張愔愔抬起臉來又笑，問：“你叫什么名字？”

    “趙征然?！?/br>
    “哪個zheng？”

    “萬里長征?！?/br>
    “長征?。课医袕垚謵?，豎心旁的愔?！?/br>
    趙征然想了想，說：“愔愔琴德，不可測兮。跟你一點也不像，你這名字是偷的吧？”

    張愔愔問：“你剛才說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趙征然舔舔唇，有些不耐煩，“自己上網(wǎng)查?！?/br>
    張愔愔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然后拿出手機，問：“那句怎么說？”

    趙征然被她氣笑，“形容你安靜和悅，滿意么？”

    張愔愔瞧著他彎彎嘴角，手機壓著心口，笑盈盈地問：“是這個樣子么？”

    趙征然瞇眼打量，“你這樣，騙騙小男同學夠格了，怎么還垂頭喪氣的？”

    張愔愔的笑容一下子垮下來，“老男人，一個德行?！彼X得自己對陳司諾的喜歡是很純粹的，純粹到她自己偶爾有一瞬覺得茫然。

    趙征然看著甩著臉子離開的小丫頭，嘀咕道：“這脾氣，怎么陰晴不定？”

    張愔愔給她哥打電話。

    張昀生瞄見來電顯示，出了包廂接，“你怎么了？”剛才林伯給過他電話，說愔愔來了，他只當這丫頭沒鬧夠。

    “我肚子餓了？”

    “我在三樓?！?/br>
    張昀生沒讓她進包廂，里面烏煙瘴氣的，小丫頭片子不適合待，他讓她到旁邊的小休息室，給她叫了幾分點心。

    最后回去，張昀生去小休息室找她，發(fā)現(xiàn)她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點心沒動多少。

    張昀生抱著她下樓來，林伯遠遠瞧見他，趕緊下車開門，他讓張愔愔躺在后座，自己坐副駕。

    林伯上了車，說：“那東西，我已經(jīng)給於小姐了?！?/br>
    張昀生良久，才“嗯”一聲，一會兒又問：“怎么說的？”

    林伯想起來就笑，“一直強調(diào)那東西不值錢，這才肯要?！?/br>
    張昀生也笑了下，沒答話。

    路程長，車子晃到家門口時，張愔愔已經(jīng)醒了。

    張昀生進了屋先去書房，又忙到半夜才出來，他在書房門口駐足片刻，拐去了張愔愔的屋子，到她房門口輕輕推開門。

    里面點著一盞昏蒙蒙的白燈，助眠用的，他見床上的人睡得安穩(wěn)，關(guān)上門回自己房間。

    今天董事例會，張昀生提出的兩項投資決策，幾位董事以市場走向尚不明朗為由給否決了。

    市場走向不明朗？

    等人家明朗的時候還有你摻和的余地？

    一幫老糊涂蛋！

    老太婆嘴上說不理事，自嘲在其位謀不其政，賦著閑職，拿著股份不干正事。

    卻為了給她寶貝兒子鋪路，背地里籠絡(luò)人心耍盡花招，她深知自己兒子爛泥扶不上墻，沒有主持朝綱的本領(lǐng)，須得有一個替他抗事的，但又怕這個抗事的功高震主，哪天要上位輕而易舉，于是凡事都要壓他一壓。

    沒他不行，留著他又擔心是個禍患，老太婆真心閑都閑不住。

    除非張昱堯現(xiàn)在給她生個孫子出來，她再玩命撐個20年，把孫子培養(yǎng)成接班人，當然，還得刨去那孩子沒有遺傳到張昱堯強大的敗家基因。

    所以她得催張昱堯給她多下幾顆蛋，浪里淘沙，指不定摸到一塊臭石頭。

    張昀生坐在大班椅上，一言不發(fā)，指間云霧裊裊騰空，直到煙快燒盡時，他似有所察覺，長指動一動，把煙蒂丟進煙灰缸。

    ……

    華燈初上，今晚又有應酬，張昀生給推了，開著車在街上四處晃蕩，腦袋放空，思緒縹緲，一路開到海邊，遠處餐館燈火明晰。

    他開門下車，往餐館走。

    “姐，你吃這個。”

    張昀生上到二樓，一眼就見近欄桿那一桌，坐著兩個女的。

    他走過去，把手里的車鑰匙往桌上一放，當啷一響，他挪凳子坐下。

    旁邊張愔愔嚇了一跳，筷子上的一只蝦給嚇得掉回盤子里，她愣一下暗吃一驚，“你怎么在這……”

    對面的於棠也拿著筷子愣住。

    “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晚自習么？”張昀生靠著椅背，淡淡的口吻透著一股子嚴肅。

    “我……陪棠姐來吃飯，她說喜歡咱們海邊餐館的海鮮，我就……”張愔愔在他越發(fā)冷淡的目光中，噤了聲。

    “你到底想干什么？”張昀生沉著氣息，厲聲說道：“你看看你身上有哪一點像樣的東西？”

    張愔愔眼眶逼得發(fā)紅，卻又倔強地咬緊牙根，垂著臉不說話。

    張昀生大概也是氣得不輕，要不是張愔愔是個女孩，他估計一早動手了，罵不醒還打不醒么？

    張愔愔忽然抬起頭，哽著嗓子說：“我不像樣，你管我干什么！”

    她說完跑了。

    后面的餐廳經(jīng)理站在那兀自尷尬，他聽說老板來了，想過來打聲招呼，沒想到撞上這檔子事，一時又不敢上來打擾。

    張昀生回頭對他說：“跟著她，順便送她回去。”

    經(jīng)理點點頭，趕緊追上去。

    張昀生轉(zhuǎn)回來，看見對面的女人一聲不吭，心里一股莫名火又起。

    於棠：“……”

    他冷著臉說：“你整天跟她瞎混什么？她胡鬧你也胡鬧？你當自己還?。俊?/br>
    於棠：“……”

    好好講道理，扯什么年紀？

    於棠起身，越過他。

    他問：“干什么去？”

    “結(jié)賬，回家?！?/br>
    “……”

    這件事說起來也怪她，她今天陪陳司諾去醫(yī)院幫拿驗血報告，給醫(yī)生看完以后說是肺炎，支原體輕微感染，不嚴重，開了點藥吃著。

    她把陳司諾送回學校，自己往公交站走，就這么在路上碰見了張愔愔。

    於棠以為她又是因為陳司諾的事來找她，沒想到不是，她說今天是她生日，想找個人慶祝一下。

    然后，兩人就來到了這里。

    於棠買了單，余光里發(fā)現(xiàn)他往這邊來。

    她轉(zhuǎn)身往樓梯方向走。

    在她的印象里，張昀生跟張愔愔就沒好好說過話，一點也不像兄妹，更像父女，他以后當了爹，一定也是嚴父。

    嚇都嚇死了，誰敢跟他生小孩？

    餐館出來有個斜坡，於棠走了一段轉(zhuǎn)身，沒看見他，她站在路邊打算攔車回去。

    有輛出租車過來停在她旁邊，她剛要打開車門，后面一輛車鳴笛，她回頭望過去，認出那是張昀生的車，她猶豫一下，去了他那里。

    還是把今天的事解釋一句，省得兄妹倆矛盾越鬧越大。

    她走到副駕，敲敲車窗，等車窗降下來，她彎腰說：“今天是……”

    “上來，這里不能停車?！彼馈?/br>
    后面又有兩輛車靠近，被擋了去路。

    “今天是愔愔的生日，我陪她過來吃飯?！彼痪湓捑徒忉屚?，沒打算上去。

    “上來，有話問你?！睆堦郎终f。

    無奈之下，她只能依言上了副駕。

    車往前開，半路上拐了道，開去海邊停下。

    張昀生停好車，一手搭著方向盤，側(cè)著身對她，“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感情這么好了？因為什么？”

    於棠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連你妹想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她生日你也不關(guān)心。”

    張昀生哼了一笑，“生日是她逃課的理由，那我生日是不是生意都不做了？”

    於棠被噎得無話，片刻后說：“你這樣的人，可以不用過生日?！?/br>
    “我什么樣的人？”他看著她。

    “……”於棠回答不出來，她就是不過腦子亂說的。

    “有些人，看起來老實好欺負，但要哄好了可不容易，非得讓人拐彎抹角就著她的意思，”他問：“扭扭捏捏，有什么意思？”

    “你在說什么？”於棠聽得明白他在暗指她，但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說話，“我扭扭捏捏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張昀生冷笑，心想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他媽瞎費什么勁！

    於棠伸手開車門，但車門上了鎖，她冷靜了一會，對他說：“對不起，今天我不該跟著她胡鬧，但是……你別總罵她行不行？”

    她以為又要被他訓兩句，但他聽完卻沒吭聲，於棠干脆多說一句：“她那樣的性格，又是青春期，吃軟不吃硬?！?/br>
    張昀生下車之前說了句：“你們兩個，沒一個讓我省心的?！?/br>
    於棠莫名其妙，心想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張昀生走到欄桿前，隔著海灘望著陰沉沉的海面，夜里風大，吹得他領(lǐng)帶高高揚起，他扯下來繞成一團，開了車門丟進車座。

    這時見她下車來，她身上穿的不是在工地的那套工服，而是換了平時在辦公室穿的襯衣。

    他隨口問道：“今天怎么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