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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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崔莘海一同策劃的李承璋,僅僅被廢去太子之位,幽禁宮殿不許出,并未傷及性命,至于吳皇后,不過是交出鳳印,罷黜管理六宮之權(quán),兩人并未傷及根本。 崔家的嫡子崔元銳,早早去了邊塞送糧食,將此事摘得一干二凈。 程彥揉了揉眉心。 她策劃了這么一大場,到頭來不過只倒了一個崔莘海,略占了幾個職位而已,與她原本設(shè)想的崔家完全垮臺,她看中的人占去大半崔家的位置,剩下的再是世家平分的局面相差太多。 程彥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此時在鈞山觀星臺上。 滿天星光灑在他身上,他微抬頭,看著天邊星象。 程彥抽出忍冬腰間佩劍,長劍指向李斯年,冷聲道:“李斯年,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她算了一切,唯獨沒算到李斯年會暗中幫了崔家、幫了李承璋一把。 李斯年淡淡道:“天下無翁主不敢殺之人?!?/br> 忍冬皺眉道:“李斯年,翁主待你不薄?!?/br> 原本可以將崔家一網(wǎng)打盡,可以將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撥亂反正,繼而一鼓作氣整頓政務,舉全國之力抗擊北狄,可現(xiàn)在,仍要與其他世家糾纏不休。 出重兵圍擊北狄,更是遙不可及。 李斯年并沒有回頭,映著星光的背影清瘦,平靜道:“崔家已是喪家之犬,多幾個如我一般茍延殘喘之人,對翁主有甚么影響?” “小翁主,你從未信過我。” 第34章 程彥眸光輕閃。 她從來沒有信過李斯年嗎? 顯然不是的。 她曾真心信過李斯年, 信李斯年會幫她找紅薯,幫她出謀劃策對抗世家,她也曾認真衡量過,放李斯年自由的威脅與利好。 可李斯年一點一點消磨了她的信任, 將崔元銳摘出去, 提前向李承璋通風報信,甚至還跟其他世家打了招呼,讓他們鉆了崔家倒臺的空子, 充實自家的勢力。 她如何再信李斯年? 程彥道:“我信任你,帶你出宮, 帶你看華京花燈, 許你三個心愿,在母親面前百般說你的好, 保住你的性命?!?/br> “我若不信你, 你覺得你能策劃今日的一切嗎?” 她知道李斯年跟她有血仇,不可能跟她一條心, 更知道李斯年是一把雙刃劍,稍不留神,便會傷到自己。 可她還是選擇了相信李斯年, 哪怕她知道李斯年與她是塑料盟友,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反水刺她一劍。 程彥抬眸看著李斯年的背影, 道:“我十分信過你, 也十分防過你?!?/br> “但我防你防的是你威脅到我舅舅的性命, 你恨母親滅謝家滿門, 你想殺我殺我母親替謝家報仇??晌覜]有防過你會與世家們站在一起,與天家為敵!” “我一直覺得,你雖是謝家之后,可更是天家子孫,你的生死榮辱是與天家一起的,我們之間再怎么相斗,也不過奪嫡宮斗,任誰輸誰贏,都做不出做肥水流外人田的傻事!” 李斯年祖上是離皇位僅有一步之遙的梁王,他是天家子孫,對皇位生出念頭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為皇位做些事情更不值得大驚小怪。 她一直以為,她與李斯年的矛盾,是內(nèi)部矛盾,再怎么爭斗,無非是天家奪嫡那些事。 皇位之爭,本就各憑本事,七年前她勝了謝家人,七年后李斯年若勝了她,她也沒甚好怨的。 不過是成王敗寇,死得其所罷了。 這個道理,自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便明白的。 可李斯年偏偏選擇了與世家站在一起對抗天家。 程彥道:“李斯年,你對得起你的姓氏嗎?” 世家權(quán)重,天子式微,損害的是天家的利益。 縱然日后李斯年勝了她,可世家把持著的朝政,李斯年又能討到什么好?做一輩子世家手中的傀儡皇帝? 那與終日困守在三清殿有甚區(qū)別? 李斯年此舉,可謂是損人且不利己。 她想不明白。 李斯年低頭輕笑,道:“小翁主,我是被世人遺忘的存在,天家的禁忌,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你還是莫把我當做天家的人為好?!?/br> “我所做的事情,不為天家,不為世家,只為我自己?!?/br> 李斯年慢慢轉(zhuǎn)過輪椅,星光灑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小翁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br> 李斯年平靜說道。 程彥道:“你自然可以為你自己,是我害你如此,是我母親害你如此,你為家族報仇,大可沖我們母女來,我絕無怨言?!?/br> “天家奪嫡,最要不得便是心慈手軟。若當年謝家女勝了,一樣容不下我與母親,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br> “可是李斯年,你那么聰明,你比我明白世家之害?!?/br> 她不信李斯年看不到現(xiàn)在的世家坐大對天家的損害。 李斯年眉頭微動。 他自然知道的。 程彥低低道:“世家勢大,便會造成土地兼并,百姓無立足之地,要么流離失所,要么成為世家之努力。世家之害,是壟斷朝政,寒門無晉升之路,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李姓天下不復存在!” 李斯年眸光輕動,淡淡道:“這些事情,與我有甚么干系?” 程彥話音一滯,微微一怔。 李斯年聲色淡然,道:“小翁主,你看錯了我?!?/br> 他回頭看向滿天星光,給程彥留下一個孤寂背影,道:“這滿目瘡痍的大夏也好,盛世繁華的大夏也好,與我一個終日被困在三清殿的人有甚么關(guān)系? ” 程彥手中劍顫栗著,劃過李斯年素白描銀的衣緣,纖細脖頸處溢出點點血跡。 半夏一路追過來,看此情景,連忙上前奪了程彥手中的長劍,勸道:“翁主不可。” “李斯年肯定有難言之隱,凌虛子仙長教出來的人,怎會不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手中沒了劍,程彥不顧半夏阻攔,上前一腳踢在李斯年的輪椅上,李斯年身體歪了歪,手指扶著輪椅。 程彥拎著李斯年衣袖,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不顧形象破口大罵道:“大夏都沒了,你還想躲在三清殿清凈度日?”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若沒了大夏,群雄并起,戰(zhàn)亂不休,北狄趁勢南下,燒殺搶掠!亂世之中,你以為你這個死瘸子能做什么?你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被北狄抓去當兩腳羊吃rou!” 與程彥的聲嘶力竭相比,李斯年分外平靜,他淡淡看著程彥,漠然開口,道:“翁主以為,我如今身患殘疾,是何人所害?” 程彥瞳孔微縮。 自然是被她所害。 他如今困在三清殿,也是拜她所賜。 可這并不是他攪亂朝綱的借口。 李斯年道:“大夏從未給過我身為天家皇嗣的尊榮,我憑甚么要為大夏殫精竭力?”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挨了程彥一巴掌。 程彥用足了力氣,他的臉偏向一旁,絲絲血跡自他嘴角慢慢溢出來。 “咳咳。” 李斯年輕咳,從袖中拿出一方素帕,擦拭著嘴角的血跡。 耳旁,程彥的聲音冷得嚇人:“先帝昏聵,朝中大小事務皆有先廢后謝元決斷。我娘為先帝三女,天家公主,卻百般受謝元迫害,日子過得尚不如普通世家女?!?/br> “十五歲那年,我娘嫁給鎮(zhèn)遠侯為妻,滿以為自己熬出頭,未出兩年,鎮(zhèn)遠侯戰(zhàn)死邊關(guān),尸骨都不曾尋回。我娘欲去邊疆查鎮(zhèn)遠侯戰(zhàn)死真相,卻又被謝元嫁給我爹?!?/br> “好在我爹雖沒甚大志向,卻待我娘極好,我娘生下了我。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謝元又變著法子給我娘不痛快,不是讓我去宮中學規(guī)矩,便是給我爹塞小妾。我爹思度良久,最終接受了小妾,讓我免去前往宮中學規(guī)矩之苦?!?/br> “我娘可是天家公主!古往今來,有哪朝公主的駙馬養(yǎng)過小妾?” 李斯年慢慢抬頭,看著面前少女。 她雙瞳剪水,蘊著霧氣。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他自認識她時,她便如耀眼的小太陽一般,她永遠驕矜貴氣,高不可攀。 可現(xiàn)在,她似天邊孤月,清冷孤寂。 她的聲音仍在繼續(xù):“若按照你的心態(tài),我娘被謝元這般迫害,那她是不是應該通敵叛國覆滅大夏?可是沒有!害她之人是謝元,與天下與大夏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你以為我娘權(quán)傾天下的長公主之位是怎么來的?是逼宮奪位,是弒君殺嫡母兄弟,是身負萬千罵名一劍一劍殺來的!” 李斯年呼吸一緊,程彥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指松了下來,道:“生在天家,誰敢說自己一定享受了天家的尊榮與富貴?別人敬著你,敬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實力?!?/br> “你若比慘,我與我娘之前哪個不比你慘?你好歹有凌虛子護著,我與我娘有什么?是有無辜戰(zhàn)死的鎮(zhèn)遠侯?還是我那中看不中用的父親?還是軟弱可欺的外祖母?還是日常拖我們后腿的舅舅?” “身世凄慘不是你肆意妄為的借口,誰對不起你,便去找誰,一心報復天下算什么東西?” “你若沖我而來,我尚且敬你是條漢子,敢愛敢恨敢復仇,可你做的是什么事?李斯年,你當真讓人瞧不上。” 程彥說完話,看也不看李斯年,便轉(zhuǎn)身離開。 忍冬跟著她離去,半夏看看遠去的程彥,再看看眉頭緊鎖的李斯年,上前一步,道:“你雖與凌虛子仙長沒有師徒之名,卻得了他的真?zhèn)?,你有?jīng)天緯地之才,何苦做這些誤人誤己的事情?” “你或許不知道,我家翁主曾認真考慮過放你自由,恢復你天家子孫身份?!?/br> 李斯年呼吸一頓。 半夏說完話,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去追程彥。 觀星臺上,星光如洗,程彥越走越遠,高高豎起的馬尾一翹一翹的,如她執(zhí)拗倔強的性子一般。 李斯年慢慢合上了眼。 忽而覺得,被程彥刺的那一劍,是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