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年頭，美國人肯定沒興趣學中文。

    哪怕他們之中有人想學，他也找不到那些人。這里的高檔社區(qū)，根本就不會允許他這樣的人靠近。

    程豪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堪稱一無是處。

    他不可能像程錦浩一樣去干打劫偷錢的事情，所以唯一能做的，也許是去救濟中心排隊。

    想到程錦浩，程豪又想到了程錦浩的家人。

    他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聯(lián)系程錦浩的家人。

    但他不可能這么做……他還想活著。

    程錦浩被人送到美國，被人捅刀子，明顯是有人想要害他，這種情況下去聯(lián)系程錦浩的家人，那根本就是自投羅網不要命了。

    程豪想了很多事情，最后到底體力不支，慢慢睡了過去。

    程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是被拍打卷簾門的聲音吵醒的。

    他醒過來，就感到胃部一陣陣的抽疼。

    他身邊的混血孩子還睡得香甜，完全不受拍門聲的影響，林禹尋則不在臥室里。

    伴隨著卷簾門被敲擊響起的“哐哐”聲，昨天出聲把那幾個黑人趕走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該死的！小混蛋，你把我的門弄壞了，你要賠償我的門！”

    “抱歉……”林禹尋的聲音弱弱的。

    “開門！”那人的聲音又道。

    “我……抱歉……”林禹尋的聲音在卷簾門晃動發(fā)出的聲音里，幾乎聽不清楚。

    程豪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比昨天好很多，他下了床走出臥室，就看到林禹尋在試著開門。

    林禹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襯衫外面套了一件上面都是小絨球的不太合身的毛線背心，急得頭上都冒汗了，但還是打不開那扇門。

    那扇卷簾門已經變形了。

    卷簾門的鎖左右各連著一根手指粗的鐵桿子，上鎖的時候鑰匙一轉，鐵桿子往兩邊伸出一些，扎進旁邊鐵門框的孔里，就算是鎖起來了，開鎖則需要轉動鑰匙把鐵桿子收回來。

    可現(xiàn)在，因為之前有人砸門，這鐵桿子彎了，門自然也就開不了了。

    “我就不該把房子給你?。「恫怀龇孔饩退懔?，還喜歡惹事！”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一邊說，一邊罵罵咧咧地讓林禹尋開門。

    “門現(xiàn)在卡住了，打不開，不過你放心，我等下會把門修好?！背毯烙糜⑽牡?。這門壞了其實跟他們沒關系，但跟房東更沒關系，所以他愿意想辦法修。

    可惜他一出聲，那個應該是房東的中年男人更憤怒了：“這是誰？小崽子，我說過不能帶人回來！你帶人回來，需要加房租！”

    說著，他還罵了起來，罵得很不好聽。

    程豪以前沒怎么被人罵過，面對這情況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幸好這時候，昨天晚上罵過那些黑人的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親愛的，別罵了，再罵這門也不會好……讓他們把門修好就行了！”

    “那個窮鬼有錢修我的門嗎？”

    “要是他沒錢，就把他趕出去?！蹦莻€女人道：“親愛的別生氣了，我給你煮了洋蔥湯，來吃飯吧。”

    聲音漸漸遠去，這里總算安靜了。

    這時候，林禹尋看向程豪：“這個門要修的話，要把鐵條掰回去……我掰不動。”卷簾門的構造很簡單，在門里看著更是一目了然，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我來?！背毯赖馈?/br>
    “你受了傷……”林禹尋有些遲疑。

    “我沒事。”程豪道，他現(xiàn)在是肯定要出力的，不然他們都出不去——林禹尋太瘦了，看著就沒力氣。

    這么說著，程豪來到門邊，觀察了一下之后用力一掰……

    那鐵桿子并不粗，還真的被他掰正了，就是他的傷口好像又崩了。

    好在休息了一晚上，他已經好多了，就算傷口崩了，也不會暈過去。

    程豪坐到旁邊的凳子上，對林禹尋道：“你開門試試。

    林禹尋點了點頭，試著開門。

    鎖能打開，但門變形了，往上拉到一定程度就拉不上去，最后這扇門只能離地一米的樣子。

    想要出去，就要彎腰鉆出去。

    不過，好歹能出去了。

    程豪道：“先這樣，剩下的我等下來想辦法?！?/br>
    “好?！绷钟韺さ馈?/br>
    “你今天有事嗎？”程豪又問。

    林禹尋道：“我要去上學?！?/br>
    程豪想了想道：“我送你去上學?！蹦菐讉€黑人指不定還要來找林禹尋的麻煩，還是他送林禹尋去上學比較好。

    林禹尋愣了愣：“你身上有傷。”

    “我說過，我沒事?！背毯赖馈，F(xiàn)在這情況，他是肯定要出門去看看的……等送了林禹尋去上學，他就找找這邊的救濟中心，去排隊領救濟好了。

    林禹尋還想拒絕，但程豪堅持，他就道：“那就走吧。”

    “等等，你先吃點東西。”程豪道，林禹尋昨晚上就沒吃東西，今天早上應該也沒吃過什么。

    林禹尋的臉有點紅：“家里沒有吃的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學校有免費早餐，到時候你在學校門口等我一會兒，我可以拿一些出來給你。”

    程豪早就有林禹尋可能沒有更多食物的猜測，確定之后更加尷尬：“不用你拿出來……我自己進去吃?！?/br>
    貧民社區(qū)的學校都管得不嚴，程錦浩離開原本居住的地方四處流浪的時候，就干過肚子餓了去學校蹭吃的事情，他也可以這么干。

    他太餓了，就算這么做有點丟臉，也顧不上了。

    第6章 混一頓早餐

    出門前，林禹尋去看了一眼丹尼，見丹尼在睡覺，他并沒有把丹尼叫醒，只是將昨晚剩下的金槍魚拌麥片放在了顯眼的地方，那半罐金槍魚也放在旁邊。

    丹尼年紀不大還有殘疾，留他一個人其實不太合適，但把他帶出去更危險。

    林禹尋居住的車庫不大，但各種東西倒是一應俱全——外面的房間里有各種廚房用品和冰箱之類的電器，臥室旁邊的小隔間里還放了抽水馬桶。

    這年頭，國內有冰箱和抽水馬桶的家庭可不多，但在這里，窮人租的房子里，也已經有不少電器。

    只是……大概是為了省電，冰箱都沒有插上電源。

    程豪穿上了林禹尋找給他一套衣服，順便觀察了一下屋里的情況，這才和林禹尋一起出了門，又把門鎖上了。

    外面的街道很窄，只容許一輛汽車通過，兩邊的房子也都很舊，在大街上，還能聞到一些不太好聞的氣味。

    程豪和林禹尋一起往學校走，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這些人大多是黑人，也有一些白人，他們中有人穿著舊衣服，滿面風霜，也有人穿著鮮亮的衣服，嘴里叼著煙，囂張地走在路上。

    程豪甚至看到有人帶著槍。

    而看到他和林禹尋，這些人要么無視，要么不太友好。

    好在他們兩個看起來很窮，這些人最多也就是罵他們幾句。

    程豪之前在程錦浩的記憶里見過這樣的場景，但現(xiàn)在遇上了還是有點接受不了，心里直冒火。

    要不是身上有傷，他就上去動手了。

    他并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可惜他身上有傷，也要避免牽連到林禹尋……程豪只能琢磨著，等自己傷好了，要跟這些人狠狠地干一頓。

    程豪很生氣，林禹尋卻是低頭往前走，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程豪問：“林禹尋，我的問題可能有點冒昧……你的父母呢？”

    林禹尋道：“他們都死了?！?/br>
    程豪早有猜測，聞言暗暗嘆息，又問：“你現(xiàn)在一個人帶著你弟弟生活？”

    林禹尋點了點頭。

    林禹尋一副不愿意多說的樣子，程豪也就沒有多問，兩人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終于來到了學校。

    程豪跟著林禹尋進去，發(fā)現(xiàn)這所學校該有的基本設施都有，但看著有點破舊，學校里的人還看著還沒幾個是認真讀書的。

    這也是位于貧民社區(qū)的公立學校的特色了，這里的學生都不愛學習，慢慢的，就連老師，上課的時候也會隨便糊弄。

    沒辦法，老師的日子也不好過，甚至可能會被學生打。

    程錦浩就打過歧視他的老師。

    這所學校里的人，明顯都是認識林禹尋的，看到林禹尋，有人大聲嘲笑起來：“看，那個邪惡的東方人又來了?！?/br>
    “黃皮猴子又來吃東西了?！?/br>
    “我們應該離他遠一點！”

    ……

    程豪聽懂了一些，但依然有很多沒聽懂，對一個學牛津英語的人來說，帶口音的美國英語他聽起來是有些困難的，更別說這些人罵人的話，有很多還是這個地區(qū)獨有的。

    但就算沒聽懂，他的火氣也一下子就上來了，不過，沒等他做什么，林禹尋就道：“已經有早餐了，我們快過去吧?！?/br>
    程豪跟著林禹尋來到食堂，按著程錦浩的記憶，拿了一個餐盤去排隊。

    程豪在現(xiàn)代的時候，在網上看到過美國學校里的免費午餐的照片，看著是非常豐盛的，但這個年代，給孩子們吃的并沒有那么好。

    今天的早餐就只有蔬菜漢堡、生胡蘿卜和牛奶。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蔬菜漢堡很大。

    輪到程豪的時候，分餐的白人皺起了眉頭：“我記得我們學校只有一個東方人?！?/br>
    “我是剛轉來的?！背毯赖馈?/br>
    那人看了程豪一眼，道：“你最好不要惹事?！彼f著，給了程豪一份餐。

    程豪知道這人肯定清楚自己不是這個學校的人，但不知道是出于同情還是別的原因，還是給了他食物。

    不等找桌子坐下，程豪就拿起那個蔬菜漢堡吃了，又一口喝了牛奶，最后把胡蘿卜也吃了。

    他站著吃光了自己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