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捏捏她的臉頰，既愛又恨，“你個小丫頭，用起jiejie來，一點也不手軟呢？將我和世子請來，是不是要借咱們的名，將那個什么薯納入軍糧采購？恒哥當(dāng)真不知？”

    入了軍糧采購，有世子和郡主做保，那些地主商人心里就踏實了。而種只顧家有，自然是要大大地賺一筆。

    顧皎沒避開，只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延之當(dāng)真不知道。襄姐，不可以嗎？”

    朱襄正色，“可以不可以，我現(xiàn)說了不算。需得看到實物，再商量?！?/br>
    顧皎開心了，“那是自然。將軍一心為老王爺辦事，從來不肯徇私的。我自然也不能兒戲，壞了他對王爺?shù)囊黄?。等下咱們現(xiàn)場采收，只要jiejie說一個不好，咱們就不干。說起來，我那些魚塘養(yǎng)了好多魚，正好可以弄去喂魚也是行的?！?/br>
    說完，顧皎從車旁邊的小箱子里摸出來一個小木盒。她眼睛笑得成一雙彎月，將蜜漬過的紅薯干往前遞了遞，“爹提前送了一筐子給我，我讓勺兒丫頭做了些小食解饞。不如，咱們現(xiàn)在試吃吃？”

    朱襄看看那盒子里紅亮如同琥珀，又散發(fā)著一陣甜香，指頭粗細(xì)的脯狀物，瞇了瞇眼睛。

    這臭丫頭，走一步算三步，處處掐著她，著實令人不爽快。

    第84章 豐收

    朱世杰站在木臺高處, 正對了一大片緩坡山地。他環(huán)視周圍的彩錦, 再見下面殷殷望著他的許多地主, 皺了皺眉。

    “延之, 過于耗費了吧？”他道。

    李恒笑了一下, “木頭就地砍的，搭臺子的便是莊戶，也就彩錦耗費些。不過, 今日完事, 取下來存著，還能再使?！?/br>
    盧士信抓了一把干果子咬著吃, “大哥別為他cao心, 他現(xiàn)下是財主?！?/br>
    “哥哥們說笑了?！崩詈憧匆谎叟赃吅炔璧牟裎目? “真正的財主在旁邊坐著呢?！?/br>
    柴文俊放開茶杯, 搖頭晃腦, “今年的新茶, 果然不錯得很?！?/br>
    “你搞甚名堂？”朱世杰走回去，坐在帳中, “景色倒是不錯得很。”

    “大哥別著急, 且等著。”李恒看了看下面不遠(yuǎn)處的路, 已經(jīng)有不少的莊戶下地, 準(zhǔn)備開始了。

    柴文俊看了一眼，車馬喧囂, 道, “郡主她們來了?！?/br>
    朱世杰笑一下, 道，“延之和先生不同，不喜弄鬼。這排場，怕不是你家娘子和岳父搞出來的吧？”

    李恒給自己倒茶，道，“他們的事，我不愛管。只這回說要收麥，我說來看看情況，他們說要給一個什么驚喜。”

    “甚驚喜？”柴文俊倒是感興趣得很。

    盧士信‘哈哈’一笑，有些奚落，“我原以為延之和文俊不同，成親后絕不會圍桌娘子打轉(zhuǎn)。結(jié)果，也沒什么不同吧？甚驚喜？不就是麥子收得多些，稻子長得壯些么？大哥，且看下面的稻田，金燦燦一片，當(dāng)真是豐收的。”

    朱世杰方言看去，平地上似乎鋪了一層黃金，在太陽下閃耀著光芒。

    柴文俊湊近李恒，多問了一句，“當(dāng)真不知？”

    李恒確實不知，只道，“確實不知?！?/br>
    “我怎覺得是大喜事呢？”柴文俊笑著答了一句。

    李恒扯了扯嘴角，喜事？以那丫頭故弄玄虛的脾性，好像還真是喜事。

    這邊談得熱鬧，那邊的女眷們開始下車。

    大部分沒名沒姓的還是坐在臺下看熱鬧，只顧皎領(lǐng)著朱襄上來。

    柴文俊立刻起身，迎著朱襄問，“郡主，馬車可好坐？”

    “好坐?！敝煜寤顒油饶_，四處看了，道，“路面平得跟鏡子一般，有甚不好坐的？”

    顧皎在后面笑，“郡主騎馬慣了，坐車還不適應(yīng)?！?/br>
    柴文俊便扶著朱襄的胳膊，和他坐一起。朱襄看一眼旁邊的李恒，笑道，“恒哥怎么不去接小嫂子？”

    李恒沒吭聲，卻看著顧皎問，“岳丈呢？”

    顧皎指了一下臺下，“和叔叔伯伯們說話呢。長庚要帶著三爺爺去地里，下面著實忙呢?！?/br>
    朱世杰便道，“甚時開始？”

    盧士信也問，“小嫂子，你賣的什么關(guān)子呢？連延之也不知道。把咱們搬到山坡上就不說了，畢竟景色也很不錯，可那頭架起來的大鍋是什么？要學(xué)咱們行軍，弄弄炊食吃？”

    朱襄端起柴文俊的茶杯喝茶，“我倒是知道一點，只路上把我膩味壞了?！?/br>
    顧皎有點不好意思，“我去催一催。”

    說著，便去臺子邊上，叫下面守著的含煙和楊丫兒去問顧青山。兩丫頭今日穿的都是短打，便從臺子上下去，小心翼翼地走在坡上的小路。

    朱世杰一個眼睛搭在含煙的背影上，另一個眼睛卻看著朱襄，“你膩味甚？”

    朱襄從懷中摸出那小木盒打開，“小嫂子給我吃的零嘴，你們要不要嘗嘗？”

    幾個男人都去看，大半盒子不知什么做的果脯，紅亮的琥珀色，還散發(fā)著甜香的味兒。然比果脯長大了許多，切成半個手指粗細(xì)的條狀物，看著倒是挺招惹饞的。

    盧士信先伸手，摸了一根塞口中，用力咀嚼，腮幫子鼓鼓。

    柴文俊也是好奇，拿了一根放在鼻端嗅嗅，著實甜。他知朱襄不愛吃甜食，膩是當(dāng)然的，便道，“看起來挺好吃?！?/br>
    盧士信點頭，“嗯，還不錯，我愛吃這個。”

    朱世杰疑惑地看李恒，李恒心中隱約明白顧皎今日要在薯上做文章了。他打小兒便知寬爺擅種地，跟著母親的時候一心一意要做出什么傳說中的木禾來。只后來父母俱亡

    其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恰顧皎回來，他便問，“這是甚吃食？”

    顧皎笑，兩頰淺淺的笑渦，“薯干，可好吃？”

    薯？

    李恒的眼睛沉了沉，心中了然。他打小便知道寬爺領(lǐng)著一幫人在萬州到處找良種，不拘稻麥，連帶著各種山野的作物。母親給他許多錢和人，說要是能弄出一兩樣產(chǎn)量高的來，能解決當(dāng)前許多大問題。寬爺此生有此志向，奈何尋良種并非易事，直到母親去世也沒甚好成果。后父親畏懼母親留下的人招禍，將他們?nèi)虬l(fā)了。還是魏先生，挨個將人找回來，自己想方設(shè)法到處找錢，將他們安頓下來，好幾項重要的工作也沒停。那是一段極其艱難的歲月，在李恒的記憶中，他這個前朝余孽盡然也有餓肚子的時候。

    崔mama許多次抱著他和志堅哭泣，唯恐不能將他們養(yǎng)大。還是魏先生，七年便從許慎那處學(xué)成歸來，將離家撐了起來。自那后，將寬爺安頓在萬州某處山野，領(lǐng)著他投奔青州王。魏先生陸續(xù)有信，說寬爺這幾年很有些成果，奈何在萬州被制肘得厲害，若能有個自己的地方，安安心心地釘下來發(fā)展，必然會轟動天下。

    薯便是其中一種，甚至，李恒還嘗過白水煮紅薯。

    略帶一些甜，和白米精面很有差別，優(yōu)勢只在好種和高產(chǎn)。

    沒想到，顧皎首先要拿它來做把戲，只不知這戲要怎么唱下去。

    “哪兒來的？用甚做的？”李恒配合地問。

    “用薯做的呀，自家地里種的?！彼敢幌孪旅鎶A在麥子地里一大片綠油油的紅薯地，“這一片綠色的，種的全是這個。”

    朱襄笑的兩眼成月亮，“小嫂子讓咱們來，便是看薯的。”

    顧皎略有點不好意思，沖李恒笑笑。

    朱世杰捻了一根，慢慢吃了，道，“吃著，倒是還好?！?/br>
    朱襄便道，“好吧？小嫂子說了，指不定能當(dāng)飯呢。只誰家的飯要添這老些的糖來漬？”

    顧皎好聲好氣解釋了，“正在研究它的吃法，可直接生吃，也可白水煮了吃，還可這般做成各種小食。我讓勺兒在灶上嘗試過，也能淘換出一些別的東西來，等一下便可試試?！?/br>
    柴文俊不聲不響吃了好幾根，突然問道，“產(chǎn)量如何？每年何時下種？可種幾季？”

    顧皎回道，“等下收了便知呢。”

    木臺上人談得興起，下面的也湊得熱鬧。

    顧青山四面招呼著客人，顧瓊卻領(lǐng)著小子們指揮田地里的進度。

    莊戶們干活是干慣了的，拿著鐮刀，先將周圍少少的麥地收了。黃燦燦的麥子捆成捆，被背著下坡地，去了曬場。又有一隊青壯，收拾東西去一大片綠色的貌似菜地一般的田地中。

    “那是甚？”孫老爺被熱得心煩，問顧青山道，“便叫咱們來看你家收麥子？”

    顧青山笑，“可看仔細(xì)了，那地現(xiàn)是好的吧？”

    孫老爺瞥了一眼，青綠色的藤狀作物，葉片茂密，將泥土全擋住了。他敷衍地點頭，自然是好的。

    “你派個人去好好瞧瞧唄，等下別說我家做偽。”顧青山不放過。

    孫老爺?shù)裳?，無法，只好讓身邊的管家去看。

    管家雖然也頗多吐槽，但到底是做事的，當(dāng)真帶了好幾個小子去紅薯地里看。耳朵里便聽了好些莊戶的閑話。

    “夫人家的紅薯地長得真好，不知要收多少。”

    “肯定不會少。我家門口那一分地，挖出來上百斤，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個月的粥飯。除了好吃，別的沒啥，就是屁多。”

    “等下割藤的時候小心些，按照長庚管家說的那般，截好的下來做種，今年還能再種一季?！?/br>
    “不消你多嘴，咱們都知道的?！?/br>
    “夫人允諾了，好生看管，不讓人到處亂散出去，免費給咱們種。不然，是要問罪的。”

    “聽說顧家老爺自己在山里搞了許多年，又碰巧請了外頭的能人，才搞出來的？”

    “要是早弄出來，外面少死許多人?！?/br>
    管家皺眉，留心看田中，果然是十分自然的生長狀態(tài)。他躬身，撥開淹了腳背的綠色藤葉，只見下面濕漉漉的黃黑色泥土。不知其中長了些什么，居然高高的隆起，還隱約有裂縫。那縫中，露出一樣紅皮的東西來。他看了一會兒，旁邊的小子們回來報，說沒問題，都好好的呢，不像是動過手腳的樣子。

    管家便回去，沖孫老爺行禮，說田地?zé)o事。

    顧青山很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上淺淺的胡須，看向外面幾個眼中帶些不耐煩的老友，“你們要不要也派人去查驗一番？”

    那幾個連連擺手，“趕緊開始吧，別作態(tài)了，大家都等著呢。指不定上面的王世子也要等得不耐煩了?！?/br>
    提起王世子，顧青山便拱手道，“對不住大家了，我這會兒得去上面給王世子報個信兒?！?/br>
    說完，他交代旁邊的顧瓊，“老二，你帶著長庚和長生兩兄弟，盯著他們按章程干活。干得一陣，要來找我說信兒，知道吧？”

    顧瓊曉得今日是家中的大事，爹和皎皎都十分重視，提前做了許多工作，私下又演練了好多次，務(wù)求一鳴驚人，絕不容許失敗。他現(xiàn)是顧家唯一能頂梁的男子漢，自然不能拖了后腿，便狠狠地點頭。

    顧青山放心了，這小兒子雖然沒什么大才能，但按照吩咐做事還是比較靠譜的。他行了一圈禮，意氣風(fēng)發(fā)地往臺上去。只上臺階的十幾步，看得孫老爺連同城守大人雙眼冒火。

    只那短短的距離，許多人努力終生，也無法拉近。

    他顧青山，居然嫁個女兒出去，便做到了。世上能有這般好事？

    顧青山自然曉得身后那些人的想法，他只保持著微笑，整了整衣衫，邁上了高臺的臺階。

    高處的風(fēng)光，自然又不同。

    既寬敞，視線無所遮擋，。

    他沖各位行禮，包括那個女兒顧皎。

    顧皎起身，邀請郡主同行，五六人便去了高臺的邊緣。

    只見下方的莊戶統(tǒng)一著青衣，手執(zhí)鐮刀，伴隨顧瓊一聲令下，便躬身割除地上的綠色藤蔓。

    他們的動作十分小心，當(dāng)那些藤蔓乃是寶物一般，輕輕地整齊堆放在一角，有專人將之截成尺把長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