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能撐過十五分鐘。

    “我做不了太復(fù)雜的cao作，只能覆蓋他最近的記憶。他不會記得你們的事情，就算有心人想查，也沒法從他腦子里挖到什么。”

    季小滿聲音嘶啞得厲害。她扶住已經(jīng)昏迷的甜甜q2，胸口小心護著一個小包，包上還滲著點血——何安的電子腦正安靜地躺在柔軟的布料中。

    “我看到他們還有老式型號的軀體庫存，估計是因為外貌原因，一直沒有使用。”她吸了口氣，“如果……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倉庫里取一個。等我把何安的事情處理好，我們可以談?wù)劇！?/br>
    她看向阮閑：“如果你們想要阮閑的情報，我或許還能補充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終于要下一卷了！我……我又寫超了_(:3」∠)_

    接下來就是余樂一對二審判大會（？

    老余：沒別的想法，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人，我有點懷疑世界（……

    第96章 塵埃落定

    付雨把解凍的rou餡拌好, 多加了些胡椒。他思考了會兒, 把層層包裹的人造黃油從最上面的架子上拿下來。他們前些天剛吃過rou餡餅，盡管在資源匱乏的末世, 有這種菜譜已經(jīng)算奢侈, 他還是想做些不一樣的東西。

    或許加點洋蔥會讓味道更好些。等何安回來了, 他可以燙點野菜，再用黃油煎點蛋和rou片……

    最近何安回來得都挺晚。今天他也是一大早就獨自出門了, 說是要獨自調(diào)查。然而付雨按時結(jié)束巡邏, 回到家中, 房內(nèi)依舊一片黑暗, 沒有半點燈光。

    說實話，付雨倒不是特別擔心。

    錢一庚的人在大街小巷盯著，何安自身又是守城人的一員，能力出眾, 應(yīng)該沒有不長眼的人去襲擊他。在他的搭檔還是血rou之軀的人類時, 就有晚回來的習(xí)慣——不過那個時候, 他總會往家里帶個女人。

    雖然那仿生人并沒有嚴格意義上繼承何安的記憶, 只是將自己對何安的回憶處理后灌注，他還是越來越像自己的搭檔。

    就像看曾經(jīng)的摯友逐步蘇醒。付雨沖散發(fā)著一點rou腥味的rou餡咧咧嘴，笑得有點苦。

    他把烤好的rou餡餅裝盤切開, 放進保溫倉。隨后熱上鍋子, 琢磨著何安回來的時間。他正用手指撫摸黃油細膩的包裝,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來了！”他往鍋底撇了塊黃油，召喚出光屏, 準備習(xí)慣性地點開門。

    可這回他沒有在屏幕上看到何安那張英俊的臉。

    一個高大的陌生人站在他的門口。那人身材格外結(jié)實，眉目很是俊朗，眉骨有點高，有點歐美人的味道。然而配上微黑的皮膚和金黃的眸子，來者整個人略顯陰鷙。

    沒見過的仿生人，而且他不是獨自一人。

    陌生男人抱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小姑娘，安靜地站在門口。女孩長相甜美，骨架很小，看起來最多不超過二十歲。她身上沾著斑駁的血跡，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和那個男人不同，付雨總覺得這女孩有點面善。

    “誰？”他皺起眉，踢了腳廚房柜子。一支槍從機關(guān)里恰到好處地滑出來，槍把就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

    “外面還在宵禁，請先讓我們進去?！蹦侨碎_了口，退了兩步，好把自己整個暴露在門禁的掃描范圍內(nèi)?！拔覜]帶武器，并且有何安的消息要告訴你?！?/br>
    人造黃油在鍋里嘶嘶作響，發(fā)出濃郁的香氣。付雨的表情卻凝重下來，他關(guān)上火，再次確定了一下腰間的槍。將訪客情況提交給守城人組織后，他才在圍裙上擦擦手，走出廚房。

    那個高大的陌生仿生人把小女孩放在長沙發(fā)上，自個兒十分自然地坐上另一張沙發(fā)。付雨拉著臉走進客廳，手按在槍柄上。

    “我已經(jīng)把你們的資料傳給守城人了。”他干巴巴地說，“你最好不要……”

    “……不要動歪心思，我知道?！狈律诵α诵Γ崃诵峥諝庵泻泛忘S油的香氣，目光復(fù)雜。

    付雨走到小女孩身邊，那漂亮女孩的軀干中了一槍。槍彈從她的后背射入，穿過前胸，傷了肺部，不過已經(jīng)被很好地處理過。她的口袋凸出一塊，沉重地垂著，看形狀像把槍。

    付雨皺皺眉，從櫥柜里摸出一瓶消炎噴霧，在傷口附近噴了圈兒，這才繼續(xù)話題：“何安怎么了？”

    “你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錢一庚的總部被紅幽靈襲擊，整個被破壞掉了。錢一庚本人身亡，仿生人躲的躲，跑的跑……事情還鬧得挺大的?！?/br>
    對方的交談完全沒有一般仿生人初期的僵硬，像是對自己早已有所了解。付雨皺了皺眉：“說重點?！?/br>
    “何安犧牲了?！蹦侨搜院喴赓W，語氣輕飄飄的。

    付雨猛地站起身，按在槍把上的手有點發(fā)抖：“不，只要他的腦部沒有被破壞……”

    “很遺憾，被破壞得很徹底?！?/br>
    陌生的仿生人似乎完全不介意傷口撒鹽，他從口袋里掏出原本屬于何安的電子腕環(huán)，接通了垃圾場附近的監(jiān)視器——霧靄沉沉的垃圾場之上，正懸掛著一個巨大的血紅笑臉，滾滾濃煙從地下冒出，襯得場景越發(fā)駭人。

    “我和這丫頭都是錢一庚那邊逃出來的……我自己還好，這丫頭的記憶模塊出了問題，什么都不記得，放著不管的話絕對會出事。”

    付雨只是搖著頭，似乎這樣就能把事實否定掉似的。

    “何安在……被破壞前，讓我過來照顧你?！蹦欠律死^續(xù)道，“畢竟你還需要一個搭檔，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他希望你不要遷怒于紅幽靈，這些年錢一庚一直用重置記憶來要挾他，紅幽靈的破壞行動有他的協(xié)助?！?/br>
    “如果你有懷疑，隨便抓個錢一庚那邊的骨干人物，或者從錢一庚那邊購買過仿生人的客人，問問就知道了——何安可不是唯一的勒索目標?！?/br>
    付雨頹喪地坐進椅子，眼眶紅得嚇人。他沒有掉淚，只是望向虛空中的一點，直愣愣地發(fā)呆。那仿生人抿起嘴唇，看起來有點微妙的煩躁。

    “總之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彼涞乩^續(xù)，“……他還有東西要我交給你?！?/br>
    勉強抬起頭，付雨麻木地望過去。那高大的仿生人將一枚口香糖大小的透明晶片遞了過去。

    “這是？”

    “人類何安的影像日記。”那仿生人說道，“何安之前拜托季小滿修這東西，她其實早就修好了。季小滿剛好在事發(fā)現(xiàn)場，這回她把它交了出來。他希望你看……”

    “我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备队甏驍嗔藢Ψ降脑?，陌生的仿生人露出一絲驚訝。

    “真正的何安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他自己?！备队晔附徊妫枪?jié)被自己攥得發(fā)白?！拔摇覟榱私o那個仿生人添加更豐富的情報，在他去世后做過調(diào)查。至少現(xiàn)在我知道，他還活著時有嚴重的藥物濫用傾向……只是在我面前一直裝作沒事而已。其實我也察覺了一點細節(jié)，我猜里面有不少罵我的話。”

    他苦澀地笑了笑。

    “想來也是，我們認識這么多年……在末日前，他體質(zhì)一直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因為普通傷寒死掉呢？是我沒有注意到，他——”

    “他還參與過錢一庚和常亞旗的生意，幫他們物色獵物，拓展市場?！蹦欠律藷o情地補充?！霸谖铱磥恚伟膊⒉凰阋粋€正派的人類?！?/br>
    付雨將臉埋進雙手。

    “我知道人是會變的，人也會在不同人面前展現(xiàn)出不同面孔，大部分人都在和想象中的他人打交道。只憑一對一相處就判定對方的人格，這種事情很荒謬?！?/br>
    他的聲音安靜而脆弱。

    “之前我也認為逃避現(xiàn)實或者飲鴆止渴蠢得可以，但是人一旦到了那個境況……一個值得信任的老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太重要了，哪怕是假的，我也……”

    沉默半晌，付雨狠狠抹了把臉，捏緊那枚芯片：“算了，不說這些。我給這丫頭弄個房間，她需要休息。你也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這東西我先收著?！?/br>
    那英俊的仿生人還端坐在沙發(f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大概清楚我的仿生人搭檔想告訴我什么，矛盾的數(shù)據(jù)想必也讓他很為難?！备队昝銖姵冻蹲旖牵拔視粝履?，也不會再去……嗯，再去制造另一個‘印象里’的搭檔了?！?/br>
    陌生的仿生人微微笑了起來，他點點頭：“你可以給我一個名字?！?/br>
    “什么？”

    “就是字面意義。我從沒有過自己的名字，你可以給我一個名字?！睙o名的仿生人聳聳肩，“這樣更方便點?！?/br>
    “我會考慮。如果你有喜歡的，也完全可以自己取一個?！备队曷犉饋砼d趣不大，他的情緒仍然低落?！澳阌惺裁匆?，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想自己待會兒，你餓了嗎，廚房有rou餡餅，你可以自己拿——”

    “除了‘何安’?！?/br>
    “什么？”

    “除了‘何安’，什么名字都可以。”那仿生人頭一回沖他露出笑容，銳利而恣意，有點莫名的熟悉感?！啊Ｍ@回的rou餡餅沒放太多胡椒?！?/br>
    幾乎在同一時間，余樂正在思考人生。

    余船長自問也算個不小的人物。廢墟海那么大一片，自己姑且穩(wěn)住腳跟，打出了一片天下。至少在那懸浮的廢墟堆里，基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現(xiàn)在不那么確定了。

    現(xiàn)在看來，那倆小兔崽子把自己徹徹底底騙了過去，他頂多因為眼睛懷疑唐亦步的身份——雖說對方的性格和智能都不像普通仿生人，行為舉止里卻永遠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類感。阮立杰則不一樣，余樂本以為對方是個100%純?nèi)祟惎傋?，結(jié)果突然整了這么一出。

    那個讓人后頸發(fā)冷的血紅笑臉還高高掛在垃圾場上空，就算他們早就離開垃圾場，到了李記面館附近，還能在這里看到遠處那一片紅色。

    按照自己的經(jīng)驗，接下來垃圾場又要迎來新一波混亂——錢一庚的組織徹底崩潰，就像肥美的青蟲死在草坪上，無數(shù)小蟲會沖上去快速將它分食掉。至于所謂的“紅幽靈”，八成會成為這個地方一個用來嚇唬人的傳說。

    而這些花樣的始作俑者，正穩(wěn)穩(wěn)坐在季小滿對面，面帶笑容。

    “我以為你會弄走其他殼子。”鬧騰了這么久，阮閑終于餓了，他往自己嘴里塞了塊餅干。

    “不，錢一庚藏在倉庫里的那些都是d型產(chǎn)物，被有心人利用會很危險，還是毀掉比較好。分給何安一個已經(jīng)挺危險了?！奔拘M正拿著螺絲刀，小心地調(diào)試自己破損的手臂——她用這只雙殘缺的手給何安做了電子腦移植，現(xiàn)在上面還沾有不少血。“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回到付雨那里了，付雨是個不錯的人……他會照顧好甜甜的?！?/br>
    她仍然不習(xí)慣把甜甜q2稱為“季小滿”。

    “這邊也弄好啦?！碧埔嗖娇觳阶哌^來，把鏟子往廢墟交流一丟，順手拽住對金屬鏟子虎視眈眈的鐵珠子?！拔野阉竦煤苌?，地方也干燥，d型產(chǎn)物不會那么容易腐壞?！?/br>
    “謝謝?！奔拘M小聲說道，小心地清清喉嚨，低下頭?！按龝耗惆炎鴺私o我，我會發(fā)給何安。有守城人幫忙，mama會很安全的?！?/br>
    “唔?！币娞埔嗖皆谧约荷磉呑?，阮閑順手捋了下對方的背，將話題拉了回來?！凹拘〗?，現(xiàn)在我們抹去了錢一庚，安置好了你的母親。除了給余樂修車外，希望你也能先給我們提供下阮閑的情報?！?/br>
    雖然是禮貌的語氣，但季小滿很清楚，那不是個可以商量的話題。至少在見識過對面三人實力后，她完全不想作這個死——錢一庚死亡，基地大亂。這三個人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把她送到了最為混亂的倉庫。這可不是只靠武器支撐能做到的事情，而且……

    “我現(xiàn)在就能說?！奔拘M繼續(xù)擰機械臂上的細小螺絲，“反抗軍所在的垃圾場是我的獵場之一，我不知道它總部的位置，大概區(qū)域還是有點數(shù)的。不到兩年前，我在那邊遇到一個騎浮空摩托的人?！?/br>
    自從見了阮閑拷問錢一庚的場景，她有點本能地回避阮閑的視線。

    “他戴著防毒面罩，看不見臉，行李也不多。我當時只覺得聲音有那么點耳熟，但對不上號?！奔拘M活動了一下勉強恢復(fù)外型的左手臂?！八蛭覇柭?，并給了我一點零件做報酬，全都是了不得的高級貨，我印象還挺深。”

    “阮閑?！碧埔嗖剿浪蓝⒅拘M的嘴巴。

    “對，因為他當時雙腿活動自如，我壓根沒有往那個方面想。就覺得剛剛大亂完，這么個人獨自出來挺奇怪的。問題我也記得，他問我知不知道地下城的東南門b12口怎么走?！?/br>
    季小滿終于抬起頭：“東南門b12口是離開地下城的出口之一，離它最近的是1024號培養(yǎng)皿，但它被天災(zāi)毀了很久，目前應(yīng)該還在封鎖中。然后是2217號培養(yǎng)皿……如果阮閑走的是那個出口，他準是朝2217號培養(yǎng)皿去了。”

    “你知道培養(yǎng)皿的事情？”阮閑蹙眉。

    “這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奔拘M短促地笑了笑，“但日子該過還得過。地下城這么大，人多得是，知不知道的區(qū)別其實沒有那么大，反正什么都改變不了?！?/br>
    她搖了搖頭，給自己灌了口涼水：“總之，我可以給你們提供b12口的路線，以及2217號培養(yǎng)皿那邊需要的武器支持。不過我得先說好……這是快兩年前的事情了，而且2217號不好進，反正我沒聽說誰成功過。”

    阮閑看向身邊的唐亦步，唐亦步同樣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2217號的情報?！?/br>
    “大概事情就是這樣。”季小滿抬起眼，“阮先生，在我提供細節(jié)和支持之前，關(guān)于我mama的事情……”

    “哦，我倒是知道2217號一點兒事。”余樂抱起雙臂，表情有點扭曲。“我那邊有過一個從那里出來的人，他管那里叫玻璃花房。不過在老子提供更多消息，好讓各位繼續(xù)這個平靜的作戰(zhàn)會議前，我有點事兒想說哈，都給我聽好了。”

    余船長做了個深呼吸。

    “這家伙說自己是個仿生人?！彼钢铋e，看向季小滿，一臉復(fù)雜?！斑@狀況對你來說正常嗎？大機械師？你看看這眼睛！這家伙和姓唐的那個黏糊了一路，又抱又啃的，就差當著我的面干起來了——你管這個叫仿生人？就算要糊弄老子，這血本下太大了吧？”

    他煩躁地撓撓頭。

    “你們談你們的生意，我不管。但在我搞清楚這事兒前，我們的事情可沒門——如果涂銳知道我把倆底細不明的奇怪仿生人帶去了反抗軍遺跡，他得把我切吧切吧剁了。”

    “姓阮的，姓唐的，我要個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