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說具體地址，但何全聽懂了，看向副駕駛的顧昭行：“老顧？”

    顧昭行轉(zhuǎn)頭：“師母，怎么了？”

    “今兒不是人多么，老爺子最近看了你那么多新聞，好奇你的近況，念叨你好幾次了?！睆垱险f，“也正好，你那部電影的事情去找他聊聊看，還有……”她忽然意味深長看了眼蘇鯉，笑笑沒再往下說。

    蘇鯉完全狀況外，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么，很想問，但插不進嘴，就沒說話。

    顧昭行也看了眼蘇鯉，看得她更不明白了，疑惑地“嗯”了聲。

    他沒急著解釋，沖她笑了下，對張浵點點頭：“也好。葡萄在嗎？”

    “在啊，對了，岫岫和小沈不知道今晚上有沒有空，岫岫剛拍完電影回來估計累著了，還沒回來看過她爺爺，待會兒我打個電話給她?！?/br>
    到這兒，蘇鯉總算聽懂一點了。

    岫岫和小沈，顯然在說云初岫和沈翊。

    她往前推了推，大致理清楚了，張浵說的老爺子就是那位云逍導(dǎo)演了。

    顧昭行“嗯”了聲，看向蘇鯉，總算跟她解釋了一下：“云老爺子在東環(huán)外路住著，電影的事情我想去找他問問，你如果不想去，我讓何全先送你回家?！?/br>
    他頓了頓，后面那句——人多，就不說了。

    但蘇鯉看著他的眼睛，好像聽到他沒說完的一句話：晚上來找你。

    怎么回事兒這個人。

    她倒是無所謂，就是猶豫一點：“會不會打擾到他老人家？”她又不認識云逍導(dǎo)演，也沒見過，貿(mào)然去是不是不太好。

    “打擾什么，老爺子巴不得……”張浵瞥了眼顧昭行，看著蘇鯉別有深意地笑，“巴不得多見見像你這樣優(yōu)秀的孩子?！?/br>
    事情就這么敲定下來。

    何全開著車往東環(huán)外路走。

    一個小時后，車子已經(jīng)駛離城市中心區(qū)，郊區(qū)的氣溫比城區(qū)低，但相應(yīng)的，空氣也變得清新多了。

    何全的車停在小坡下，再往上就堵路了。

    蘇鯉沒來過這邊，路燈積了不少灰，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立冬，兩邊連綿上去的樹木該禿的都禿了，剩下一些倔強的枯葉掛在枝丫上搖搖欲墜。

    雖然挺凄涼，但有著初冬獨特的季節(jié)美。

    焦糖來到陌生的地方格外興奮，一路走一路嗅，尾巴搖得歡快。

    ——半路，顧昭行問她要不要帶焦糖來，說這邊有只叫葡萄的金毛，可以帶小焦少爺來社交一下，結(jié)識結(jié)識新朋友。

    蘇鯉就回去把焦糖牽上了。

    云逍老爺子的兩層帶院兒的木制小獨棟就在坡上面，建設(shè)得很有田園風(fēng)光，屋前一個小院兒，院子里鋪了草皮，擺著個木頭狗窩，看著像手工做的；屋子后面刨了塊菜地出來，附近還有片小湖，平時坡下小區(qū)里養(yǎng)老的老頭兒老太太閑著了也會架著魚竿拎著小桶過來釣魚。

    小院兒的柵欄門剛打開，從敞著的屋子里就跑出來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大金毛，跑出來一看這么多人，好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撲誰，轉(zhuǎn)了一圈，鎖定了和他長得完全不一樣但同樣四腳朝地的焦糖。

    兩只狗沒有要打架的意思，蘇鯉解開了焦糖的狗繩，焦少爺嗷嗚一聲，歡快地追著新朋友玩兒去了。

    “怎么這么熱鬧??？”一位戴著老花鏡的老太太慢悠悠踱著步子從里頭出來，“喲，這是誰家狗子這么俊吶？”

    這老太太就是云老爺子的老伴兒，在場只有蘇鯉是個陌生人，上前打了個招呼。

    云奶奶特別好客，樂呵呵地領(lǐng)著她進了屋。

    顧昭行問起云老爺子。

    “老頭子釣魚去了還沒回來呢，”云奶奶說，“現(xiàn)在天冷了魚都不好釣了，估計小老頭脾氣上來，還沒這么快回來呢?！?/br>
    蘇鯉聽著她的描述，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藝術(shù)家有些好奇。

    聽上去是位很有意思的老人家。

    “奶奶，還有魚竿嗎？”顧昭行問。

    “有的，怎么，你要去找他??？”云奶奶一邊說一邊往雜物間走，要去給他拿魚竿，嘟嘟囔囔地編排道，“你要去了，那老頭兒肯定更不樂意走了，小年輕看著，他就愛現(xiàn)，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現(xiàn)點兒什么?！?/br>
    云奶奶找出來兩幅魚竿，給了顧昭行和蘇鯉一人一把：“小姑娘沒來過，跟著小顧一塊兒去玩兒玩兒，順便你倆看著點兒時間，差不多了就把老頭兒給抓回來，管他釣沒釣著，今晚上又不吃魚?！?/br>
    蘇鯉接過魚竿，心說奶奶還挺朋克呢。

    小湖泊離房子大概兩三百米遠，走了一段距離，地勢漸低，延伸出去一片小草坪，冷空氣吹得原本綠油油的草坪也變得枯黃，低落下去的枯草最后沒入一片澄澈湖水中。

    湖邊就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拎著個小馬扎坐在邊兒上看書，魚竿架在旁邊，魚線靜靜地釘在水里，沒個動靜。

    顧昭行和蘇鯉也人手拎了個云奶奶發(fā)的小馬扎走過去。

    腳步踩在枯黃草地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云老爺子耳朵還挺好使的，聽見聲兒回頭，往下扒拉了扒拉老花鏡：“昭行來了?！彼囊暰€順著一移，看了蘇鯉兩秒，蘇鯉打了個招呼正準備自報家門，老爺子就笑了，“是蘇鯉吧？”

    蘇鯉：“您知道我？”

    “前段時間新聞那么多，我都記住啦?！?/br>
    想到從車禍事件開始就接二連三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新聞消息，蘇鯉站在這位老藝術(shù)家面前，覺著有那么點兒羞愧。

    云老爺子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呵呵一笑：“現(xiàn)在新聞都愛亂寫亂說，小丫頭瞅著就是個心靈明鏡的孩子。你認識岫岫吧？她還給我看過你拍的那些攝影作品，很有靈氣?！?/br>
    急轉(zhuǎn)而上被這么一夸，蘇鯉又有點兒不好意思。

    換做平時她就習(xí)以為常甚至臭不要臉附和著淡定地夸夸自己了，但面對云老爺子她自覺面兒不夠大，還是別搞什么saocao作了。

    顧昭行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有趣的新事物似的，黑眸一直盯著她瞧。

    蘇鯉拿馬扎往他身上警告性地懟了一下。

    不算小動作的小動作被云老爺子盡收眼底，老人沒作聲，心里感嘆了下年輕真好，樂呵呵地讓兩人在身邊坐下。

    下午陽光微淡，風(fēng)勢被周邊樹木擋了擋，倒不是很大。

    “昭行，今天怎么想起過來找我這老頭子了？”云老爺子合上書放在草坪上，把魚竿拿過來拎著了。

    蘇鯉很少釣魚，坐在最邊上撐著下巴懶懶地盯著湖面，耳朵聽著他們聊天。

    顧昭行說：“我今天和師母聊了聊劇本的事情?！?/br>
    “哦，這個啊，我聽小浵提過，怎么樣？”

    “定下來了，師母說一月能出劇本?！?/br>
    “行，挺好的?！痹评蠣斪油π牢浚澳沁€有什么事兒？”

    顧昭行看向老爺子，謙恭道：“想請您指導(dǎo)一下?！?/br>
    云老爺子一聽就笑了：“該指導(dǎo)的都指導(dǎo)過了，剩下的還得靠你自己實踐。”

    “不是指導(dǎo)我?！鳖櫿研姓f。

    “哦？那是指導(dǎo)誰？”

    蘇鯉的魚竿忽然動了下。

    她“唔”了聲，身子坐直了些，準備拉桿。

    “女主角?！?/br>
    “女主角？這就已經(jīng)定下主演了？”云老爺子來了興趣，“想讓我指導(dǎo)什么？”

    顧昭行道：“還沒定下，她不是科班生，沒學(xué)過表演?！彼D了頓，“我不確定她愿不愿意演，但我很希望是她?！?/br>
    蘇鯉注意力都在自己釣了個什么玩意兒上，沒大注意聽旁邊的動靜。

    倒是聽到什么女主角。

    顧昭行語氣不自覺放柔了點兒，語焉中的曖昧哪兒逃得過活了快一輩子的云逍導(dǎo)演，老人往蘇鯉身上看了眼，笑道：“打磨演技？這事兒你自己來也行。”

    顧昭行搖了搖頭：“不行。”

    這話蘇鯉聽清楚了，她轉(zhuǎn)著輪子，順口說了句：“顧老板，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啊?！?/br>
    以后那啥生活都沒個保障，她豈不是很虧……cao，蘇鯉你在想點什么！

    蘇鯉有點兒口干舌燥，轉(zhuǎn)輪子的速度快了點兒。

    云老爺子被她逗樂了。

    顧昭行看了看她，有些無奈的樣子，對云老爺子說：“我怕我會忍不住假公濟私?！?/br>
    唉，年輕人啊，真好。

    云老爺子再次感嘆了一下，出聲兒叫蘇鯉：“丫頭?！?/br>
    蘇鯉一拉桿，被突然一叫分了下心：“云導(dǎo)，怎么了？”

    云老爺子：“想不想拍電影？”

    啪。

    蘇鯉“哎呀”了聲。

    云老爺子：“……”

    顧昭行：“……”

    被釣上來的大鯉魚扭動著肥美的身姿從顧昭行臉上滑了下去。

    第47章 汪嗚 …

    大鯉魚尾巴一拍， 拍了顧昭行滿臉湖水。

    蘇鯉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

    她只是手滑了而已。

    顧昭行除了被魚突然撞臉的一瞬間愣了愣，表情還挺淡定的。

    他沒什么情緒地抬手， 抹了下嘴唇上被拍上的水漬。

    云老爺子是第一次見顧昭行這么狼狽，老人洪亮的笑聲在旁邊哈哈哈地爆發(fā)。

    蘇鯉把魚取下來扔進小桶里，身上沒有紙巾， 糾結(jié)了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袖子，手伸過去打算用袖子替他擦擦臉，以表歉意。

    還沒碰到， 她的手臂就被他輕輕抓住攔了攔。

    “沒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