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顧昭行“嗯”了聲,走過去。 冷淡的目光在范宇昌臉上微微停頓。 “噢噢,顧老師,您來?!狈队畈R大哈似的,讓開后看著白衣翩遷的顧昭行十分自然地站在他家老板身邊,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地撓了下頭。 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剛剛顧老師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塊不會呼吸的死豬rou? 何全大師適時朝他招手:“阿昌,來,我們一起吃瓜?!?/br> “吃瓜?”資深沙雕網(wǎng)民范宇昌精神一振,這點兒納悶瞬間拋卻腦后,屁顛兒顛兒地過去,“大師,有什么瓜?” 何全渾身散發(fā)著慈愛的光輝,摸了摸小青年的腦瓜:“傻瓜啊?!?/br> 范宇昌:“?” ????? 第16章 喵嗚 … 顧昭行靠得不算太近, 很好地把控了蘇鯉能接受的距離。 “喏?!碧K鯉把相機遞到他手里,也去拿了瓶水喝。 她就拍了一張照片, 顧昭行本意也不是為了看照片,等蘇鯉回來,他把相機還回去, 說起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兒:“上次你發(fā)來的那些照片里,有一張不是在拍賣會現(xiàn)場拍的?!?/br> “唔?”蘇鯉含著口水慢慢咽下去,接回相機,一下子沒反應過。 顧昭行看著她:“那堆照片里, 有一張前一天晚宴的?!?/br> 蘇鯉:“啊?!?/br> 蘇鯉想起來了, 坦蕩道:“無意間抓拍的,覺得還不錯,就當特別附贈吧?!彼瘟嘶问掷锏乃?, 歪了歪頭, “沒跟你提前打過招呼, 如果你覺得冒犯,我在這兒道個歉?!?/br> “不用,”顧昭行臉上像是露出一絲笑意,“謝謝,拍得很好。” 蘇鯉看著他微微一頓, 視線輕巧地游移開, 拋拋水瓶,慢吞吞地“哦”了聲:“那就行?!?/br> 劉導對戲的要求很高,嚴苛到所有的細節(jié)上, 有些戲在一些對細枝末節(jié)要求不那么嚴格的導演那兒或許就給過了,但是他不行,他一定要把細節(jié)扣到極致。 也正因他這份一絲不茍的認真,拍出來的電視劇和電影,無一不是飽受好評。 以至于他的名字往往就象征著口碑。 甚至網(wǎng)絡上都傳出一句話,叫:觀眾見劉斐喜極而泣,演員見劉斐痛哭流涕。 足以見得他的工作狀態(tài)。 別的演員哭沒哭蘇鯉不知道,但沒多久殷蔓蔓就哭了。 被劉導罵哭的。 收工前的最后一場戲,換了個地方,要拍的片段是寧家莊設宴,招待各大名門俠士的其中兩幕。 《劍喻》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一二,整個故事離不開劍。 故事講述的是曾經(jīng)驚動武林的邪教天齊被滅盡的十七年后,天齊教當初創(chuàng)下的教內秘法再度出現(xiàn)在江湖中,引發(fā)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江湖動亂。 所謂的秘法,就是一本劍譜——如果只是普通的劍譜,那這個故事也撐不起來,它不普通就不普通在,這本劍譜是曾經(jīng)曇花一現(xiàn)的武林第一人喻先生留下的,可惜這位喻先生在登頂后沒有風光多久,就走火入魔,在一個雨夜自殺身亡了。 他留下的劍譜和心法不知為何被天齊教所得,也就是為什么原本只是個小流派的天齊教能忽然間名聲大噪,甚至威脅到了許多名門正派。 那本劍譜,其實就在寧常安的父親,寧家莊的莊主寧霄手里。 寧霄設宴,一方面是想用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身份讓各個肖想劍譜的武林人士心服口服,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有人暗中覬覦劍譜,想借此引蛇出洞這場戲場面比較熱鬧,殷蔓蔓扮演的寧常安的戲份,就是反對她爹這個招搖的主意。 寧常安認為父親對覬覦劍譜的人沒有一點兒了解,對方的人數(shù)、對方的實力……他們一概不知,敵在暗沃我在明,這番行動雖然她對自己爹有信心,但來赴宴的各方武林人士是不知情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這個江湖局勢恐怕會在一夜之間失去現(xiàn)下的平衡。 女兒說的,寧霄這個老江湖又怎么會沒想到? 但怪就怪在,他自從得到劍譜之后人愈發(fā)焦躁,仿佛被劍譜影響到了神智一般。 父女倆因此發(fā)生了一場爭執(zhí)。 劉導喊卡也是喊在這兒。 拍到傍晚,一下午下來,劉導的耐心已經(jīng)磨光,分鏡本拿在手里卷成筒,啪啪敲在旁邊副導演光禿禿的頭頂上:“殷蔓蔓,你是在有理有據(jù)地跟你爹反駁,不是在撒潑!” 副導演面無表情,把手邊的喇叭遞上去。 劉導接過喇叭,朝場內喊道:“你不是一個因為你爹不給你買玩具就開始鬧的熊孩子,你是有智商會思考的名門俠女?。〉降走€要我說多少次?” 事實上,寧霄和寧常安爭吵這一幕,已經(jīng)卡了不下十次了。 每次不是殷蔓蔓的這兒有問題,就是殷蔓蔓的那兒有問題。和她演這一幕對手戲的寧霄的扮演者是一位老演員,每次卡后也耐心地給過殷蔓蔓指導,但下次再卡,又是另一個新問題。 而這么一耽擱,顧昭行緊接著父女倆爭吵后的出場也不得不耽擱。 劉導都快怒發(fā)沖冠了:“你就說你到底還有多少困難,一次性說出來,全部解決了再開拍!” 殷蔓蔓局促地站在那兒,劉導越說,她眼眶越紅。 最后哭了。 她一哭,事態(tài)不但沒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劉導的火氣反而更上一層樓:“我說錯了嗎??。磕阕约簲?shù)數(shù)這一幕戲因為你卡了多少次,耽誤了多少進度,大家就不累?就不餓?都不用吃飯陪你在這兒卡個一天一夜算了!” 周圍沒人敢出聲。 大家都知道劉導的脾氣,工作人員心里也多少有些埋怨殷蔓蔓耽誤事兒,沉默地各司其職。 副導演適時地拍著他的背順火,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對片場眾人說:“先休息五分鐘。殷蔓蔓,調整好狀態(tài),五分鐘后來最后一遍,如果不行,我們現(xiàn)在換人也不是來不及。” 電影電視劇在拍攝途中換角并不稀奇,導演完全有這個權利。 除非演員后臺過硬,整部電影為他而拍,連導演都要聽他的。 但顯然,殷蔓蔓只是個普通演員,她得聽導演的。 她小心地抹著眼淚回休息區(qū)了。 顧昭行一直在候場,回來后面色沉冷,淡聲說了句“我去趟洗手間”,人就走了。 蘇鯉看著他走掉,轉頭道:“他這是生氣了?” “是啊,你想想他拍戲是什么狀態(tài),再看看那小姑娘,他能不氣嘛,”何全說,“殷蔓蔓這場對手戲要是跟他演的,卡這么多次——算了,老顧都不會給機會讓她卡這么多次?!?/br> 蘇鯉想想也是。 顧昭行工作時的狀態(tài),她上次光聽何全說,感受還沒多深,今天親眼所見才覺得打心底服氣。 他演的這個角色,打戲不多,但看一個演員敬不敬業(yè),不全是在打戲上才能體現(xiàn)出來,拍戲時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可以讓人感覺出來他是不是真的上心了。 說句直白的,蘇鯉都覺得殷蔓蔓跟他同框的時候,就好像一幅即將完工的精美畫作被畫家一個失手,甩了一滴不合時宜的顏料上去。 雖然修飾修飾,這幅畫作還是精美絕倫,但如果沒有那滴顏料,它本來可以成為世界名作的。 怪可惜的。 蘇鯉搖頭嘆了聲氣,百無聊賴地低頭看手機。 杜庭晚給她發(fā)了條微信:【你出差啦?怎么都沒跟我說啊,我今天給你送衣服過去,剛好遇到蘇筱姐去給你收拾屋子。衣服我就先放你房間了?!靠吹剿拿?,蘇鯉下意識抬頭往殷蔓蔓那邊看了眼。 殷蔓蔓已經(jīng)停止流眼淚,但眼眶有點兒紅,正咬著唇看劇本,瘦高男人蹲在她身邊,在同她說著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溫柔。 殷蔓蔓似乎聽得不耐煩了,抿著唇對他說了句話,負氣似的合上劇本,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蘇鯉平靜地看完,低頭,給杜庭晚回消息:【謝了。我在臨城,要大半個月這樣。你要是有空過個幾天去給我那些盆栽澆澆水,喂喂魚什么的,讓蘇筱去她得給我把那些都養(yǎng)死?!糠凑磐ネ硪灿兴诣€匙。 蘇筱從小就是養(yǎng)什么什么必死,她是不敢托付給蘇筱的。蘇筱的死亡筆記里這么多年就出了兩個例外,一個是焦糖,一個是已經(jīng)送去顧昭行家的龜龜。 蘇鯉認為這兩個小家伙活下來的根本原因完全是它們自個兒命硬。 杜庭晚:【……你干脆把我和蘇筱姐雇為你家長期幫傭算了?!刻K鯉受到啟發(fā),恍然大悟;【你說得對,等我回去后跟你詳談工作待遇?!慷磐ネ恚骸尽?/br> 杜庭晚:【再見,告辭,886?!?/br> 蘇鯉笑起來,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抬頭看了眼,顧昭行怎么還沒回來? 有劇組來影視城拍戲的時候,洗手間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收拾得很干凈,還在公共的洗手池上放了香薰。 顧昭行出來的時候,就見洗手池前面站了個人,正低著頭默默垂淚。 殷蔓蔓。 他掃了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沒看見似的自顧自洗手。 戲服袖子寬大,他洗的時候要注意不弄濕袖子,動作慢了些。 殷蔓蔓像是被他的突然出現(xiàn)嚇了一跳,往后一撤,驚慌地張著盛淚的水眸,細聲:“顧、顧老師……” 顧昭行洗完手,沒看她,“嗯”了聲,也懶得烘手了,轉身就要走。 “顧老師等一下!”殷蔓蔓咬咬唇,有些急了,往前跑了兩步抓住他的袖子。 顧昭行側眸,冷淡地掃向她的手。 “對不起……”殷蔓蔓尷尬地松開,臉有點兒紅。 見他二話不說就要繼續(xù)走,女人跺了跺腳,追上去:“顧老師!” 顧昭行有點兒煩,停下腳步,總算施舍給她一個正眼,眉頭微擰:“什么事?!?/br> “我……”女人絞了下袖子,眼眶迅速再起紅意,“我今天扯劇組后腿了,還耽誤您出場的戲份,真的很抱歉……我會好好演的?!?/br> 她淺淺吸了口氣,像是鼓足勇氣,小聲惴惴道:“顧老師,可不可以……請您指導一下我?” 顧昭行:“沒空?!?/br> 男人回答得又快又冷,語氣不重,但拒絕的態(tài)度不容置喙。 殷蔓蔓愣了愣。 一張梨花帶雨的艷麗面容有點兒呆住。 “你要找的應該是你的對手戲搭檔。”顧昭行冷眼看著她,“而且,你的演技,最好用在該用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