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誰讓她的這鍋湯實在是太香了，把人的肚子里的饞蟲都給勾引出來，貴一文錢也就算了，就當(dāng)嘗個鮮吧！

    于是那人道：“行，我就要碗面，多放點湯！”

    聶棠立刻就動手煮面，把面煮熟后，瀝干水分放進一只海碗中，然后澆上好大一勺魚湯，還從邊上的小罐子里夾了一小塊紅燒rou堆在面上。

    四文錢的面還有一塊紅燒rou，那也算是值了！

    那人很干脆地付了四個銅板，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面條，然后又吸了一大口湯。

    那湯汁還是guntangguntang的，可是甫一入口，就覺得一股鮮香混合著草藥的甘甜在味蕾中爆炸開來！

    那人一愣，立刻吸溜吸溜地大口吃起來，那吃面的聲音再配上他滿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別人光是看著，都覺得這面一定是好吃極了！

    聶棠卻突然開口：“其實面是沒什么好吃的，魚才好吃，而且魚呢，可以有許多種做法，如果愛吃辣，沸騰魚和水煮魚都是非常爽口而又下飯的。”

    她說完，就開始動手了。

    沸騰魚和水煮魚還是在現(xiàn)代非常受人喜愛的，放在古代，并沒有多少人會做。

    她就是搶占了一個“奇”字，先用新奇的手段招來看熱鬧的人，然后展示一下自己美輪美奐的刀工，可是刀工這種東西，就是內(nèi)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

    炫耀一下是可以的，要是一直這樣炫技下去，就算把蘿卜雕成精美的牡丹花，普通老百姓也不會買賬的，這真的一點都不接地氣！

    可是魚湯煮得鮮美，這就能把圍觀人群的好奇心緊緊勾住，畢竟一道菜做得好不好，總歸還是要考慮色香味是否三者俱全。

    這三者中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味道，她煮一碗面，能讓人大聲叫好，就算是把看熱鬧的人群都給留住了。

    當(dāng)她舀起熱油，嗤得一聲澆在生嫩的魚片上，那花椒和辣椒混合在一塊兒的又辣又嗆的香味，一下子又把之前的魚湯給蓋過去了！

    這沸騰魚不光很香，就連賣相都很好，魚片在被熱油燙熟之后，變得微微卷曲，卻又雪白可愛，襯著火紅的辣椒，令人食指大動！

    她這邊剛做完一份沸騰魚片，就見圍了好幾層的人群突然被人給擠開了，幾個穿著灰撲撲的家丁服的男人硬生生用自己高大的身材擠出一條血路。

    為首的那個家丁問道：“我家老爺讓我過來問問，這邊是在做什么菜這么香？”

    聶棠目光一掃，掠過那個家丁腰上懸著的一柄長刀，頓時了然：“若是客官有時光停留一刻，不如在這里吃個飯再走？我做飯的速度很快，也不耽誤時辰?！?/br>
    “好，就在這里用一頓午飯！”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圍著的富商老爺終于露了臉，好奇地看著她剛做完的沸騰魚，又笑道，“就吃這個魚吧，再給上幾碗白米飯——你們要吃面也行，自己跟老板娘說！”

    那些家丁立刻應(yīng)是，還一臉誠惶誠恐。

    聶棠對于這位富商打扮的長者的身份就更加有把握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是陸珉還人情來了，這人情實在來得太是時候！

    她當(dāng)然可以老老實實做生意，然后一步一步穩(wěn)扎穩(wěn)打地逆襲，但是時間不等人，她還要急著回家睡覺……

    聶棠微微笑道：“幾位客官請進，店里的桌椅都是新購置的，早上開店前都擦過好幾遍了，雖然有些簡陋，但絕對干凈。”

    那為首的家丁根本不聽她的，從袖子里掏出一塊雪白的娟帕，在椅子上擦了擦，一看果然不臟，就請自家老爺坐了，然后開始擦桌子，桌子椅子都擦完了，那張帕子還是潔白的，這才放心。

    聶棠把沸騰魚端進屋子，讓伙計把裝著米飯的木桶也給搬出來，讓他們自己添飯。

    對方身份太高，她跑上去獻殷勤，也討不到任何好處——再說，就算她想要獻殷勤，那也得獻對地方，無用的溜須拍馬都會落了下乘。

    她現(xiàn)在還不了解對方，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么，是什么樣的性情。這個時候，只要保持不卑不亢就行。

    當(dāng)然，她也不可能就讓人只對著一盆魚片下飯，又撿了幾個做起來很快的家常菜來，其中一道就是麻婆豆腐。

    她的手藝比小白要穩(wěn)，外面一圈紅油不散，里面的豆腐也白白嫩嫩非常完整。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說道：“我前幾天路過城南那邊，就聞到一股香氣，就是這麻婆豆腐的香——不對，這次的香味比上回還要濃郁，光是聞一聞味道，我的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了！”

    他話音剛落，邊上幾個人的肚子當(dāng)真發(fā)出一陣咕嚕嚕的叫聲來。

    眾人大笑。

    本來這氣氛就很輕松愉快，現(xiàn)在有人出洋相，那就更加歡快了。

    有些身上還有幾個閑錢，立刻叫道：“老板娘，給我也來一碗面吧，四文錢是吧，收好咯！”

    聶棠手腳利落地接過銅板，往邊上的小口袋一扔，就看見小白把臉湊近到口袋，一直一直盯著里面的銅錢看。

    她輕笑了一下，飛快地下面條，然后撈上加湯汁，沒花多少工夫就把先吃面的客人給安排好了。她這回沒再給紅燒rou，而是又做了一些水煮魚，碼在碗里，看上去特別好看。

    其實rou的價格本身比草魚貴，她是去碼頭找漁民買的草魚，價格已經(jīng)壓到最低，可是一眼看上去，這一塊紅燒rou哪里能跟好幾塊魚片比？一看就非常豐盛了！

    那個最早提出要吃面的人已經(jīng)就把面吃完，連湯都沒剩下一滴，還有點羨慕，問別人：“魚好吃嗎？”

    他才剛問完，就見聶棠又他的碗里夾了兩塊雪白的魚片：“您嘗嘗？”

    他夾起一塊魚片放進嘴里，咀嚼兩下，都沒來得及咽下去，就瞪大眼睛，豎起大拇指：“老板娘，你這手藝真是絕了啊！”

    這又麻又辣的味道一直順著喉嚨口滑到胃里，整個人都熱乎乎的，都快要出汗了！

    可是聶棠還不滿足，她又開了一只爐子，干脆做起爆炒的菜來。

    爆炒的菜那香味可比之前還霸道，一直擴散出去，她這店門口都堵滿了人，外面的很難擠進來，里面的都擠不出去。索性大家就蹲著站著，看她還準(zhǔn)備做什么菜。

    隔了一會兒，之前用娟帕擦拭椅子和桌子的高大侍衛(wèi)又跑了出來，問道：“我家老爺讓我來問問，還有別的菜嗎？前面那些還不夠吃的！”

    “自然還是有的，不過這些家常小炒都不夠文雅，我看你家老爺也是位風(fēng)雅人，”聶棠停頓了一下，回答，“我就煮一道湯，名叫四寶丸子湯，寓意最是富貴吉祥?！?/br>
    侍衛(wèi)是完全不懂菜還要有什么吉祥的寓意，他就把她所說的話原封不動轉(zhuǎn)告給自家老爺，然后再出來給她傳話：“我家老爺說了，要是你等下做完了菜，就進去跟他說說話，他有些話想要問你。”

    聶棠一邊做著四寶丸子湯，一邊應(yīng)聲。

    既然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猜到對方的身份了，那么就不適合做官府菜，論起做宮廷菜的水準(zhǔn)，她同真正的金刀御廚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

    可在心思上討巧些，卻極容易做到。

    ……

    她端著燉著四寶丸子的砂鍋，親自送進大堂。

    那位富商打扮的老爺坐著，而他身邊保護他的侍衛(wèi)全部都站著，就算他之前說過，讓侍衛(wèi)們自己去點菜，可也沒有人真這么做。

    聶棠把砂鍋放在桌在，伸手掀開鍋蓋，一股蒸騰著的白色水汽便裊裊而起，帶起了雞湯的清香。

    那位貴人老爺轉(zhuǎn)動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笑問道：“這道是什么菜？倒是從來都沒見過。”

    “這是四寶丸子。四寶的意思就是這一個丸子是用豬rou、魚rou、雞rou還有牛rou打碎混合，里面還有四種時鮮素菜，馬蹄、筍尖、菜心還有菌子，口感爽滑鮮甜?！甭櫶男Φ?，“這道菜還有很好的寓意，時鮮的素菜象征春日高陽，四種rou則象征吉祥高照。我還編了一套祝詞，老爺想要聽一聽嗎？”

    憑良心說，她做的這道四寶丸子，并沒有什么名貴的材料，把高湯熬成清湯倒算是好本事，可她面對的是一生錦衣玉食的大貴人，什么好吃的有趣的沒見過？

    要讓對方對她印象深刻，她就必須獨辟蹊徑。

    貴人老爺頓時被聶棠的說法給逗趣到了，也是一笑：“祝詞？你盡管說來聽聽?！?/br>
    聶棠拿起一雙干凈的筷子，輕輕在rou丸子上一夾，那丸子很容易就被她一分為二。

    她輕聲道：“我現(xiàn)在要開丸子了，這開丸子也是有講究，一開，祝各位官運亨通，步步高升；二開，祝各位升財運，財源滾滾；三開，開的是福氣綿延，瑤池春不老，設(shè)宴遇芳辰?！?/br>
    她之前說四種素菜代表春日高陽，祝詞的最后一句卻是瑤池春不老，正好首尾呼應(yīng)，心思奇巧！

    那位貴人老爺頓時心中大悅：“好，說得好！你可是比祖父會說話得多啊?！?/br>
    聶棠雖然早就猜到對方的身份，可只要對方?jīng)]有真正揭開自己的身份，她就假裝不知：“原來老爺您也認(rèn)得我家老爺子？”

    “認(rèn)得，這都二十多年了。愛吃他做的菜，周圍不少廚子，但就是鮮少有比他手藝好的，只不過——”他沉吟片刻，又笑道，“聶娘你的手藝也不差，算是繼承了你祖父的遺志了！”

    聶老御廚脾氣暴躁，討好不了皇帝，是伴君如伴虎，最終為皇帝所厭棄。

    可是人就是這樣，聶老御廚已經(jīng)過世，再遇見他的后人，難免又會想起當(dāng)初，那些不好的就淡忘了，只記起好的那些事來。

    聶棠微微一笑：“奴自認(rèn)手藝無法及得上祖父半點，只好想些投機取巧的手段，萬望老爺不要見笑?！?/br>
    “不，不不，朕……正是歡喜得很，也很久沒有吃過這么酣暢淋漓的一頓了?！彼闷鹂曜?，直接夾起小半個四寶丸子放進口中，緩緩咀嚼之后，臉上又露出了懷念的神色，“不知道為何，你家的菜肴總是給人一種溫和舒服的感覺?！?/br>
    第427章 懲治混混

    那位貴人老爺在用過飯后，就帶著那十幾個侍衛(wèi)撥開人群離開了。

    聶棠也正好收工關(guān)店，臨近傍晚再重新開店。

    小白望著那人在桌上留下的一錠金子，用頭發(fā)撈了起來，在菜刀上砸了兩下，驚奇道：“這是真的金子！”

    不是那種外表包金的金粒子！

    聶棠有點累，就倒了杯熱水慢慢地喝，一邊跟她聊天：“看出剛才那個人是誰了嗎？”

    “應(yīng)該……是爺爺?shù)呐f友吧？他當(dāng)年跟好些人交好，什么三品大官，王公貴族都有。感覺他很有錢，也有權(quán)，也許是哪位王爺？”

    “我卻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今圣上微服出行。他帶著那些侍衛(wèi)個個身材魁梧健壯，腰佩長刀，要知道，鐵器的使用可是有很大限制的，一般的王公貴族可不敢一下子鑄造這么多鐵器，就算當(dāng)真鑄造出來了，也不敢讓侍衛(wèi)堂而皇之地掛在身上。”

    聶棠微微一笑：“我敢說，過不了幾日，李家就該上門來請我們回去了。你猜他們是會辯解說之前的休書是一場誤會呢？還是說這都是李行一時頭腦發(fā)昏，受了女人的蒙騙？”

    小白撓了撓頭發(fā)，很霸氣地開口：“他們敢上門，我就吊死他們，你不用怕！”

    結(jié)果到了傍晚，宮里就來人了。

    這回到來的是個宦官，不但把聶老御廚過去得到賞賜的金刀賜還給她，當(dāng)今圣上還御筆親書了一塊牌匾——就是這兩樣，簡直就是硬生生往她們開的這家小飯館的門面上鑲金！

    既然宮里來人了，聶棠也就沒有開店，而是跟伙計一起把那塊牌匾小心翼翼地懸掛在門楣上當(dāng)金字招牌。

    就連她請來的兩個伙計都很震驚，腳步一直打飄，整個人就像處在美夢之中：“老板娘，我原來想著你手藝好，將來這店總是會生意紅火，我靠著你，也能多賺點錢養(yǎng)家。可是現(xiàn)在，天哪，今后怎么可能還會生意不好，就算你喂屎給客人，保管他們都說好！”

    這也不盡然是彩虹屁。

    就連皇帝都朱筆題字了，題的字還是“民間美味”，誰敢說她做的菜不好吃？

    敢這么說，這是連腦袋都不想要了嗎？

    竟然連當(dāng)今天子的金口玉言也敢質(zhì)疑！

    “是啊，我看這家店的店面很快就不夠用了，要不還是選個更加寬敞些的鋪面？將來總歸會有許多官老爺，王公貴族上門吃飯，這地方就忒寒酸了……”

    聶棠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地方是不能挪的，畢竟皇帝給她的題詞是“民間美味”，承認(rèn)她在民間大廚中算得上是手藝不錯。

    可若是就此膨脹，覺得自己可以開始做官府菜，結(jié)交權(quán)貴，今日賜給她的這些榮光，明日便可再剝奪。

    ……

    聶棠這家小飯館就這樣一炮而紅，附近的平民百姓若是得了閑錢，都會說一句“不如去聶家娘子那家店子吃吧，那可是當(dāng)今圣上也認(rèn)同的美味”。

    平日里也常會有王公貴族喬裝打扮了過來嘗嘗味道，這一嘗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還會再來第二回 、第三回。

    可是聶棠想要等的李家上門賠罪沒等到，卻在晚上回到家中等來了一個混混。

    那個混混也覺得，就算她運氣好，還有祖父的余蔭庇護，那也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根本無需畏懼。

    他悄悄從圍墻上翻了進來，準(zhǔn)備摸進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