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調(diào)養(yǎng)太慢了。她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養(yǎng)好樣子。

    想到這里，能夠見沈郎君的興奮似乎都減弱了一些，櫻娘帶著幾分沮喪，不敢再抬頭看沈鳳璋了。

    一身粉衣，柔弱稚嫩的小姑娘羞怯膽小地低下頭。哪怕是沈鳳璋這樣鐵石心腸之人，也不禁心軟一些。

    她聲音微微放緩了一些，如同對待小meimei一般，“你是來向我道謝的？”

    櫻娘死死咬了下唇，克制住內(nèi)心蠢蠢欲動的念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多想用眼眸貪婪地描摹沈郎君的輪廓，但她更怕自己的眼神會引起沈郎君的警惕和厭惡。

    沈鳳璋并不擅長和櫻娘這樣性格柔弱的人相處。見狀，她直接道：“不過是區(qū)區(qū)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何況，茶娘幫我辦了事，這是我答應(yīng)你阿姊的?！?/br>
    沈鳳璋的原意是想讓櫻娘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聽了沈鳳璋的話后，櫻娘又將雙手絞在一起了。

    阿姊幫郎君做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幫郎君做事！

    櫻娘剛想這樣說，卻見沈郎君最信賴的心腹劉溫昌從外面進(jìn)來，朝沈郎君稟報(bào)道：“郎主，大郎君回府了?！?/br>
    第66章 左擁右抱

    玄色盔甲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光芒, 回京的士兵們?nèi)缤谏L龍, 從遠(yuǎn)處朝著城門蜿蜒而至。行動之間，金戈之聲四起。

    行進(jìn)在隊(duì)伍最前面的是軍中大將。在一群魁梧壯碩、五大三粗的老將之間, 年輕俊朗的青年郎君顯得格外醒目。

    守在街道兩旁茶樓上圍觀大軍回京的娘子們，望著騎在高頭大馬上, 穿著一身銀甲，身形挺拔如青松似長槍, 年紀(jì)輕輕，容貌俊朗的青年郎君，眼中不禁流露幾分驚嘆癡迷。這些小娘子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捂著嘴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她們以往都覺得這些武將太粗俗鄙陋，沒想到這位郎君看上去竟然文質(zhì)彬彬, 比起上場殺敵的武將, 更像一名文士。

    有記得一年多前那場白聞樓文會的小娘子, 當(dāng)即就朝同伴們解釋起來。

    “子云, 這么久沒回建康了。你先回府吧，俘虜?shù)氖陆唤o我?！贝筌娭鲙浛粗砼缘哪贻p郎君, 親近開口，臉上全是滿意。他如今對沈雋越看越滿意，恨不得能把女兒嫁給沈雋, 讓沈雋做他女婿。

    面對主帥的好意, 沈雋沒有推辭。他抬手行禮，朝主帥一笑，“那就多謝大人了！”

    “子云, 和我客氣什么！”將軍用力一拍沈雋肩膀，爽朗大笑。本來按沈雋的年齡，還不能以字稱呼，但他實(shí)在欣賞沈雋這個(gè)年輕人，忍不住送了他一個(gè)字，提前用了起來。

    “好了，去吧。幫我向老郡公夫人問好！”

    沈雋離開隊(duì)伍后，卻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白聞樓不遠(yuǎn)的一家酒樓。

    他推開二樓閣子房門，踏進(jìn)屋子里，屋子里已經(jīng)有人在等著了。

    “阿雋，來來來，快坐。”

    屋子里，張四郎一臉喜色，趕忙站起來引著沈雋坐下。他看著沈雋將胳膊底下夾著的頭盔放到一旁后，在桌旁坐下，臉上顯出幾分贊嘆之色。

    仔細(xì)打量了幾眼沈雋身上锃亮的銀甲，張四郎仿佛聞到了上面冰冷的血腥味。他臉上不由流露感慨之色，“阿雋，你當(dāng)初去從軍的時(shí)候，我還一力阻止你，沒想到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你竟然能走到這么高的位置?！?/br>
    張四郎真心實(shí)意替沈雋感到高興。他親自替沈雋斟上酒，舉起酒杯，“來，阿雋，這杯酒我敬你！”

    沈雋溫和而笑，舉起酒杯輕輕碰了下，“不過是運(yùn)氣好而已?！?/br>
    張四郎大笑，“阿雋，你就別謙虛了。軍功都是實(shí)打?qū)嵠闯鰜淼?，哪有什么運(yùn)氣好不好的事?！彼掍h一轉(zhuǎn)，“不過，說起來，幸好你從軍去了，不然留在建康，沈鳳璋肯定不會讓你出頭。她肯定還會繼續(xù)打壓你。以她的地位，想要壓著你，不讓你出頭那真是太簡單不過了?！?/br>
    沈雋聽著，面帶微笑，默不作聲。旁人都以為沈鳳璋厭惡他厭惡得不行，唯有他自己知道，沈鳳璋是如何迷戀他，如何愛慕他。每每想到旁人都只看到沈鳳璋的偽裝，只有他看破沈鳳璋真正的心思，心里就涌上幾分微妙感。

    張四郎沒有察覺沈雋內(nèi)心的想法，他把沈鳳璋這一年多里做的事簡單和沈雋說了說。盡管說時(shí)，張四郎臉上帶著鄙夷，仿佛對沈鳳璋這種依仗圣寵，目中無人、猖狂跋扈的行為極為不屑，但說完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

    “沈鳳璋本事還是有點(diǎn)的?！?/br>
    張四郎抬眸，看著面前的沈雋，想到沈鳳璋，不由感慨萬千，“阿雋，現(xiàn)在想起來，明明才過去一年多，但就覺得恍若隔世一般。誰能想到，當(dāng)初籍籍無名的沈家大郎君會成為我朝最年輕的將軍，那個(gè)往日里跟在世家子身后四處鉆營的沈鳳璋，會有今日這般造化?！?/br>
    “世事難料?！睆埶睦筛锌艘痪洌鋈幌肫鹗裁?，朝沈雋笑起來，笑容里帶了點(diǎn)調(diào)侃，“阿雋，你知道嗎？沈鳳璋如今在建康，還有個(gè)風(fēng)流浪蕩子的名號。”

    咔嚓。

    沈雋能感覺到，握在手中的酒杯被他不慎握出了一道裂痕。他不動聲色將看似完好的酒杯放在一旁，抬眸朝張四郎開口，臉上笑容越盛，“風(fēng)流浪蕩子？這是怎么回事？”

    張四郎并未察覺到沈雋方才一瞬間的失態(tài)。他回想起前段時(shí)間的狀況，朝沈雋笑道：“沈鳳璋竟然將一對姐妹花一道接進(jìn)府里安置下來。其他人給她送美人，她也全部照單全收，來者不拒?！?/br>
    沈雋維持著臉上的笑意，淡聲道：“那也不能說明沈鳳璋風(fēng)流浪蕩?！?/br>
    張四郎大笑幾聲，“阿雋，你是不知道沈鳳璋是怎么對那對姐妹花的，據(jù)說寵得不行。不過嘛，沈鳳璋這個(gè)年紀(jì)這個(gè)性格，做出這種事來也不足為奇?！彼螂h擠眉弄眼了兩下，換了另外一個(gè)話題。

    沈雋一邊應(yīng)付著張四郎的話，一邊腦中還在想張四郎方才所說的事。

    他一直以為沈鳳璋在建康對他茶不思飯不想，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還對姐妹花左擁右抱？沈雋感到心里有些微妙的古怪與不快。

    他深吸口氣，連張四郎現(xiàn)在在說什么都沒有聽進(jìn)去，腦中只有他方才所說的，沈鳳璋快意瀟灑、左擁右抱的事。

    沈鳳璋居然……

    沈雋告別張四郎，回到郡公府的時(shí)候，心里已經(jīng)對府上情況有了些準(zhǔn)備。然而一進(jìn)府，看到府里各處那些氣質(zhì)容貌各異的美人，他心頭仍有些不適。

    “這些人是怎么回事？”沈雋朝著引路的仆從問道。

    如今的沈雋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gè)沒有地位的私生子。聽到他的問話，仆從連忙殷切回答道：“這些都是外人送給郎主的。郎主覺得不能讓她們在府上白吃飯，因此府里都給她們安排了活。”

    沈鳳璋那時(shí)候雖然收下了這些美人，但心里對這些時(shí)不時(shí)要制造偶遇，把她當(dāng)香餑餑一樣爭來爭去的美人們沒什么好感。索性讓管事們都給這些人安排點(diǎn)活干。

    聽到沈鳳璋如此辣手摧花，絲毫不憐香惜玉，沈雋俊朗如玉的臉龐上顯出幾分笑意，他微微感慨，仿佛兄長見到幼弟胡鬧一般，帶著幾分包容與無奈，“二郎年紀(jì)小，做事多少有些任性?！?/br>
    一旁的仆從不敢接話，垂下頭帶著沈雋繼續(xù)往前走。

    走到石橋上時(shí)，一綠一粉兩道身影正好從另一頭走過來。

    沈雋現(xiàn)在身份雖然已是今非昔比，但在仆從心中，這一年多來，最敬畏的還是府里主人沈鳳璋。見到茶娘和櫻娘，想到郎主對她們二人的喜愛，給沈雋領(lǐng)路的仆從趕緊滿臉堆笑，帶著沈雋往旁邊一站，殷切地朝茶娘開口。

    “娘子，你們先請?！?/br>
    第67章 綠帽

    在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反應(yīng)極快的沈雋, 聽到仆從口中所言，一時(shí)竟然微微愣了一愣。

    他在軍營這么久, 除了最初那段時(shí)間, 后來哪個(gè)見到他不是口稱一聲沈校尉，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回府之后，竟然要給兩個(gè)婢女讓路。

    沈雋眼眸沉沉, 微微瞇眼, 望著對面一對姐妹花, 心中頗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他城府極深，沉得住氣, 并未當(dāng)場發(fā)怒，而是朝一旁的仆從看去。仆從臉上堆滿笑, 滿是討好，“茶娘子，您是從郎主院中過來嗎？”

    一身淺綠色衣裙的茶娘在對面站定，她朝仆從溫和一笑，抬眸看向站在仆從身旁，身材挺拔高大, 容貌俊朗堅(jiān)毅的陌生郎君。想起上午在書房里聽到的消息，她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開口問道：“這位就是大郎君嗎？”

    仆從聞言，趕忙替茶娘介紹道：“這位就是府里的大郎君，茶娘子剛來不久，還未見過大郎君?！彼制^, 替沈雋介紹茶娘姐妹。

    “大郎君，這兩位分別是茶娘子和櫻娘子，是郎主跟前的得意人，剛來府上不久?！逼蛷倪€想再說，卻被沈雋含笑著打斷。

    “早已聽過兩位娘子之名?！鄙螂h收斂眼眸中的冷色，露出些許溫和之意，朝兩人含笑開口，“阿璋年紀(jì)小，這段時(shí)間多虧有你們照顧。辛苦了?！?/br>
    櫻娘一直站在茶娘身后，只在見到沈雋第一眼時(shí)看過他一眼，隨后就一直垂下眼眸，一副羞怯文弱的模樣。此刻聽到沈雋的話，她才再度抬頭看了沈雋一眼。

    方才那句平常的客套之語，聽在她耳中卻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借著阿姊的遮擋，她不動聲色地仔細(xì)打量了沈雋幾眼。

    明明沈家大郎君看上去溫和友善，然而為什么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櫻娘盯著沈雋，心中皺眉。

    和櫻娘不同，茶娘并未感到絲毫不對勁。聽到沈雋所說的話，她趕緊小心謹(jǐn)慎地表示一切都是自己應(yīng)該做的。

    說完之后，她主動退讓到一旁，看著沈雋臉上帶著溫柔如水的笑，“大郎君先請?！?/br>
    櫻娘心里不贊成阿姊的做法，但她并未說什么，而是跟著茶娘一道站在一旁，給沈雋讓路。

    沈雋并未說什么，一旁的仆從倒是趕緊誠惶誠恐起來，“這如何使得！”整個(gè)建康誰人不怕郎主，茶娘姊妹又是郎主最近極為看重的，郎主又那么厭惡大郎君。若是讓郎主知曉自己最看重的女人竟然給大郎君讓路，那可如何是好！

    聽到仆從那滿是驚慌的聲音，沈雋下意識握緊雙拳，眼眸里冷光轉(zhuǎn)瞬即逝。他抬眸時(shí)，已然恢復(fù)平時(shí)溫和謙遜的模樣，“既然如此，還是你們二位先行吧?！?/br>
    茶娘堅(jiān)決不肯，她雖然聲音柔柔的，但卻站著不肯動，堅(jiān)持要讓沈雋先走。

    一番謙讓之后，終究還是沈雋帶著人先離開了花園。

    花園里，櫻娘望著沈雋離去的背影，想了想朝茶娘低聲道：“阿姊，你方才不應(yīng)該給沈家大郎君讓路?！?/br>
    “櫻娘？”茶娘看著小妹，聲音不解。

    櫻娘神情柔弱，說話的語氣卻帶著理所當(dāng)然，“阿姊，我們的命是郎主救下的。郎主不喜歡大郎君，我們當(dāng)然要和郎主站在一起，怎么能對大郎君那么客氣呢？”她猶豫了一下，仿佛擔(dān)憂害怕一般，小聲道：“郎主會對阿姊你生氣的?！?/br>
    聽著小妹天真的話語，茶娘忍不住笑起來。她伸手扶正櫻娘發(fā)間的發(fā)飾，聲音越發(fā)溫柔，“你還小，不懂?！?/br>
    沈大人是心中有丘壑，有大世界的人，她不會在意這些。更何況，就算在意，有些事她也要做。大郎君身份地位早已是今非昔比，她雖然不懂官場上的事，但也知道沈大人如今被眾人忌憚，四面樹敵。

    大郎君和沈大人到底是同父異母的親人，哪來隔夜仇，如果能夠化敵為友，對沈大人幫助極大。她希望自己能夠幫到沈大人。

    聽了茶娘的解釋，櫻娘心里卻不怎么認(rèn)同。她不覺得以沈郎君的性子，會喜歡阿姊這樣的做法。然而，阿姊就是這樣的人。她既然認(rèn)定幫沈郎君修復(fù)和沈雋的關(guān)系對沈郎君好，就不會放棄。櫻娘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她只能任由阿姊去做，同時(shí)在一旁為她遮掩一二。

    茶娘果然如她所言，對沈雋非?？蜌猓踔炼嘤杏懞?。櫻娘看得心疼，想攔卻攔不住，她甚至更擔(dān)心沈郎君知曉阿姊的所作所為后，會厭棄阿姊。她之后又和阿姊談過幾次，然而茶娘每次都把櫻娘當(dāng)做小孩子，堅(jiān)持自己的想法。

    櫻娘只好盡力替茶娘遮掩。

    然而整座郡公府都在沈鳳璋掌控之中，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沒有她不知道的。

    和櫻娘預(yù)想的不同，沈鳳璋知曉這件事時(shí)，并沒有特別生氣，畢竟茶娘在她心中的地位并沒有外人想的那么高。

    有些不解倒是真的。沈鳳璋沒想過茶娘是因?yàn)橄胩嫠蜕螂h修復(fù)好關(guān)系，她只覺得這莫非就是沈雋的男主魅力？輕而易舉就吸引走了茶娘的注意力？

    作為被茶娘有意討好的對象，沈雋感受最直接。他能感覺到茶娘這些舉動并非出自愛慕，反而和曾經(jīng)的沈湘瑤一樣，都帶著其他目的。

    至于這目的是什么？不外乎是想從他身上獲得什么好處。

    然而，和面對沈湘瑤不同。盡管茶娘也是想從他身上獲利，沈雋心里卻莫名有幾分愉悅。他覺得這是因?yàn)樗茉谛睦锎笏脸靶ι蝤P璋眼光太差。

    不過，沒想到沈鳳璋竟然對茶娘如此……用心。明知她生出二心，竟然也沒有處罰她，收拾她，而是放縱她。

    想到此，沈雋眼眸轉(zhuǎn)冷，勾唇淡笑一聲，沈鳳璋既然這么舍不得這個(gè)婢女，那就別怪他好好利用這件事。

    ……

    沈鳳璋起初并不在意茶娘的行為，但很快，這件事就發(fā)展到她想不到的程度。

    這日下朝，沈鳳璋如往常一樣走出大殿，朝郡公府牛車走去。

    還未登上牛車，就有人從后邊喊住她。

    沈鳳璋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喊住她的正是袁九郎。

    她站在原地，微微抬眸，神情頗為冷淡，“何事？”

    往日里對沈鳳璋態(tài)度敏感的袁九郎，今日卻沒計(jì)較沈鳳璋這種態(tài)度。他朝沈鳳璋不懷好意一笑，“沈大人，我聽說你尤為寵愛的那名姬妾，最近似有琵琶別抱之意。 ”

    不等沈鳳璋說什么，袁九郎又繼續(xù)說道：“沈大人，你如今一心忙著慶典的事，可別等到后院起火了，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不對勁?！?/br>
    說完這話，袁九郎站在原地，頗為期待地看著沈鳳璋。在他預(yù)想中，作為一個(gè)男人，知曉寵愛的姬妾有背叛自己，改投他人懷抱的意思，怎么著也得臉色難看，怒火攻心，丟盡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