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郎主,屬下已讓人給馬喂過巴豆了。” 沈雋點頭,“喂馬的時候有人看到嗎?” “按照郎主的吩咐,屬下是在沈二郎君的侍從快經(jīng)過時喂的馬。對方應該看到了?!?/br> 聽到事情如自己預想的發(fā)展,沈雋微微一笑,網(wǎng)已經(jīng)張開,現(xiàn)在就等獵物上門了。 “辛苦了。接下來你繼續(xù)隱匿好,在暗處保護我即可。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能擅自現(xiàn)身?!?/br> “是!” 聲音落下,謝勇沒了蹤跡。然而在離開前,他實在沒忍住看了沈雋一眼。他想不明白郎主為何要故意在沈二郎君侍從經(jīng)過時,給馬喂巴豆。還是給郎主自己的馬。 按沈二郎君對郎主的嫉妒厭惡,就算知曉這件事,她只會拍手稱快,難道還會有所行動不成? 第26章 換馬 謝勇猜得沒錯, 沈鳳璋確實不想替沈雋cao心他的馬被人喂藥這件事,但有系統(tǒng)存在, 她不想去管,也不得不去管。 從馬廄歸來的侍從想到自己方才見到的那一幕,心里樂開花。小郎君和大郎君勢同水火,小郎君若是知曉有人給大郎君的馬喂藥,心情大好,肯定會重重嘉賞他。 想到這里, 侍從控制不住露出喜氣洋洋的笑。他環(huán)顧寬闊的馬場, 終于找到和鄭家小郎君一道站在樹下的沈鳳璋。 鄭沅廷那天雖然被沈鳳璋氣到,但沒兩天就消氣了。今日一到宣武馬場, 見到沈鳳璋, 他立刻又跑了過來。 “阿璋表兄,你今日這一身可真不錯?!编嶃渫⒋蛄恐蝤P璋,眼里顯出揶揄的笑。 沈鳳璋今日穿了一身淺緗色的窄袖胡服,腰間一條蹀躞,佩著小刀、算囊和刀礪等物件,腳蹬緇色銀紋長靴,比起平日里一身寬袖白衣、飄然欲仙的模樣, 多了幾分英姿勃勃。 她本就生得面如冠玉, 容貌清俊, 往日里趨炎附勢,汲汲營營,眾人都不得不承認她是難得的好相貌。如今幾次露面, 沈鳳璋一改往日作風,頓時引得無數(shù)女郎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馬場外圍的歇息處,那些不參與騎馬的貴族女郎,大都在偷看沈鳳璋。 聽到鄭沅廷的打趣,沈鳳璋一笑,剛想說話,就見一名侍從小跑到自己跟前,似有事稟報。她朝鄭沅廷點點頭,跟著侍從走到一旁。 這名侍從正是目睹沈雋馬被人做手腳之人。 侍從稟報的同時,系統(tǒng)也發(fā)布了一個新任務——【叮!任務發(fā)布:請幫助男主解除馬匹危機,贏得比賽!】 揮退侍從,沈鳳璋一時有些苦惱這個任務該怎么做,才能又不崩人設(shè),又能順利完成。她無意識地望著四周,在看到眺望遠處的鄭沅廷時,忽然眼眸一亮。 有辦法了! 沈鳳璋回到鄭沅廷身邊,三言兩語便把話題扯到沈雋身上。 一提起沈雋,鄭沅廷頓時想起前幾日沈鳳璋嘲笑他的話,“不行,我現(xiàn)在就要讓阿璋表兄你瞧瞧!那個私生子以前只是運氣好,才躲過了我的算計而已!”他說完,一捋衣袖,朝著沈雋走去。 沈鳳璋一把拉住他,問道:“你就這樣去了?你這樣去是打算怎么做?” 鄭沅廷剛才不過是一時上頭,被沈鳳璋攔了下,凝眸一想,得意洋洋道:“他今天不是要比試嗎?我現(xiàn)在就去給他的馬扎一針!” “愚蠢!”沈鳳璋斥了一聲,見鄭沅廷又氣又委屈,開口道:“今日馬場人多眼雜,難保你不會被人看到。到時候丟的是你鄭氏的臉面!” 對這些世家來說,名聲尤為重要。一聽到沈鳳璋說可能會影響鄭氏,鄭沅廷立馬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可不想被他阿父關(guān)祠堂。 “那阿兄你說怎么辦?”想不出辦法的鄭沅廷只好求助沈鳳璋。 沈鳳璋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她彎唇一笑,眼里流光璀璨,“等著瞧!” …… 宣武馬場的馬廄前,沈鳳璋撫摸著身邊毛皮發(fā)亮的高大黑馬,臉上不由自主贊嘆道:“這可真是匹好馬?!笨上П蝗讼铝税投?。 “表兄!你想做什么?”鄭沅廷困惑不解,沈鳳璋方才還阻止他,現(xiàn)在卻自己牽出沈雋的馬。 沈鳳璋沒有回答他,轉(zhuǎn)身凝眸看向遠遠走來的沈雋。 沈雋接到侍從的通知,立刻帶著黎苗趕來馬廄。黎苗從遠處看到沈鳳璋牽出那匹黑馬,立刻喋喋不休,懷疑小郎君又要做什么壞事。然而,聽著黎苗的埋怨,沈雋面上露出幾分憂色,心里卻漫上幾分笑意。 這幾分笑意在聽到沈鳳璋神情跋扈囂張地夸贊這匹黑馬時,逐漸增多。 “油光水滑,身形矯健,這可真是匹好馬?!鄙蝤P璋一邊看著沈雋,一邊拍了拍黑馬馬頭。見到沈雋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之色,沈鳳璋唇邊不懷好意的笑容變深。 她拉了拉韁繩,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動作干凈利落翻身上馬。黑馬打了個響鼻,有些躁動,但很快就又十分溫順地安靜下來。 “這匹馬,現(xiàn)在歸我了!” 沈雋下意識抬頭,沉默又帶著疑惑和吃驚地看著沈鳳璋。 沈鳳璋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俯視沈雋,她緩緩開口,聲音清潤,然而出口的話語卻銳利得讓人頭皮發(fā)麻,“這樣好的馬,你配騎嗎?” 哪怕沈鳳璋語氣跋扈囂張,但聽在沈雋耳中,卻讓他忍不住想要發(fā)笑。他垂下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臉上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高坐在馬上的沈鳳璋略一擰眉,她似乎從沈雋臉上看出幾絲笑意?然而待她定睛細看之時,那抹笑意早已蕩然無存,快得讓人懷疑是否存在過。她凝視著沈雋如同以往那般沉默隱忍的臉龐,漸漸放下方才的懷疑。 沈雋臉上可能出現(xiàn)恨意,厭惡,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笑意。 鄭沅廷猖狂的大笑聲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他盯著低垂下眼眸,滿臉隱忍的沈雋興奮地落井下石,“表兄說的對,你這種血統(tǒng)不明的家伙,有什么資格騎這么好的馬!” 清晰可聞的羞辱之語在馬廄里回蕩。那些在馬廄里伺候馬的馬奴們,個個斂聲屏氣,垂下頭,不敢發(fā)出半點響動。 一時間,馬廄里只有駿馬咀嚼草料的聲音,沉寂得人人自危。 如同往平靜無波的湖面投下一塊大石。 沈雋沉默隱忍的白皙面龐一瞬間漲紅,隨后那紅仿佛被潮水吞噬的落日一般,快速消失,最終定格在慘白上;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停顫動著,顯出其主人不平靜的內(nèi)心;兩片薄唇被死死抿緊,因為過于用力而失去血色發(fā)白。 仿佛剎那間,湖水沸騰喧囂,最終又極快地歸于死寂。 沈雋眼中的光芒徹底消失,顫抖的睫毛恢復平靜,似尋到枯枝落葉安靜下來的蝴蝶,松開后的唇瓣逐漸恢復淺紅。他漠然無聲地站在那兒,仿佛一塊任風吹雨打毫不轉(zhuǎn)移的磐石,又像一潭無波無瀾徹徹底底的死水。 見到沈雋這副模樣,沈鳳璋眉心不易察覺地一皺,打斷鄭沅廷變本加厲的羞辱之語,朝沈雋頷首,以直接通知的口吻命令道:“你這匹馬歸我了。至于你待會兒用的馬——”她停頓一下,揚眉一笑,“逐雪夠嗎?” 沈鳳璋也知道把她的馬換給沈雋,看上去有些不符合惡毒男配的人設(shè)。但誰讓任務里還有幫助沈雋贏得比賽。 大周地處淮水以南,受地理條件限制,馬匹不多,良馬更少。這年頭只有家底雄厚的人家才養(yǎng)得起馬。這次來參加賽馬比試,大家都是自帶良馬,宣武馬場的戰(zhàn)馬并不外借。 如果不是沒馬了,她也不會這樣做。 不過,好在她那匹馬性子暴烈,尋常人很難一次上手。這也可以被人當做是故意為難沈雋。 至于沈雋能不能一次馴服烈馬?沈鳳璋心中哂笑,他可是男主啊。 果然,黎苗聽到換馬再也忍不住,“小郎君三思??!”小郎君那匹逐雪性情暴烈,小郎君當年花了半年多,在三四個馴馬師的幫助下,才收服這匹馬!大郎君馬上就要比試了,怎么可能在短短時間內(nèi)收服逐雪! 若是中途墜馬,可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沈鳳璋唇角一翹,“那我可管不著。”說完,她騎著沈雋那匹名叫烏夜的黑馬,朝一旁得意猖狂的鄭沅廷一揚頭,策馬而去。 在她身后,年紀不大的黎苗氣到眼睛里冒出淚花,捏緊拳頭直跺腳。他看著一旁的沈雋,心疼得不行,大郎君除了出身,哪點比不過鄭家小郎君!鄭家小郎君羞辱了大郎君不夠,小郎主還要搶走郎君的馬! “郎君!”往日里再被欺負,黎苗都是聲音含怒,然而這回,他想到郎君剛才神情的變化,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郎君太可憐了! 沈雋緩緩轉(zhuǎn)頭,漠然死寂的臉上逐漸顯出一點笑。黎苗知道郎君是想寬慰自己,然而看到郎君臉上的笑,他反而眼睛一酸,徹底攔不住心酸心疼的淚。 “郎君?!?/br> 夜空下的荒野熄滅最后一簇火堆,連灰燼也在風中失去余溫,沈雋蒼灰色的眼眸滿是廖寂。他溫聲勸慰著黎苗,“沒事?!?/br> 確實沒事! 猩紅烈焰以席卷之勢在沈雋胸腔里疾速漫延成熊熊燃燒的火海。 不過是一個鄭家子弟,殺了便是。 他松開拳頭,壓下洶涌澎湃的殺意,心思回到沈鳳璋身上。 …… 回到馬場上時,鄭沅廷看著翻身下馬的沈鳳璋,滿是崇敬,“阿兄,你可真厲害!” 哪里那里,半點不及你,沈鳳璋看著無知無覺的鄭沅廷,頗為害怕哪天他就被沈雋弄死了。她現(xiàn)在總算能體會到一點系統(tǒng)在她挑釁沈雋時格外崩潰的心情。 她拍拍鄭沅廷肩膀,“阿廷,找沈雋麻煩其實也就那么回事。要我看,能夠像謝二郎那樣踏遍大周每一寸土地才叫有意思。阿廷,你什么時候出發(fā)???” “啊?”鄭沅廷困惑了一聲,不明白怎么突然跳到這個話題。不過他向來知曉阿璋表兄是真對自己好,聞言,點點頭,“阿兄你說的有道理。等這次回家,我就去和阿父商量商量?!?/br> 沈鳳璋欣慰一笑。 出去避避也好,省的留在建康給沈雋下手的機會。 陸陸續(xù)續(xù),前來參加賽馬會的客人終于到齊。 賽馬比試終于要開始了! 身著胡服的郎君們牽著馬,在蒼茫遼闊的碧色草場上站成一排。在眾人最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淵穆意氣風發(fā),正在講解今日賽馬會的規(guī)則。 “諸位!馬場盡頭連通密林,我已派人在林中樹上用紅色絲帶系上小金球,最先找到金球并帶回此處者即為本場比試的獲勝者!” 馬場一旁,一名宮人舉著彩旗,用略顯尖利的嗓音大聲道:“比試即將開始!請各位郎君上馬準備!” 雖然大部分女郎都選擇坐在歇息處觀看比試,但南陽公主卻坐在馬上,與襄陽王趙淵穆平齊。趁著大家正在上馬做好準備,她湊到趙淵穆身旁,低聲道:“阿弟,從左邊數(shù)第七個,騎黑馬的小郎君是誰?” 方才趙淵穆宣布規(guī)則時,南陽公主便借機仔細打量了這些郎君一番。她最先是被那匹高大矯健、毛色烏黑毫無雜質(zhì)的駿馬吸引眼神,待看到騎在馬上的郎君時,頓時眼前一亮。那人坐在馬上,腰背挺得筆直,容姿極佳,如同一把長槍,更讓人驚艷的是對方相貌格外精致清秀。 漂亮得讓人過目難忘。 可惜,就是有點不夠英氣。 只是在一幫不是太文質(zhì)彬彬,就是太粗獷陽剛的郎君中,這相貌算是勉強能達到南陽公主的標準。 南陽公主不喜歡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但也不代表她看得上粗手粗腳,長相粗獷的下等武人。 想到此,她又追問了句。 “阿弟,那人到底是誰?這般神采英拔的人物,我怎地從未見過?” 趙淵穆順著南陽公主指示的方向看去,眉頭厭惡地一皺,剛想說出對方的名字,忽然一驚! 怎么回事?!沈鳳璋的馬怎么換成這匹了?! 第27章 心動 趙淵穆連忙掃過所有人的馬, 最終發(fā)現(xiàn)那匹本該由沈鳳璋騎著的白馬竟然被沈雋騎在身下! 他看著沈鳳璋氣定神閑牽著黑馬韁繩,回頭再看沈雋低垂眼眸, 沉默地坐在白馬上,氣得心頭血都要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