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記得我小時候確實見過一串七寶手串?！鄙螂h說著，將手串的模樣描述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一串！”大漢猛地抬頭，熱烈盈眶，“殿下，您就是先皇后的孩子??！當(dāng)年屬下想回去救先皇后，不料竟弄丟了殿下。還請殿下允許屬下跟隨在您身邊，將功折罪！”

    沈雋斂容，神情肅穆，他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這并非你的錯?！?/br>
    不，這就是你的錯！

    沈雋猛然轉(zhuǎn)身，掩飾著自己臉上克制不住的冷意。他記事很早，當(dāng)年的事，他記得清清楚楚。

    半夜里，謝勇帶著他逃出皇宮，第二日大清早出了城。半道，謝勇將他寄在一間茶攤子上，自己轉(zhuǎn)身回京想去帶走母后的尸首。

    謝勇匆匆找的茶攤子實際是家黑店，謝勇一走，茶攤子主人立馬收攤帶著他往東去，半道上將他轉(zhuǎn)手賣給了一對無子的夫婦。一年后，那對夫婦生下一子，他被那戶人家轉(zhuǎn)手賣給拐子。拐子將他們這些孩子帶到另一座城市，逼他們乞討、偷竊。

    與野狗搶食，與老鼠為伍，為幾分錢下跪磕頭。沈雋記得自己出身皇族，卻也只能硬生生將膝蓋陷進(jìn)污泥之中。

    沈雋眼中似是結(jié)了冰，又像蒙上一層灰霧，波云詭譎。他那向來清俊溫和的臉龐上頭一次真正泄露內(nèi)心的情緒。

    謝勇未曾察覺沈雋的情緒。他回想著老主人和先皇后，感嘆道：“殿下和主人、先皇后長得像極了。連風(fēng)度氣質(zhì)都極為相似，果然是謝家人。”

    沈雋聞言，唇角露出一抹輕笑。那笑讓他顯得越發(fā)陰鷙、冰冷、駭人。

    那段污穢、黑暗、令人作嘔的日子在他身上打下深深烙印，他做不成清貴的謝家人，也做不成皇族中人。

    轉(zhuǎn)回身，沈雋已經(jīng)收拾好情緒，臉上一派平靜，看不出半點怨懟。

    他在建康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這支衛(wèi)隊。他決不允許功敗垂成！

    同一時間，景行院。

    沈鳳璋正在翻看手中的請?zhí)：蜕螂h一樣，她也不覺得趙淵穆是真心實意請她去做客。

    她剛想考慮去與不去，就聽見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

    【宿主，你一定要去。據(jù)系統(tǒng)檢測，男主將會在此次宴會上遭遇危險，宿主需要一同前往，保護(hù)男主。】

    聽到這話，沈鳳璋將請?zhí)拥揭贿?。得，看來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br>
    請?zhí)蠘?biāo)著的時間在三日后。

    快得讓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三日就已過去。

    趙淵穆的酒宴到了！

    第19章 毒酒

    趙淵穆的酒宴設(shè)在他的襄陽王府中。作為最受寵愛的皇子，襄陽王府雕梁畫棟，宏偉氣派，還有一座極為漂亮的花園。

    正值暮春時節(jié)，花園中百花盛開，綠柳成蔭，換上淺薄春衫的郎君女郎們，更為花園增添一絲人氣和熱鬧。

    沈湘珮坐在八角木亭中，一邊與身旁幾位女郎聊天，一邊想著事。

    因為二兄的緣故，前幾日沈湘珮心情糟糕，郁郁寡歡，但不久之后她就想通了。袁九郎的樂會，二兄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這么多年，二兄一直平庸無為，也就那一次讓驚訝了一把。一次出色有何用，她可是從懂事起便一直這般優(yōu)秀。

    更何況，二兄如今的性格越來越糟糕，以往二兄雖然平庸，好歹孝順，如今竟連親生母親都不顧。這樣的二兄，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沈湘珮想著，臉上顯得越發(fā)從容優(yōu)雅。

    “咦，林娘子她們怎么過來了？”

    同伴的疑聲打斷沈湘珮的思路，她轉(zhuǎn)頭一瞧，果然看見中領(lǐng)軍林將軍之女和其他幾位小娘子攜手朝涼亭走來。

    “她們是來尋阿佩的吧？”蕭五娘篤定，“林怡如幾個人向來驕傲自大，我們這兒也就阿佩有魅力讓他們主動過來了?！?/br>
    聽到這話，涼亭里其他幾個小娘子心里都有些不快。但她們身份都不及蕭五娘，哪怕不高興自己被貶低，也還是笑著應(yīng)和奉承。

    “是啊，阿佩風(fēng)姿過人。林娘子他們肯定是被阿佩折服了?！?/br>
    沈湘珮克制著笑意，謙虛了幾句，心里卻也認(rèn)同她們的話。她再一次覺得自己根本用不著嫉妒二兄。

    林娘子等人進(jìn)了涼亭，果然朝沈湘珮走去。沈湘珮起身，剛想詢問她們?yōu)楹味鴣?，就見林娘子毫不遮掩地開口。

    “沈二娘，你家兄長今日來嗎？”

    兄長？沈湘珮一愣，“大兄今日——”

    林怡如出身武將之家，性格風(fēng)風(fēng)火火，她直接打斷沈湘珮的話，“不是。我是問你二兄。”

    沈湘珮怎么都想不到林怡如是來問二兄的。她問二兄做什么？難道二兄又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這般思索著，沈湘珮開口道：“二兄已經(jīng)過來了，也在園中?！彼胝f二兄性格頑劣，如果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然而她話還沒出口，林怡如就驚呼一聲，“已經(jīng)來了呀！”

    和林怡如一道過來的另一位將軍之女哎呀一聲，“肯定是我們沒找到?！?/br>
    “快快快，我們再回去找找?！?/br>
    幾個人臉上帶著興奮激動之色，潦草告辭，提著裙擺，匆匆轉(zhuǎn)身朝園中小跑而去。

    見到這一幕，沈湘珮哪里還不明白她們?yōu)楹味鴣?。她心里有些窩火，不快地坐下來，打算聽蕭五娘說幾句。正如林怡如等寒門武將之女看不慣蕭五娘這些世家貴女一樣，五娘也覺得她們粗魯野蠻，沒有風(fēng)度。

    然而這一回，五娘竟然沒有開口嫌棄林怡如她們，反而一臉沉思。

    “月禾，你在想什么？”

    蕭五娘抬起頭，眼里居然也有幾絲興奮，她抓著沈湘珮的手臂，“我差點都忘了，你二兄今日也會來。”回想起那日沈鳳璋輕飄飄看過來的那一眼，蕭五娘心頭泛起異樣。剛才的話題早已被她拋到腦后，蕭五娘興奮又好奇地問起沈鳳璋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沈湘珮神情越來越僵。月禾往常最崇拜她，如今卻用同樣的語氣詢問關(guān)于二兄的事。早上還覺得無需嫉妒二兄的沈湘珮，此刻一顆心像是被毒蛇噬嚙一般，各種滋味全在心頭。她忍耐著，盡量用平穩(wěn)不在意的語氣回答蕭五娘的問題。

    然而在見到其他幾人也好奇地加入進(jìn)來后，她狠狠一掐掌心，有些話控制不住從嘴里冒出來。

    “二兄平日在家，最喜歡欺負(fù)大兄，她經(jīng)常帶著人打……二兄還把姨娘趕去寺里……”

    ……

    大周的男女風(fēng)氣著實開放，今日的酒宴男女都在一塊兒。

    酒宴開始之后，沈鳳璋坐在座位上，實在無法忽視從女郎們那邊投來的目光。她忍不住轉(zhuǎn)頭朝左邊看去。坐在左邊不遠(yuǎn)處的幾個小娘子嚇了一跳，眸光躲閃，臉上漸漸浮現(xiàn)紅暈。

    沈鳳璋收回視線，朝右邊看去。右邊坐著沈湘珮和蕭五娘等人。見她看過去，蕭五娘等人不躲不避，反而瞪了她一眼，眼中既有不滿，又有惋惜遺憾之色。

    莫名其妙。

    沈鳳璋不再看對方。

    不過，看到沈湘珮，倒是讓她想起沈家其他兩人。沈雋在和人聊天，那幾人身份各異，卻都是人中龍鳳，然而他們與沈雋交流之時，隱隱卻是以沈雋為主導(dǎo)。

    系統(tǒng)果然沒說錯，只要給沈雋一點點助力，他就會牢牢抓住機會往上爬。

    關(guān)注完沈雋，沈鳳璋掃了一遍花園，沒發(fā)現(xiàn)沈湘瑤的身影。

    她原以為沈湘瑤會仗著重生的便利搞事，沒想到她除了討好沈雋之外，似乎非常老實。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被沈鳳璋認(rèn)為老實的沈湘瑤此刻正在后廚到花園的必經(jīng)之路上。沈湘瑤確實不是什么老實人，她這段時間按兵不動，不過是在觀察沈鳳璋而已。

    她起初以為沈鳳璋也重生了，因此不敢輕舉妄動。然而一確定沈鳳璋并未重生，沈湘瑤想要改變命運的心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上一世，襄陽王也舉辦了這樣一場酒宴。酒宴上出了一件天大的丑聞。度支尚書之子彥韞之酒后亂性，被人撞破在襄陽王府客房中與男人茍合，雌伏在對方身下。

    誰都能看出來彥韞之是被人算計了，但就算如此，彥韞之的名聲還是被毀得一干二凈。彥韞之雖然出身庶族，但頗有才干，經(jīng)此一役，仕途盡毀，一蹶不振。

    沈湘瑤是在襄陽王失勢之后才偶然得知，那次設(shè)計彥韞之的正是他本人。度支尚書后來會倒向沈雋，效忠于他，為他提供錢財，就是因為這件事。

    來了！

    見到端著酒壺走過來的侍女，沈湘瑤眼睛一亮，朝一旁的貼身侍女使了個眼色。

    沈湘瑤的婢女佯裝著急，快步走到送酒的王府侍女跟前，焦急地與她交談起來。很快，那名王府侍女便將裝著酒壺的托盤交給沈湘瑤婢女，轉(zhuǎn)身跑開了。

    婢女連忙將托盤端到沈湘瑤跟前。

    看著托盤里的六只酒壺，沈湘瑤難掩激動之色。

    天助我也！沈湘珮那桌的酒和彥韞之那桌的酒都在這兒！

    今日的酒宴每桌上都擺著一支不同品種的花。每只酒壺酒蓋上也都刻著一種花。她記得彥韞之那桌是桃花，沈湘珮那桌是芍藥。

    沈湘瑤剛想動手調(diào)換兩壺酒，動作忽然一頓。

    這六只酒壺竟然有兩壺桃花，兩壺芍藥！

    她仔細(xì)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還有一桌杏花和一桌牡丹。

    這幾種花本就相似，刻在酒壺上后更加難以區(qū)分。沈湘瑤死死盯著四只酒壺，試圖區(qū)分這四種花。

    “娘子？”一旁的婢女忍不住催促。

    沈湘瑤一咬牙，將她認(rèn)定的桃花和芍藥互相交換。

    ……

    一壺壺酒被侍女們擺到每一張幾案上。桃花和芍藥分別被送到彥韞之和沈湘珮桌上，杏花和牡丹則分別被送到沈鳳璋和沈雋桌上。

    沈湘瑤靜靜坐在座位上，忍耐著激動的心情。沈湘珮要是頂替彥韞之的命運那就最好。若是被趙淵穆發(fā)現(xiàn)不對勁帶走，那她也高興。別看趙淵穆如今炙手可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沈雋斗敗，一條腿也會瘸掉，淪為喪家之犬。沈湘珮跟著趙淵穆，只會倒大霉！

    上首，趙淵穆端著酒，憶起剛才部下稟報——大廚已將藥順利放進(jìn)酒中，頗為滿意。他要親眼看著沈鳳璋身敗名裂！

    見沈鳳璋為自己倒了杯酒，就要喝下去，趙淵穆臉上剛想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忽然一僵。

    她怎么又把酒放下了！

    沈鳳璋知道趙淵穆這人陰險記仇，她雖然不知道上一世彥韞之的遭遇，但還是讓系統(tǒng)幫忙查了查食品有沒有問題。得知無礙，她剛想放松下來，卻聽到系統(tǒng)響亮的叮了一聲。

    【任務(wù)發(fā)布：阻止男主喝下有問題的酒！】

    沈鳳璋立馬看向沈雋。沈雋正邊與人說話，邊將手中的酒杯舉到唇邊。

    【立刻！馬上！宿主快行動！快！】系統(tǒng)著急近乎尖叫！

    第20章 懷疑

    那杯酒已經(jīng)被舉到唇邊，她要如何在不令人懷疑的情況下，阻止沈雋喝下毒酒？

    千鈞一發(fā)之際，沈鳳璋突然起身。

    “殿下年少有為，我敬殿下一杯！”

    幾乎所有人都聞聲扭頭看向沈鳳璋。余光中，見沈雋也放下酒杯，沈鳳璋微微放下半顆心。她定定神，離開座位往前走到靠近趙淵穆的地方，唇邊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