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我不問過去,只候今時?!标唐哳佒饾u穩(wěn)定之后,已昏昏沉沉睡去,亓宣輕輕拂過她額間的汗,雙眸中是沉淀千年的寧靜純粹,“艮陽宗刑罰如何判,便如何予她定罪, 她若傷重, 我自會醫(yī)她?!?/br> “她若真是和顏,我們?nèi)绾谓o她定罪!”向蒼仙尊低吼了一句。 亓宣抬起眼簾:“輪回轉(zhuǎn)世, 魂魄重生,往日于她而言早已煙云散盡,她是和顏或非和顏,與艮陽宗都無關(guān)系。” 向蒼撞入他幽暗的眼眸,里面倒映著上空昏灰的云層, 猶如蒙上了一層霧靄,他看不到他更深處的東西,唯一從他眼中傳遞而來的,是如古井般沉寂的靜默:“若無關(guān)系,你為何要救她?還用你身上百年修為凝結(jié)的血丹!亓宣,當年你以化神期修為入艮陽宗時,我便問過你,你為何而來。你從未曾告訴過我,現(xiàn)在我再問你,當年你是不是就是為了和顏而來……她到底是誰?” 冰雪劍飄落而起的雪花一片片飛過兩人之間,亓宣緩緩垂了眼簾:“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只知,我要守著她?!?/br> …… 晏七顏遭受錕铻釘酷刑一事在之后便傳遍了艮陽宗。整個宗門都沸沸揚揚,都在討論此事。有人覺得刑罰過重,現(xiàn)如今她還被關(guān)在陰森寒冷的絕地崖,也許已去了半條命;也有人覺得像合歡宗這樣的魔修,就該直接被淬滅了。 “我昨日經(jīng)過絕地崖外面,聽到里面?zhèn)鱽砗軕K痛的叫喊聲,恐是那錕铻釘入體,實在太過疼痛了?!?/br> “是啊,真是可憐,雖然她是魔修,但我見她好像也沒有對我們怎么樣啊?!?/br> “你懂什么,她可是合歡宗魔修,專門找男人合歡,然后吸取你們的修為。她就是假裝對你們好,博得你們同情后,再把你們騙上床?!?/br> 一群男弟子把晏七顏的事當茶余談資,聊得十分歡快,內(nèi)容更是不堪入目。另一旁的滕芷氣得直接從座上站了起來,正要發(fā)怒,卻被滕澤一把攔了下來。 “哥!你攔我做什么!你看看他們都說了什么話!”滕芷氣得臉都青了。 滕澤沖她搖了搖頭,然后直接走上前一腳踹翻了那幾個聊天著的弟子的桌榻。他們被嚇得一驚,其中一人惱怒的站起來:“你干什么!” 滕澤凌空一招喚出一排高階符紙:“如果再讓我聽見你說七顏什么話,這些符紙會一張不剩的全打在你身上。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們山莊所制的符紙,艮陽宗每年都會采購,專供元嬰期修士在外完成任務(wù)時使用?!?/br> 那弟子氣得咬牙切齒,滕澤滕芷背后的山莊實力強大,他的確惹怒不起,更何況他們二人是內(nèi)室弟子,有著旁人羨煞不已的資質(zhì)。但若是此時就這么妥協(xié)了,面子上實在過不去:“區(qū)區(qū)一個魔修,說她怎么了?誰不知道她現(xiàn)在快死了,被打了錕铻釘又被關(guān)在絕地崖那種地方,遲早要斃命!” “她會不會死,跟你好像沒什么關(guān)系吧?”便在這時,有另一個聲音從身后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居然是九鼎山莊的九承悅。 滕家背景雖然強大,但也抵不過一個九鼎山莊,九承悅一出來,那原本還想再辯解幾句的弟子瞬間閉了嘴,生怕多說一句就惹惱了他。 九承悅本來就不喜歡這群呱噪的人,推選大會當日所發(fā)生之事,他當然也是親眼目睹的,晏七顏隱藏著秘密,他本來就有所懷疑,但卻沒料到她竟然是魔修……那樣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是魔修?她若是魔修,這群嘰嘰歪歪呱噪的人,早就墮入魔道幾百次了。 他心中十分不爽,覺得自己竟與這群愚蠢的人一樣,是在最后才知道的。滕澤沒想到九承悅會忽然開口:“九師弟?!?/br> 九承悅?cè)腴T比他們晚,這一聲師弟并為過。 他似乎也沒在稱呼上多計較,而是瞥了滕澤滕芷一眼:“與這些人,有什么可多說的。”滕芷開口道:“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七顏是魔修?” “她是魔修毋庸置疑。但與北魏相傳的那個,未必是同一人?!本懦袗傄凰κ郑坝惺裁聪胫赖?,直接去問問她不就行了,有什么可傳的?!?/br> 問她?可絕地崖他們進不去啊…… 滕芷還在皺著眉頭,卻見九承悅已抬腳往絕地崖方向走了去。她看了一眼滕澤,兩人點了點頭,均跟了上去。 沮渠封壇這幾日一直惶惶不安,特別是當他得知晏七顏受了刑重傷,還被關(guān)押在了絕地崖。自己明明應(yīng)該恨她,討厭她,厭惡她,但不知道為何滿腦子都是她留給自己的話,她溫和的目光,她將自己抱在懷中時,如玉的模樣。 人人都說,是她害得北涼國破滅,是她想得到自己身上的應(yīng)龍血脈……但直到現(xiàn)在,她連自己的半個手指都未碰過。 她送他入宗門,她替他攔下闖塔罪責,她做了這一切的一切,她并沒有傷害他啊。 緩緩攤開手掌,上面有一?;淼?,是段柏淵交給他的。幾天前,他為了晏七顏的事找到了段柏淵。他想問清楚關(guān)于魔修七顏的事情,包括當年北涼和北魏所發(fā)生的,到底是不是她所為。段柏淵卻一字不說,只交給他這顆丹藥:“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問她便可?!?/br> 鼓了鼓勇氣,他將化身丹一口悶了下去。 化身丹化身需憑想象將自己幻想成另一人模樣,在一個時辰內(nèi),就可以維持那人的形象。沮渠封壇腦海閃過幾位仙尊的模樣,唯獨自己的師父亓宣格外清晰。 待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成了亓宣的模樣,翩然仙姿,超凡絕然。 …… 絕地崖玄門,守衛(wèi)的執(zhí)法堂弟子看到前方傳來腳步聲,抬起頭,竟是掌門亓宣。只是他今日沒有御劍,卻是踱步而來。 “參見掌門。”當他走近,兩位弟子立刻鞠躬行禮。 “亓宣”并不言語,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開門。弟子雖覺得今日這掌門有些奇怪,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打開了玄門,讓他進入絕地崖。 一踏入絕地崖,門便重新被合上了。 沮渠封壇抬起頭,他看到晏七顏被關(guān)在石階上方的圓臺中,周身都是環(huán)繞的水渠,里面寒冷刺骨,她意識模糊的躺在地上,似十分痛苦難受。 她竟傷成如此…… 沮渠封壇頂著“亓宣”的容貌,想快速踏上圓臺,卻不料結(jié)界猛地一閃,直接將他阻隔在了外面。這結(jié)界由冰雪劍所設(shè),除非修為極其強大,或有專門的咒文解除,否則旁人無法入內(nèi)。即便是當時的段柏淵,也只站在圓臺的外面。 他無法入內(nèi),只能眼睜睜在外面看著虛弱的晏七顏??吹剿@副樣子,沮渠封壇只覺得心口像被什么東西撕扯了一下,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只知道很難受,特別難受,他不想看到她是這副模樣。 “七顏。”他站在圓臺外面,忽然喊出了她的名字,“喂!魔修七顏!七顏!” 聽到有什么聲音在耳邊響起,意識模糊的晏七顏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她支撐著手從地上坐起,視野不是很清晰,只朝著那聲音的源頭望去。 自從身上的錕铻釘被拔除后,她便一直被囚禁在絕地崖中療傷。不知道為什么,她的傷似乎好得很快,身體仿佛一直在溫熱的狀態(tài),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源源不斷帶給她力量和靈力,或許因為如此,她原本幾乎要倒退的等階竟開始重新逆轉(zhuǎn)上升,但就因為如此,那力量和靈力的源頭開始枯竭,身體不自覺的掠奪那力量轉(zhuǎn)化為自身的修為,直到剛剛那一股力量似乎被耗盡…… 身體完全是條件反射的開始向外索取,似乎在尋找哪里還可以得到更多的修為……這是魔修七顏這副軀體的本能。 當她看到結(jié)界之外站著另一個人,那人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然后一下子伸出手,將他拉入了結(jié)界之內(nèi)。 冰雪劍只發(fā)出一陣震動,很快便平息了下來。 沮渠封壇被拉入了圓臺,他沒有站穩(wěn),整個人傾覆在了晏七顏的身上。雙手扶著地面緩緩撐起半個身形,卻感覺到有一陣呼吸就在正下方,他睜開眼睛,尚未來得及看清,就感覺到有什么溫暖的東西貼了上來,一下子吻上他毫無血色的唇。 呼吸一下子窒息,他腦海頓時空白一片,只呆呆的撐著手。 第70章 晏將軍? 此時,亓宣正在殿中盤膝靜坐, 他忽然感覺到冰雪劍的異動, 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幻化出一道水鏡投射到了絕地崖之中。當影像逐漸清晰時,他渾身一震…… 只見鏡中的“自己”, 傾身在晏七顏的身上, 蒼白的嘴唇親吻糾纏, 如黃粱一夢, 又如此真實。 有一股異樣的情愫從心里忽然蔓延而起,仿佛這一刻,他就是水鏡中的那個“自己”,他仿佛看見他將晏七顏抱入了懷中,觸碰著,交纏著,親吻著……心境一下子意亂,原本因失了一絲精血而在調(diào)息的靈力瞬間崩散, 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瞬間收起了水鏡, 讓自己腦海中的臆想漸漸平息下來。 此時絕地崖中,沮渠封壇已整個人徹底懵住, 他聞到晏七顏身上淡淡的香味,呼吸透過口齒傳遞而來,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受,讓他整顆心都劇烈跳動了起來。按在晏七顏兩側(cè)的指間劃過了她的青絲,纖細的, 柔軟的,好似螞蟻在指上游走。 他的耳尖都幾乎紅起來,卻在這時,絕地崖的玄門被打開,外面闖進來一群人,正是趕來此地的九承悅和滕芷、滕澤等人。當滕芷看到圓臺之上,亓宣掌門環(huán)抱著晏七顏,親吻著她的時,眼睛都瞪大了:“掌門?!” 啊啊啊啊啊,什么情況?!眼前這是什么情況?! 滕澤也瞠目結(jié)舌,他從未料到掌門竟然會有這般舉動。便是邊上看過世間所有離奇事情的九承悅都未能緩和過來。 守著玄門的兩位護法原本要阻攔著群人入內(nèi),卻未曾想九承悅身上法器頗多,一件一件襲來根本擋不住攻勢。當他們從玄門外追進來時,眼睜睜看著俯身在地上的“亓宣”,與那被囚禁的女魔修竟在地面如此曖昧親昵,一時間,都懵逼了…… 沮渠封壇聽到聲音時,才焦急的一把推開了晏七顏。他坐起身看著身后站著的數(shù)人,臉瞬間紅如朝霞:“你……你們出去!” 他聲音有些急促和嚴厲,眾人皆一怔,除了兩位護法,站在玄門內(nèi)的九承悅和滕芷、滕澤都不愿在此刻離開。滕芷腦海完全是一片混亂,一會兒有數(shù)萬只駿馬奔騰而過,一會兒又有燒沸的滾水臨頭澆蓋下來:啊啊啊??!剛才他們在干什么?!他們在干什么?!掌門和七顏……他們兩個人到底在干什么?! “掌門,我們是來探望七顏師妹的?!本懦袗偮氏壤潇o下來,他目光觀察著“亓宣”的反應(yīng), “七顏雖是魔修,但與我們也相處了很久,得知她受刑被囚禁在此,我們便想來看一看?!?/br> 沮渠封壇已完全動彈不得,他因剛才那一幕被人知曉后整個人面紅耳赤,又恐自己維持一個時辰的身份被暴露被揭穿,完全沒敢抬頭看玄門:“我與她有幾句話要問,你們候在門外,待我問完,便讓你們相見?!?/br> 他借著掌門的身份如此說,其他眾人也無法繼續(xù)留在玄門內(nèi)。 九承悅總覺得這掌門今日有些奇怪,而且剛才那副情形……掌門為何會忽然和七顏……只因為她是合歡宗魔修的緣故嗎? 幾人被護法帶出了玄門,玄門關(guān)閉后,眾人只得站在外面等候。 眾人走后,沮渠封壇懷抱著膝蓋,緩緩坐到了地上。他看著被自己推開后,又昏睡過去的晏七顏,長久壓抑的悲痛,在這一刻忽然爆發(fā)了。他無法再忍住,就這樣頂著“亓宣”溫潤如玉的臉,眼淚從眼角直接滑落了下來:“你說……為什么要我遭遇這些事情……如果不是你,北涼就不會滅國,晏將軍就不會死……我也不會孤獨的留在這個地方,在深夜里醒過來,所有人都不在我身邊……連你也不在我身邊……” “我應(yīng)該恨你的……我應(yīng)該要殺了你……替晏將軍報仇的……” 眼眶染了紅,他就這樣看著地上的晏七顏,一句一句說著,像是問她,更像是問自己:“如果你要我的應(yīng)龍之血,你就應(yīng)該像對付他們一樣對付我。你不是想要身上的血嗎?你不是要把我所有靈力都拿走嗎?你把我送到山上來,你要我學仙術(shù),要我變強,但是以后呢?我變強以后……又會怎么樣……晏將軍不會活過來了,北涼國也不會變回從前的樣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他獨自一人承擔,他看似桀驁看似驕縱,但又有多少人知道,這些日子……他忍受著這些壓力和痛苦,常常獨自一人悲傷,獨自一人哭泣,獨自一人絕望。 “太子……別……怕……” 忽然的,躺在地上昏沉的晏七顏口中,微弱的呵出了一句話。 沮渠封壇的頭猛地抬起,他仿佛是聽見了,又覺得那只是自己太過思念的幻覺,他連忙靠近了她一些,伸手推了推她:“你說什么?女魔頭,你剛才說什么?” “我會……在后面……”晏七顏似夢見了從前臨死前的那一刻,她想護住他,即便在夢里,也想護住他,“一直……看著你……陪著……你……” ——殿下,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沿著前面那條路走,無論身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回頭。別擔心,我會在后面一直看著你,你不是孤身一人。 ——晏將軍…… ——走!快走! “晏將軍?”他的手就在這一刻頓在了半空,難以置信的顫抖著。他試探著開口,目光牢牢盯著地面上奄奄一息的晏七顏。 然后,他聽到她那一句輕輕的回應(yīng),仿佛穿過了懸崖峭壁,穿過了時空歲月,就這樣來到他面前。 “嗯……” 此時,他身上化身丹的藥力散盡,恢復(fù)成了沮渠封壇的模樣。他就這樣呆呆愣住,隨后拼命將地上晏七顏抱入了懷中。心中擠壓的悲傷、壓抑、痛苦、難受、絕望,在這一刻突然破涌而出,他就這樣在絕地崖中痛哭了起來,聲音凄厲悲慘:“晏將軍……晏將軍……晏將軍……晏將軍……” 沒有人會護著他,沒有人會竭盡全力保護他,沒有人會犧牲自己換他平安……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晏將軍,只有晏將軍…… 他想到她只身擋在妖獸面前,身上被撕咬的鮮血淋淋,卻義無反顧站著;他想到她淌過炙熱的巖漿流,只為陪他上艮陽宗,讓他日后有安身立所之地;他想到他當著眾人的面脫下了手上的玉鐲,縱然在天下人面前顯現(xiàn)纏身的魔氣,也要為他抗下所有罪責…… 他應(yīng)該知道的,他應(yīng)該察覺到的…… 亓宣來時,沮渠封壇已哭得渾身脫了力,他聽到腳步聲,緩緩仰起頭??吹截列簧戆滓拢瓦@樣站在他的面前。 “師父……”他輕輕喚出一句。 亓宣的眸光凝結(jié)著千年歲月的沉淀,威儀的眉宇,在看到他懷中的晏七顏時,微微松緩下來。伸出手,輕輕靠在沮渠封壇的額上:“天地間的許多事情,其實早已注定?!北睕鰢缬型鰢日?,縱然沒有魔修七顏,也有旁人。 他凌空一握,將一片冰雪劍中的冰花凝集在了手掌中,放入了沮渠封壇的額間:“都忘了罷?!?/br> 忘了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忘了化身成他的樣子,忘了來到這絕地崖……忘了真正晏七顏的身份。 沮渠封壇的記憶被封存,他合上了眼簾,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亓宣俯下身來,他纖細的手指拂過地面晏七顏額間的發(fā),動作輕柔地好似在撫一片即將落下花瓣的水露:“這一世,我會一直護著你,不會再讓你受盡痛苦。只要有我在,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再傷害你……” 玄門外,滕芷等著焦心焦肺,剛才亓宣化作一縷光入了絕地崖,眾人都沒有察覺,以為里面的“亓宣”還在與晏七顏問話:“你們說,掌門會不會……又對七顏她……啊啊啊,不可能不可能,剛才肯定是我看錯了!掌門如此冰清玉潔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對七顏有綺念?!?/br> 她狠狠敲了自己兩下腦袋,轉(zhuǎn)頭向滕澤求證:“你說,我剛才是不是眼花了?肯定是眼花了吧?” “你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你一個人眼花也就算了,難道我們都跟著眼花?”滕澤沒好氣的懟了她一句,“掌門都跟七顏親上嘴了。” “滕澤!你能不能不要說這么惡心的話!” “什么惡心的話?我只是稱述事實,剛才你都看見了啊,掌門他——” 剛爭執(zhí)了兩句,玄門突然被打開,亓宣從里面踏了出來,手里拎著昏睡過去的沮渠封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