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真是可惜,我看你已被那桃花骨蠱惑,成了妖魔的幫兇。既然如此,今日我便不再手下留情?!彼捯粢宦?,手掌便瞬間拂下。 成千上萬根水針鋪天蓋朝她沖了下來!晏七顏翻轉(zhuǎn)身形在地上一滾,所到之處水針落地,整個地面瞬間被凍結(jié)成了冰。 她一下子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懷陽曜:他不是水木雙靈根嗎?怎么連冰也能驅(qū)動? 懷陽曜似乎已不再掩飾,他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每一張符紙都是由高階修士所制,里面除了冰水之術(shù),還有烈焰之術(shù)。他原本就想等摘下桃花骨后與晏七顏動手,因他是水木雙靈根,而晏七顏是火木雙靈根,屆時使用烈焰符紙點燃周圍的赤桃林桃樹,以她想搶奪桃花骨之名將責(zé)任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只是沒想到,她竟連一顆桃花骨都不舍得摘,真是婦人之仁! “火!”他迅速替換了手中的符紙,一圈咒文隨著他一句召喚瞬間從紙上飛旋出來,化成一團團巨大的火球,密密麻麻將晏七顏和周圍的桃樹包圍。 桃樹的葉子被火球點燃,火勢非常迅猛的順著葉片燃燒下來,一路沿著枝丫灼燒了一棵又一棵桃樹,那些桃樹上一朵朵的桃花骨被燃燒成灰,帶著星星點點被風(fēng)吹起,漂浮過晏七顏的眼前。 許是感受到了炙熱,即將成妖的那朵桃花骨開始微微顫動,它剛才受盡了痛苦,包裹起來的花瓣也是傷痕累累,現(xiàn)如今周圍的桃樹都成了一片火海,那些熱度讓它無法再繼續(xù)忍耐,花苞輕輕打開了一個口,里面幻化而出的女童元神小心翼翼探出了腦袋,朝著外面張望。 懷陽曜的視線很快鎖定了它,他幾乎是在一瞬間驅(qū)動了手中的其余烈焰符紙,那些符紙幻化出成百上千個火球直接朝桃花骨中的女童沖了過去! 這一瞬間,晏七顏猛地抬起手中破凰劍阻擋在了女童身前。劍身作盾,她硬生生抗下了那些火球的攻擊,所有的熱度和烈焰都灼燒在了她的身上,衣衫粘附著血rou不斷發(fā)出“滋滋滋”聲,當(dāng)火焰褪盡,她的身上已是遍體鱗傷。 懷陽曜沒料到晏七顏會突然上前,而且她明明有筑基期修為,竟沒有驅(qū)動法術(shù)防御? 晏七顏若是能掌握魔修七顏所學(xué)的法術(shù),當(dāng)然不可能任由懷陽曜欺凌,她之前竭盡全力只掌握了御劍飛行,其他法術(shù)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但是那又如何,她不會倒下的,她還站立著,她還能繼續(xù)戰(zhàn)斗! 緩緩擦去臉頰上飛落下來的灰燼,她將劍柄重新握緊,然后以更迅猛的速度自原地一沖而起,目標(biāo)直指懷陽曜! 懷陽曜大吃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抬起手驅(qū)動了水柱!那些水柱朝著晏七顏沖擊過去,卻被她一劍又一劍擊碎!她的氣勢猶如驚濤巨浪,手中的長劍在空中劃開一道道看不見的光影,一瞬間來到了懷陽曜的面前,劍身直接穿透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釘在了身后一棵燃燒的桃樹上。 懷陽曜清秀的臉終于開始扭曲,他痛苦不堪,衣襟里藏著的符紙被鮮血濕透,模糊了上面的符文。 突然,他伸手緊緊拉住了晏七顏,被灼燒的血rou暴露在空氣里,彌漫出一股股燒焦的氣味:“就算你傷了我,它也要死!你救不了它,它是妖魔!艮陽宗就是要除掉它,才將它當(dāng)做考試的題目,我殺它,是替天行道!是天經(jīng)地義!啊……” 桃樹上一根燃燒的樹枝忽然墜落下來,直直砸在了他的身上。懷陽曜發(fā)出一聲慘叫,開始發(fā)狂的掙扎起來,用盡全力召喚出水柱,想要熄滅灼燒在身上的火焰,但這些火焰是由高階修士的符紙變幻出來的,他的水無論怎么澆,都熄滅不了。 晏七顏這才意識到周圍的情形不對,懷陽曜的結(jié)界仍在,他們被困在結(jié)界里,周圍所有的桃樹都灼燒了起來,火焰被彌漫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中,黑壓壓的煙云都覆蓋在頭頂,氣味嗆的人喘不過氣來。 她抽出劍,快速將懷陽曜從桃樹上帶離,那棵桃樹頃刻坍塌下來,倒在了地面,帶起一片星火。 這結(jié)界四處封閉,晏七顏帶著懷陽曜根本出不去,而且…… 她轉(zhuǎn)過身,看到那棵生有即將成妖的桃花骨樹,里面的女童元神正緊緊揪著花瓣,小心翼翼看著她。 “對不起啊……”身后火光四起,晏七顏眼角微微垂落,帶著歉意,“在他傷你的時候,沒有阻止他。我剛來到你們的世界,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么模樣,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是非是真是假,他們說你是妖魔,只要誕生了就會給天下帶來災(zāi)難。但是我不相信,你都沒有好好在這個世界上活過,怎么就能認(rèn)定你一定會給他們帶來災(zāi)難。” 「我記得……我記得這句話?!?/br> 忽然的,花苞里的女童緩緩松開了揪著花瓣的手,她眼睛水汪汪的睜大了一些,看著面前的晏七顏。她想要開口說話,但張了張嘴,只能發(fā)出“啊啊”的聲音。 它記得這句話,記得從前似乎也有這樣一個人,在這里說了同樣的話。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它都記不清楚時間,久到它記不得那是一張怎么樣的臉,只有溫和的聲音還在耳邊:“他們說你是妖魔,等你從樹上掉下來,四合八荒就要完了??晌铱茨阋膊辉趺礃影?,那么小一只,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 那人用手指不斷搓揉著它的臉,把它的臉捏的通紅通紅的,它痛得要命,狠狠張嘴咬了她一口,為此自己腦袋上還挨了一栗子:“哇,你居然敢咬我,你果然是妖魔!看,我手指都被你咬壞了!我要揪一片花瓣下來,算作補償!” 她裝模作樣的伸手去揪,它嚇得“哇”一聲哭了。她手一抖,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哎你別哭,我開玩笑的,我不揪你花瓣。我今日就是過來看看你,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妖魔那么厲害,能讓四合八荒都玩完?!?/br> 輕輕摸了摸,她將它柔軟的花瓣重新收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相信他們的。你看,你都沒有走出過這片赤桃林,沒有去到外面的世界,沒有攀過雪山,沒有看過大?!?/br> “你沒有好好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又怎么能認(rèn)定,你一定會給我們帶來災(zāi)難?” 第42章 已死 結(jié)界里的空氣越來越guntang,晏七顏拖著已昏死過去的懷陽曜四處尋找出口, 她的雙眼幾乎被濃煙熏傷, 火焰在周圍滾滾燃燒,那些倒塌的桃樹一大片一大片連接起來,讓火勢變得更大了, 額上的汗不斷滾落, 卻頃刻被蒸干, 連身上的毛發(fā)都已經(jīng)蜷曲。 桃花骨中的女童元神小心翼翼墊著腳從樹上爬了下來, 鉆進晏七顏的懷里,她以為它怕熱,就將衣服微微收攏,替它遮擋熱度。 有一棵桃樹倒下了,火星四射而起,燒到了她的肩上,頓時燙出了一大片水泡,她痛得整個人彎曲起來, 懷中的女童探出腦袋, 對著她的傷口努力吹了吹。 那副認(rèn)真的模樣,讓晏七顏強忍住傷口的疼痛, 隱忍下來不發(fā)出一句痛聲。 就這樣,她在這個結(jié)界中走了一圈又一圈,繞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出口。身上的力氣幾乎耗盡,周圍的熱度讓她根本無法再繼續(xù)往前踏出一步, 邊上但凡能落腳的地方全部都是熊熊烈火…… 她緩緩滑坐到了地上,雙手抱著懷中的小桃花女童,仰起頭看向了濃煙之外的天空:“我們可能逃不出去了。” 龐大的黑色濃煙已經(jīng)籠罩了周圍所有的地方,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裙擺已被星火點燃,正一點一點灼燒上她的身體。 她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溫柔的覆蓋在了女童的毛茸茸的腦袋上:“對不起啊,救不了你……不過別怕,當(dāng)黑暗來襲,光明就一定在它身后。只是它會遲一點,慢一點……總有一天,當(dāng)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一定就可以……” 「不被困守在這個地方。」 她眼中的光芒散盡,瘦弱的身軀終于無法再抗住熊熊燃燒的烈火,緩緩倒在了地上。 有一卷nongnong烈火從前方席卷而來,就在這個時候,她懷中抱著的小桃花女童突然綻放出了一片巨大而耀眼的光芒,她紅色的長發(fā)變幻成巨大的花瓣,將晏七顏整個人包圍在了里面。 ——快動手,這桃花骨馬上要成妖了,得趕緊弄死它。 ——為什么要哭?你會被我們所殺,都因你是妖魔。 ——殺了它,快殺了它。 ——多少個百年輪回了,它怎么就是死不盡呢?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你若活著,天下蒼生便要死。你要怨,就怨恨這個世界吧,怨恨你生而為魔,怨恨這殘酷的六合八荒,卻容不下一個小小的你! 眼淚順著白皙的面頰滑落下來,它低下頭,將腦袋小心翼翼貼在晏七顏的懷中。無數(shù)個百年過去,它死去又重生,重生又死去,所有進到赤桃林里的人都是來殺它的,都是要奪取它性命的。 他們義正言辭,認(rèn)定它非死不可。 但它真的很想活著,真的很想活著…… 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去不同的地方走一走,想穿漂亮的衣服,想吃美味的東西…… 「等以后你再長大一些,能自由從樹上下來,我就來找你!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傷害這個世界,對不對?」 “嗯……”輕輕的,它模仿著旁人說話的樣子,發(fā)出了這樣一句虛弱的回應(yīng)。 大火,終于將這個封閉的結(jié)界,徹底吞沒。 當(dāng)焰火散盡,所有桃樹都化為了焦土。段柏淵因擔(dān)心晏七顏,找到了負(fù)責(zé)這一場考試的真人,兩人在赤桃林中尋找,終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 另一名考生已被燒成了一副骸骨,整個結(jié)界內(nèi)漆黑一片,唯獨晏七顏完好無損。 此時,周圍的黑煙散盡,太陽映照下一片燦爛光芒,仿佛將每一片漂浮而過的云層都照得透亮。他聞到一陣淡淡芳香,有一片被風(fēng)吹拂而起的桃花瓣,慢慢從晏七顏身上漂浮而起,劃過他的眼前,飛向了更高,更遠的天空…… “桃花骨妖已死?!闭嫒嗽谶@片結(jié)界內(nèi)查看過后,確認(rèn)了那一株有著桃花骨妖的桃樹已被化為了灰燼,只是具體是誰取下了那朵桃花骨,誰都不得而知。 許是地上這名已變成骸骨的考生,抑或是那奄奄一息被保住一命的筑基期女修。 第三場考試,其他分組都順利結(jié)束,唯獨銀環(huán)這一組,暫未分出勝負(fù)。眾人猜測紛紜,有人說是懷陽曜找到了桃花骨,但中途遇到晏七顏,兩個人便打了起來,懷陽曜喪命,晏七顏活了下來;也有人說看到他們二人結(jié)伴尋找桃花骨,懷陽曜許是被桃花骨妖所殺,畢竟那是可怕的妖魔,殺人自然不在話下…… 無論眾人如何說,這五大宗堂的內(nèi)室弟子之位便空出了一位,具體要等晏七顏醒后問明情況再做定奪。 許是還有再比試的可能,許是就內(nèi)定了晏七顏也不一定。 大家當(dāng)然是有些不服氣,現(xiàn)在懷陽曜死了,桃花骨妖也被淬滅了,只有晏七顏一人活著,她一人口供,誰能認(rèn)定。 小太子沮渠封壇看到奄奄一息的晏七顏被段柏淵抱出來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緊張的從石階上掉了下來。他眼睛緊緊盯著晏七顏,袖下的手都不自覺握緊起來:“她怎么了?她這樣的大魔頭還會死嗎?她不會真的死了吧?” “她還活著,沒看到靈力還在么?”九承悅白了沮渠封壇一眼,最討厭這種一竅不通的傻蛋,只會瞎咋咋呼呼。 不過晏七顏雖然留著一條性命,但看上去傷得不輕。九承悅上前一步要查看,手還未碰到她胳膊,就被段柏淵擋了一下:“九道友請讓一下,我需帶她去療傷?!?/br> 九承悅明顯眉頭皺了起來——這段柏淵,似乎十分警惕旁人觸碰她,難道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罷了,與他何干。 因為晏七顏受傷,艮陽宗賜下了一枚療傷丹給她。段柏淵等人尚未參加拜師大典,五大宗堂也需要經(jīng)過分配和討論才能確認(rèn)各個宗堂內(nèi)室弟子的收錄,所以暫且把他們安排在了無華院。 無華院共有五個房間,四名單靈根修士正好人手一間,而晏七顏因著與段柏淵、沮渠封壇是結(jié)義關(guān)系,加上她可能是銀環(huán)組考核的第一名,所以暫且也住在無華院里療傷,等傷勢好了之后,再做定論。 晏七顏這一次昏迷,足足睡了七日。 當(dāng)她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間比較寬敞的室內(nèi),黑色大理石地面,四周都是白墻,白墻上掛著幾幅看不出出處的化作,還有正前方一頂徐徐漂著青煙的爐鼎。 微微動了一下手想支撐著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著了一件單薄的內(nèi)衫,腰間還有另一雙手環(huán)著她,將她整個人貼在身后某人的身體上。 什……什么情況? 她一下子扭過頭,看到段柏淵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就在自己面前。 他也只著了單薄的衣衫,長發(fā)鋪滿了整個床榻,雙手看似纖細卻著實有力量,就這樣環(huán)著她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連想掙扎一下都很難??匆娝K醒,,段柏淵漂亮的眼簾微微一顫,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脈脈含情:“師父,你醒了。” “你——”晏七顏拼了老命要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用力貼得他越緊,“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快放開手!” 段柏淵微微笑著,精致漂亮的面孔靠近她的面前,幾乎觸到她的臉頰:“這里是艮陽宗的無華院,五大宗堂新一屆內(nèi)室弟子可以居住的地方。師父在赤桃林受了傷,便被送到了無華院里。我恐照顧師父不便,于是搬來這里與師父同住,日日寬衣解帶照顧師父……” 寬……寬衣解帶?!晏七顏倒吸一口涼氣。 “抱歉師父,剛才我說錯了……是衣不解帶的照顧師父您……” 段柏淵勾了勾薄唇,臉上的笑顏更是動人。 晏七顏一個打挺從床上滾了下來,落到地上站定。 段柏淵的視線從她無法完全遮住身體的單薄衣衫上劃過,她更是尷尬無比,伸手抓住那條小的可憐的被褥,一把從他身下抽了出來披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此時正好有一送藥的契約弟子進來,他看到晏七顏披頭散發(fā)裹著被子站在地上,整個眼睛都瞪大了。晏七顏沒料到有人會進來,整個人尷尬地一逼:“呃……我剛醒過來覺得特別冷,就裹著被子運動運動……對,運動運動?!?/br>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她還努力跳了兩下演示演示,活像一根在風(fēng)中抖動的春卷。 那契約弟子露出一副“完了,這人傻了”的表情,他繞過還在努力跳動的晏七顏,將手中的藥遞給段柏淵:“段少爺,這是今日所備的藥,請您收一下?!?/br> 契約弟子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艮陽宗弟子,所以在稱呼上也不能直呼師兄師弟。 段柏淵禮貌一笑,接過了藥:“辛苦了?!?/br> 藥已送到,契約弟子便恭恭敬敬的倒退了幾步回到門邊,走之前還抬頭同情的看了眼“瘋了”的晏七顏,搖了搖頭:好好的一個雙靈根,嘖嘖…… 晏七顏:“……” 剛才那是什么眼神??? 第43章 艮陽宗沸沸揚揚 晏七顏既已蘇醒,艮陽宗便派了真人前來詢問當(dāng)時赤桃林所發(fā)生的事。 她并未隱瞞, 一五一十將自己阻止懷陽曜摘桃花骨導(dǎo)致兩人爭斗引發(fā)桃林火災(zāi)一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包括當(dāng)時懷陽曜昏迷后,她想帶著他一同逃出結(jié)界,只可惜煙霧太大, 她又破不了這結(jié)界, 導(dǎo)致最后昏迷了過去?;杳灾笏l(fā)生的事, 她都一無所知, 當(dāng)然包括化為枯骨的懷陽曜和泯滅消失的桃花骨妖。 真人聽了她的答復(fù),沒有說不信,也沒有說相信,只是將她所說的話收入了一朵蓮花,帶回去給五大宗堂的仙尊判別真?zhèn)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