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有是有,但用這個琴來彈,會沒那么好聽?!?/br> “沒事,我就是想聽聽?!?/br> “那……好吧。”他猶豫片刻,找出電腦里頭的琴譜,隨便拉出一張,用眼前這個迷你電子琴給她露一手。 修長的指落在黑白琴鍵上,發(fā)出清脆的叮叮咚聲響。 音律很緩慢,也很悲涼,卻有絲絲入扣揪住人心弦的微弱觸感。 吳知枝覺得自己整個心都被他的旋律提了起來,渾身戰(zhàn)栗,浮滿了寒入骨隨的雞皮疙瘩。 他側(cè)著頭,眼底的黑色濃稠宛如浮墨,平靜不辨喜怒。 平時看著挺不可一世的一個人,沒想到寫出來的曲譜竟是這樣的悲涼悱惻。 直到一曲終,她都沒有說話,可能是他的音樂渲染氛圍太強(qiáng)烈,她一時心情寂寥,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轉(zhuǎn)過頭來,唇畔弧度似笑非笑,“怎么樣?” 她回過反應(yīng)來,兩人的視線對在一起,距離前所未有的安靜和近。 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眼睛,她的心跳狂亂起來,“彈得很好。” “是嗎?”他勾唇,神色淡淡,“這是我寫的第一首歌?!?/br> “第一首?什么時候?qū)懙???/br> “14歲?!?/br> “你這么小就會寫歌了?” “我奶奶年輕時候是個歌唱家,她從小就偷偷培育我,說我有音樂方面的天賦?!?/br> “為什么要偷偷?” “因?yàn)楦璩以谖夷棠痰钠牌叛劾?,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所以從她嫁進(jìn)陸家開始,就沒能在一展歌喉,她的兒子陸正閔遺傳的是爺爺,對音樂沒有任何天賦,偏偏隔代的我有,所以她偷偷的培訓(xùn)我?!?/br> “聽起來,你跟你爺爺奶奶的感情好像挺好的?” “嗯?!碧崞鹨呀?jīng)過世的爺爺奶奶,陸焉識的表情有些沉默,“我從小是跟我爺爺奶奶一起長大的,我爸跟我媽,在我十五歲之前,就只能在除夕夜的團(tuán)圓飯桌上能見到他們一面。” 他們各有各的事業(yè),徐曼雖然出生不怎么樣,但有一股堅(jiān)韌不服輸?shù)钠磩?,小地方出來的她,一路過五關(guān)斬六將,山雞蛻變成金鳳凰,成功的躍上了枝頭成了陸家的兒媳婦,之后她獲得了渴望的龐大資金,從此開啟了金光閃閃的一生,成了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大腕鐵娘子。 很多人都告訴他,徐曼不愛他,她之所以生下他,只為了嫁進(jìn)陸家,為了陸家的錢。 “他們都很忙?” 吳知枝的話拉回了他的思緒,陸焉識點(diǎn)頭,“嗯?!?/br> “那你爺爺奶奶現(xiàn)在呢?” “過世了?!?/br> 吳知枝一震。 陸焉識唇角抿起,“我奶奶過世之后,我寫了這首歌?!?/br> 原來有這含義,怪不得她覺得這歌怎么那么悲涼,原來是為了紀(jì)念奶奶。 她說:“你剛才彈得很好聽。” 他笑起來,“講夸獎詞的時候能夠真誠一點(diǎn)嗎?” “我說的是真話,真的彈得很好,鋼琴我也懂一點(diǎn),但是沒你這么好?!?/br> “是嗎?你也會?那要不要過來試試看?”他讓出位置。 吳知枝本來不想獻(xiàn)丑的,但她又不希望氣氛這么惆悵,所以走了過去,坐在他讓出來的凳子上,抬眸望他,還特意矯情地咳嗽了兩聲,“那我要開始啦,你準(zhǔn)備好洗耳恭聽了嗎?” “準(zhǔn)備好啦。”他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她旁邊,“你彈彈看,也讓我瞻仰瞻仰老師的風(fēng)采?!?/br> 這個稱呼,他是故意這么叫的。 上次教他做體cao的時候……被調(diào)侃得體無完膚。 想到這事,吳知枝的臉有些尬,隨后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咳嗽了兩聲,“來吧,跟著吳老師一起再造巔峰。” 指間落下,彈出一首歡快的《兩只老虎》。 陸焉識:“……” 前一秒表情無語,后一秒像是憋不住了,噗呲一聲狂笑出聲,“我的媽!兩只老虎啊,我還以為要彈什么天籟之曲呢?!?/br> “叼不叼?”笑意從眼角漫出來,她望向他。 “嗯,叼,這種水平,應(yīng)該叫安安評審來打個分?jǐn)?shù)?!?/br> “靠!這是在嘲笑你吳老師嗎?” “吳屁?!闭f完覺得不對,改口道:“不對,是無知。” “……cao!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br> “不要說臟話?!?/br> “說了咋滴?!彼ゎ^,溢滿笑意的眼眸亮如星星。 那么一瞬間,陸焉識就像被蟄到一樣。 兩人的視線對在一起,氣氛忽然安靜下來,有些詭異的微妙。 忽然,他抬起手,捧住了她的后腦勺。 猝不及防的吳知枝有點(diǎn)懵,身體僵硬得像化了石。 下一秒,眼前一暗。 溫而柔軟的唇畔落在她唇角,差點(diǎn)就親到她唇上奪走了她急促的呼吸。 吳知枝的眼眸瞪大三圈,然后,腦子轟一聲炸開了,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親她了? 瘋了吧? 這是她跑出房間前,最后一個想法…… * 第二天,她甚至不敢去他房間叫吳桐,早早把早飯做好,撿了個三明治塞進(jìn)書包里,就趕緊騎上單車閃人。 到了教室,她依然坐如針毯。 怎么辦? 他們終歸是同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是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 撓著頭,情緒非常焦慮。 也不是陸焉識不好,就是這事發(fā)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讓人覺得心臟病都快犯了。 沒多久,陸焉識就背著書包晃進(jìn)教室,吳知枝嚇得立刻低下頭去,假裝睡覺。 旁邊有人坐下。 是陸焉識,他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抽出書包里的卷子,扔給她,“卷子,要不要?” 已經(jīng)被她抄成習(xí)慣了,現(xiàn)在她不要來數(shù)學(xué)卷,他還有點(diǎn)不習(xí)慣呢。 “???”她抬起頭來。 陸焉識面無表情,“卷子,要不要?” 態(tài)度很平靜,跟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全世界的模樣倒是沒啥區(qū)別。 吳知枝懵了一秒后,接過來,“那謝謝了?!?/br> 他的選擇性失憶開場白,倒是化解了這場面對面的尷尬。 吳知枝心里嘆了口氣,專心致志抄卷子。 陸焉識說:“哦,對了,那個書柜,什么時候能弄好?” “還得三五天吧?!彼浪懔艘幌?,“今天下午回去把木板都弄好,在刷上漆,等風(fēng)干了就能組裝了?!?/br> “你下午有空?”他記得,每個周六下午她都是要離開老城區(qū)去新城區(qū)拍照的啊。 “今天下午有,明天就沒空了。” 他點(diǎn)點(diǎn)頭,沉默片刻,又問:“老實(shí)說,挺好奇你是干什么的?!?/br> 故意這么問,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說了。 “我要是說,我是個模特兒,你信不信?”她勾起唇來,戲謔一笑。 沒想到陸焉識竟然不笑,還頗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信,看出來了。” “?。磕阍趺纯闯鰜淼??” “就是那天,洋妞說你每周六日都要去拍攝的啊,我見你又沒有相機(jī),就覺得你不可能是攝影師吧?!彼f這話的時候,表情頗不自然。 吳知枝看著他,心里覺得有點(diǎn)奇怪,但并沒說什么,反正當(dāng)模特兒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不偷不搶的,以前不想讓人知道,只是怕吳明勇如果知道她每個月能額外賺兩三千,肯定會想法子讓她出什么養(yǎng)老費(fèi)用的。 “那今天放學(xué)就直接回家了?”陸焉識問。 吳知枝一臉驚訝的看著他,陸焉識今天怎么回事,話這么多?這反應(yīng)貌似不太正常呢? 她想了想,說:“不然你要請我吃飯?” 他愣了愣,表情有些別扭,“也……也行吧?!?/br> “……我跟你說笑的呢,出去吃太貴了,不劃算,我們還是買菜回家吃吧?” 說到這個,陸焉識才想起他到現(xiàn)在還沒給她生活費(fèi)呢,抽出口袋里的錢夾,他抽了幾張一百,想了想,又把錢全抽出來了,塞進(jìn)她掌心里,“這些給你吧?!?/br> “什么?。俊眳侵Σ豢辖?,抽回了手,“干嘛呢?” “之前答應(yīng)過給你的,生活費(fèi)?!?/br> “不用!你已經(jīng)給過我兩個手機(jī)了,這些就不用了……” “跟這個沒關(guān)系,手機(jī)是我不要的,又不是特意送給你們的,這兩者不一樣?!?/br> “一樣一樣?!笨傊?,她已經(jīng)收了他的手機(jī)了,還是兩支,所以說什么都不能在拿他的生活費(fèi)用了。 “你拿著就是了,你要是不要……”他壓低聲音,“我就不好意思在住下去了?!?/br> 吳知枝手里被他塞了一千多,抬眸看他一眼,少年表情固執(zhí),仿佛她不收,就是憐憫他,會傷害他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