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不過有這樣的傳言在,確實讓這寺廟多了幾分虔誠神秘且超脫世俗的感覺。 乃至幾十年改朝換代之時,兩方大軍竟無一人敢踏入平安寺的大門。 姐妹幾個下了馬車,從寺廟大門進去。 百層白石階梯之上,立有一高宇廟堂,左右兩邊朱漆大柱上各刻著渡濟百世,永葆平安四字,正中掛著牌匾,上面是端端正正三個字:平安寺。 上了階梯,進了寺廟里,先捐了香油錢,再燒三炷香,然后跪在佛祖面前的蒲團上,聽小師傅誦經(jīng)。 這一套做完,一個小和尚跑過來,用盤子端了四個平安符,慧容,映容,碧容,黛容一人挑了一個。 那小和尚看著年級很小,約莫六七歲的樣子,映容又給他抓了一大把糕點和糖酥,小和尚拿著糖喜笑顏開的回去了。 廟里的小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遺棄的,被老和尚們撿回來,從小養(yǎng)在廟里,沒什么好吃好玩的,有來上香的施主給他們抓一把糖抓一把果子都能開心半天。 慧容把平安符系在了身上,問道:“我看到那邊有求簽算命的,咱們?nèi)S根簽子算一算,看看準不準?” 碧容一聽就來了興致,“好好好,我要去,在這燒香多沒意思?。 ?/br> 映容和黛容聽了,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從供著十二尊佛像的大殿側(cè)門繞過去,連通著另一座小佛殿,里面人很少。 最前方坐著一個老和尚,穿著土黃色略有些發(fā)白的袈裟,頭頂上有幾塊燙疤,面前擺著幾個簽筒,筒是一樣的,都是褐色的圓竹筒,但是里面的簽是不一樣,有算姻緣的,有算運勢的,還有算兒女運的,不一樣的簽便是不一樣的運。 慧容先走了過去,映容等人跟過去。 老和尚眼睛里一片混濁,似乎看不太清楚,但他耳力很好,人還未走到跟前,便已經(jīng)聽出來有幾個人了。 老和尚和善笑道:“四位女施主,是來算什么的?” 黛容抬頭悄悄看了一眼,心里覺得挺厲害的,看這老和尚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以為他根本看不見呢,沒想到竟然知道她們一行人是四個人,還知道是女施主,可明明她們一句話都還沒說。 黛容站直身子,不由得認真了幾分。 第三十一章 地上只有又破又糟的蒲團,連個小杌子都沒有,慧容有點嫌棄,但還是耐著性子坐了下來,問道:“您這里有哪些可以算?” 老和尚道:“男施主算官運,仕途為多,女施主算姻緣,平安和兒女為多?!?/br> 慧容看看四周,低聲道:“我想算一算婚姻運勢順不順?” 老和尚一笑,“那您算姻緣即可?!?/br> 慧容臉紅,又問道:“那該怎么弄?” 老和尚把一旁的木魚挪開,撿起壓在木魚下面的四個舊銅錢,放在掌心讓慧容翻兩個面。 慧容小心的挑了兩個翻了面,老和尚又拿了個竹筒子上前,嘴里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慧容看的一愣一愣的,總覺得有點故弄玄虛,她心里不大信,但是又耐不住好奇,很想知道她和霍成的姻緣到底順不順。 要是今兒沒和幾個meimei一起來,她還想問問子女緣呢,可現(xiàn)在邊上人多,她實在不好意思問出口。 老和尚念完了那一遍聽不懂的詞兒,低頭道:“女施主現(xiàn)在搖這簽筒,左三輪右四輪,一直搖,搖到掉下第一根簽為止?!?/br> 慧容半信半疑的拿起簽筒搖起來,搖了幾下,便掉下一根簽來。 慧容撿起簽,卻根本看不懂上面的簽語,她把手一伸,拿給映容看,映容湊過去看了一眼,沖她搖搖頭,也是云里霧里看不明白。 老和尚道:“女施主可否把簽語念一遍,老衲眼睛不好?!?/br> 慧容捏著竹簽?zāi)盍似饋恚昂揭褂隇跖畋M,走馬山河大道橫?!?/br> 老和尚將手搭在袈裟上,閉著眼道:“您這是支下下簽,代表緣分已盡?!?/br> 慧容愣了一下,緣分已盡? 她頓時氣的七竅生煙,把那簽狠狠砸在地上,厲聲道:“你這老和尚胡說些什么呢?我還沒嫁呢,就這么詛咒我,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你知道我要嫁的是哪家嗎?哪個都是你得罪不起的,再敢胡說我掀了你這破地方?!?/br> 見著慧容發(fā)脾氣,映容趕緊上去攔住她,慧容一邊瞪眼一邊罵道:“今兒就不該出來,好好尋個晦氣!” 老和尚坐在那里波瀾不驚的樣子,仍舊是淡淡的笑,“老衲不知道女施主是誰,也不知道您要嫁的是誰,不過我在這坐了幾十年,來來往往也遇到過許多達官貴眷,倒從未見過像女施主你這樣的?!?/br> 慧容氣的又是一跺腳,立刻就要上去質(zhì)問,映容忙攔著她道:“jiejie別生氣,要是覺得算的不準,咱們就不算了,回家去吧?!?/br> 碧容在邊上看熱鬧不嫌事大,喜滋滋的跑過去道:“先別急著回去,讓我也來算一算?!?/br> 慧容也不鬧了,停下腳步想看看碧容能抽出個什么簽。 碧容坐在蒲團上,舉著簽筒晃了好幾圈,晃出了一根簽頭有點損壞的簽,看著破破爛爛的。 碧容照著簽上念道:“秋風雨打亭前樹,一枝寒梅落塵泥。” “這是什么簽???是好簽嗎?”碧容問。 老和尚攏著衣袖道:“非也,非也,同上一支一樣,是支下下簽?!?/br> 碧容立刻就不高興了,噘起嘴,把簽扔回簽筒里,嘴里小聲嘟囔著,“什么嘛,根本就不靈。” 慧容抱著胳膊站在旁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剛剛的生氣也全然忘了。 她努努嘴,示意黛容,“你也去試試,看看你抽什么!” 黛容有點抗拒,眉毛擰成一團,“別了吧,我就不試了?!?/br> 碧容也開始攛掇,推著黛容過去,“你試試,你試試,要是你也抽個下下簽,說明這一點都不準?!?/br> 黛容沒法子,只得拿起簽筒子,搖了幾下掉出一根簽來,黛容還沒看,碧容便搶先奪過來,“望江樓上登高處,枝頭錦繡探春華。” “這是好的壞的?”碧容忙問。 老和尚微微笑道:“這是支上上簽,錦繡姻緣。” 慧容站直了身子,不可思議的看過來,碧容也是一臉復(fù)雜的表情。 “你去抽一支,你不是還沒試嗎?”慧容的眼神直直射向映容。 “對呀,二jiejie,只有你沒抽了。”碧容推波助瀾道。 兩個人直勾勾的看過來,映容抿抿嘴,知道今兒不抽一支這關(guān)就過不去了。 干脆就爽快一點直接走過去了,映容拿著簽筒隨手一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掉下來一根簽。 映容也就是為了應(yīng)付應(yīng)付,連簽都沒撿起來,只是看了看上面的簽語,對老和尚道:“這簽上寫著的是,鏡里照花容,殿里寫青鸞。” 映容不解,為何會是五字聯(lián)句,旁的簽都是七個字的。 老和尚略睜了睜混濁發(fā)黃的雙眼,“這也是支好簽,是上上簽,姑娘是個有福氣的,將來必能平安順遂,夫妻和睦?!?/br> 碧容張著嘴巴,愣在原地。 慧容沉吸了口氣,“我還就真不信了,我要再抽一次。” 慧容搶過簽筒,嘩嘩猛搖一陣。 哐當一聲,兩根簽同時掉在了地上。 慧容一手撿起一個,左邊的簽是,天圓地方迷惘處,人進人出新跡時。 右邊的簽是,堂前朱門棲瑞鳥,小樓磚瓦添花紅。 慧容實在是懵了,“這又是怎么回事?我搖出來兩根簽,一根是天圓地方迷惘處,人進人出新跡時,一根是堂前朱門棲瑞鳥,小樓磚瓦添花紅,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默了半晌,才道:“您這是一根上上簽,一根下下簽,天圓地方為上簽,堂前朱門為下簽,究竟好是不好,不看簽,看施主您自己。” “不是,這,這怎么可能,你這和尚沒誆我吧?我不少你銀子,你可得說實話,這天圓地方怎么可能是上簽?堂前朱門怎么是下簽?zāi)???/br> 慧容實在不能明白,明明堂前朱門那支簽看起來更好更圓滿。 老和尚說話慢吞吞的,“這堂前朱門看著雖好,實為下簽,這天圓地方看起來寂寥滄桑,然則是通透豁達之意,為上簽,老衲說了,好是不好,全在施主您一念之間,朱門富麗未必好,天地迷惘也未必不好?!?/br> 虛虛實實一番,氣的慧容說不出話,把兩支簽扔在地上轉(zhuǎn)頭就走。 映容留了一錠銀子在蒲團上,也跟著出去了。 慧容在路上走的蹭蹭的,邊走邊忿忿道:“那老和尚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我看他是編不出來了,才在那胡說八道打馬虎眼,想糊弄我們呢!” * 慧容生氣了一路,回了昌順伯府,便徑直去了海棠院里。 本想著去燒香拜佛求保佑,可誰知道平白遇上這么件添堵的事。 慧容心中氣結(jié),加上一上午來回奔波,身子也有點乏累,回了房便歪在榻上睡著了。 睡了半個時辰左右,凝露過來叫醒她,慧容迷蒙睜開眼,披衣起身,準備喊人擺飯。 這時甘mama推了門進來,笑著道:“姑娘,伯爺和老夫人在前廳擺了飯,讓您過去呢!” 慧容應(yīng)了一聲,對凝露道:“叫小廚房的人先歇著吧!” 凝露點頭,又服侍著慧容穿上洋紅百褶長衫,整理了鬢發(fā),一同往前廳去了。 慧容到了前廳里,見父親,祖母,趙氏和三個meimei都坐在那里,一家人都到齊了。 大堂正中間支起了逢年過節(jié)才用的福祿壽八仙桌,桌上熱菜涼菜擺了二十多道。 慧容心中微微驚訝,走上前去,在映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家里這般團圓齊整的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可不多啊,今天又不過年又不過節(jié)的,怎么擺起這么大的陣仗來了? 剛坐下,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忙上來布置碗筷,余文軒笑瞇瞇的夾了一只蝦放在慧容的碟里,“你不日就要出嫁了,將來再想回家里吃頓團圓飯就不容易了,今兒這頓飯算是給你擺的。” 慧容這才明白過來,端著小碟接過蝦仁,笑道:“多謝父親?!?/br> 老夫人滿是慈愛的看著慧容,“從前還沒有桌子腿高的小丫頭,一晃也要出閣了!” 趙氏識時務(wù)的說笑一句,“慧姐兒是在母親跟前養(yǎng)大了,如今她出閣,您可不是要舍不得了嘛?” 老夫人感懷過往,說起慧容從前的事,又叮囑道:“到了婆家,萬不可再像做姑娘時那樣嬌縱了,婆家可不是慣你的地方,要學(xué)著孝敬長輩,照顧夫君,做個賢惠媳婦,可懂了” 慧容低頭羞澀道:“都懂的?!?/br> 碧容在一旁聽著,撇撇嘴,先是看向映容這邊,見映容一門心思吃菜,好像不是很想搭理人的樣子。 便果斷掉轉(zhuǎn)了方向,頻頻向黛容那邊使眼色。 眾人正吃著飯,卻見大管事常仁寶急急忙忙從門外跑進來,額上全是汗珠子,一邊跑一邊叫道:“不好了伯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余文軒放下筷子,不悅道:“什么事這么著急?吃飯都不讓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