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過姨娘也不算個正經(jīng)主子,王姨娘又不曾生養(yǎng)過,王mama你犯不上張狂,你這個姨娘侄女可保不住你?!?/br> “二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映容冷聲道:“我們余家只養(yǎng)忠仆,不養(yǎng)祖宗,您如今年紀(jì)也大了,就別在府里干熬著了,早些回家養(yǎng)老享福去吧!” 躲在后頭的江mama一直沒敢出聲,她可沒個做姨娘的侄女,不敢像王mama那般挺個腰板子,只敢躲在后面,但求不要殃及己身。 江mama心里嘖嘆,這二姑娘可真是厲害的,往日還當(dāng)她多么柔善呢,如今才曉得分明就是潑辣貨,那王婆子現(xiàn)在也是越來越蠢了,幾十年的人精一下子打回原樣了,這個時候死犟著管什么用? 這明擺是要?dú)㈦u儆猴立個威呢,還不趕緊求個饒服個軟,還在這叉?zhèn)€腰跟主子吵嘴,可笑! 胳膊擰不過大腿,即便你是奴才堆里的山大王又怎么樣?還能擰得過主家? 江mama在心里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來,王婆子這回要是倒了,往后華香榭里可就是她一頭獨(dú)大了,油水什么的也不用跟人分了,都能攬?jiān)谧约簯牙锪恕?/br> 王mama聽了映容的話,心里害怕的不得了,面上卻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不敢表現(xiàn)出來,掐著手心定定心神,沒事,不過一個丫頭片子罷了,想來她不敢真做什么的! 映容淡淡掃過去一眼,既然她已經(jīng)把這事挑起來了,那就不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否則丟人的是她自己。 映容啟唇,“王mama以下犯上,不敬主子在其一,倚老賣老,以資歷想挾在其二,再者我也聽到不少閑言,說王mama你奴大欺主,凌駕于蘇姨娘和四姑娘之上,我原還不大信,今日見你這般囂張氣焰,也容不得我不信了,有這樣的人在華香榭,恐怕蘇姨娘和四姑娘晝夜難眠?!?/br> 映容吩咐攜素道:“去知告母親一聲,帶幾個人把王mama送回管事處,找出她的名冊來劃了名字,領(lǐng)了銀錢送她回家吧!” 王mama大驚失色,這,這是真要趕她走? 王mama嚎道:“二姑娘,你不能趕我回家去,我在府里待了幾十年了,我待的時候還沒你的,伯爺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侄女還是姨娘呢,也算是你的長輩了,你怎么這么……”話到嘴邊,又不敢說出來,強(qiáng)忍著把缺德二字咽回肚里,越想越委屈,禁不住號啕大哭起來,一下子臥倒在地上,打著滾撒潑。 映容靜靜看著她發(fā)瘋?cè)鰸?,也不叫人拉,也不叫人勸?/br> 王mama哭了一會,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了。 江mama在后頭看著,也唬了一跳,這二姑娘真夠絕的,本來以為打發(fā)王婆子去別的地方就算厲害的了,沒想到這直接給趕出府去了,王婆子在府里待了大半輩子,這一出去得多丟人吶! 也怪王婆子自己倒霉,平日看著蘇姨娘和四姑娘性子軟,總拿捏她們,還說蘇姨娘是軟柿子,這下好了,一撞就撞上個邪祟神! 江mama自個沉思著,冷不防的聽見王mama大叫了一聲,“二姑娘,那江婆子跟我是一路的,我干了什么她也都干了,我走了她也得走?!?/br> 王mama惡狠狠的瞪眼,這個江婆子真不是個東西,躲在后面大氣都不敢出,事是一起干的,銀子她也沒少搜刮,到了倒霉的時候她倒想跑? 江mama被這話刺的一跳,真恨不得給那王婆子兩個耳刮子,臨死還不忘拉個墊背的! 映容正愁找不到理由處置江mama,沒想到她們自己攀咬起來了,微微一笑,“即如此,連江mama也一并送過去吧,我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正看見江mama藏豬蹄子呢,那好像不是mama你該有的份例吧?看那樣子也熟練的很,不是第一回 了吧?這偷摸的習(xí)慣可不能有,您說是吧?” 江mama聽了身子一癱,旋即跳起來沖向王mama,抓著頭發(fā)叫罵道:“好你個王婆子,活該你折陽壽,敢坑我,我打死你?!?/br> 王mama也不是吃素的,一腳就給江mama蹬出三步遠(yuǎn),江mama捂著肚子直抽冷氣,一旁的幾個丫鬟上來把她們拉住帶出門去,兩個人被鉗著手,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的。 一場鬧劇收場,映容整整衣襟,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黛容道:“王mama的侄女是王姨娘,你怎么沒告訴我?” “我……”黛容低下頭。 “王mama來華香榭也不是一天兩天,以她那個性子也不是個能藏事的,肯定早就大肆宣揚(yáng)她有個做姨娘的侄女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映容正色,“倘若你是因?yàn)榕挛翌櫦赏跻棠锞筒唤o你出頭了,那你大可不必來找我?!?/br> “二jiejie,”黛容垂淚,“是我的錯,王mama說她從前在祖母面前得臉,又有王姨娘這個侄女,我怕你顧忌她們,就,就不幫我了?!?/br> “你放心,我還不至于怕一個姨娘,況且王姨娘是從奴才堆里上來的我們都知道,卻不曾知道她還有個姑姑在府里做事,既然大家都不認(rèn)識這個王mama,可見她不是個得臉的,說什么在祖母跟前做過事,恐怕都是她胡謅吹牛的?!?/br> “可是,jiejie你把她趕出府去了,她要是鬧起來怎么辦?”黛容擔(dān)憂道。 映容一笑,“這個你不必?fù)?dān)心,即便她真有幾分臉面鬧到祖母面前,祖母也不會為著個刁奴為難自己的親孫女的?!?/br> 黛容舒出口氣,映容拍拍她肩膀,緩聲道:“黛容,其實(shí)你大可不必瞞著我,以誠待人方可萬事成?!?/br> “二jiejie,我知道了?!摈烊蔹c(diǎn)頭。 映容道:“那你進(jìn)屋吧,我就先回了?!?/br> 看著映容的背影,黛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是喜是悲,千回百轉(zhuǎn)。 她也不愿哀求與人,也不愿活的這么艱難,可人吶,不低頭不行,不認(rèn)命不行! 映容是嫡出女,萬千寵愛于一身,有趙氏保駕護(hù)航,有外祖家撐腰立威,映容說一句頂她說十句有用。 可她什么都沒有,母親是婢女出身,既無外祖相護(hù),也無田產(chǎn)陪嫁傍身,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便如同無根的樹,站都站不穩(wěn),便是想懲治個奴仆都不能自己作主,實(shí)在是有心無力。 黛容咬唇,她實(shí)在不知該怎么辦? 慧容有外祖高家,有前高氏夫人留下的大筆陪嫁,有老夫人的疼愛憐惜,碧容也有一個得寵的姨娘。 她是什么都沒有的,還得想法子護(hù)姨娘周全,可是這日子不能總這么過下去,二jiejie能幫她一次,卻不能幫她一輩子,往后各種繁復(fù)之事,總不能事事去求人。 黛容嘆氣,腦中思緒紛雜,腳步虛浮的進(jìn)了屋子里,剛進(jìn)門,便被蘇姨娘一把拉過去。 “你要死,你要死,誰叫你把二姑娘叫過來的。”蘇姨娘一邊哭一邊打黛容,“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干嗎非要挑是非?” “姨娘,”黛容突然發(fā)火推開蘇姨娘,“我不把二jiejie叫過來,難道跟你一樣,只會躲在屋子里哭嗎?我是府里的四小姐啊,憑什么我就得任人欺負(fù)呢?” “你又在說什么瘋話,你要比,要出頭,可你拿什么跟她們比呢?”蘇姨娘無力道:“咱們什么都沒有啊,閨女,我只望著你好好長大,嫁一個好人家便是了,莫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怕心有天高命有紙薄?!?/br> 黛容苦笑,“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爭不過柳姨娘她們了,一輩子就這么幾十年,您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可不想就這么混過去。” 第十一章 王mama跟江mama兩個從管事處回來,收拾完包袱,哭哭啼啼的回家去了,路上還不忘顛顛錢袋里的銀子。 江mama心里既是難受又是害怕,她男人在外院做個小管事,要是知道她在內(nèi)院里惹了主家不快,肯定又是一頓好打。 不過雖是打發(fā)她回去了,總歸還領(lǐng)了些銀錢,這錢還不少呢,留著養(yǎng)老傍身都是夠的。 江mama一邊算著銀錢一邊抽抽嗒嗒的哭,王mama可就沒那么容易滿足了,她也哭,氣惱自己被趕了出去,但她還有幾個門路可走,想著過幾天等風(fēng)頭過去了,讓她侄女王姨娘給行個方便,再給她尋摸個好差事。 王mama橫著眼,心思也活泛起來,如今看她是落了下風(fēng)倒了霉,可誰知道以后呢,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那二姑娘不過是個丫頭片子罷了,能成什么事,還有那個四姑娘,人小心眼大,忒壞! 等她尋幾個生子偏方過來,讓王姨娘生個兒子出來,這偌大伯府全是她侄孫子的,那幾個賠錢貨,該嫁的嫁,該滾的滾! 王mama自個在心里盤算著,只覺得王姨娘肚子已經(jīng)揣了個金蛋似的兒子,又覺得自己往后是伯府的姑太太了,也要學(xué)著老夫人的樣子享起富貴來。 王mama一路胡思亂想著,進(jìn)了家門,不急著見男人和兒子,東西一撂就出了門往娘家去了。 上了王家先找哥哥哭一通,說自己如何委屈如何受罪,哭完了又叮囑哥哥嫂子替她再謀個差事做。 王姨娘的爹是個疼妹子的,心疼王mama受了氣,拍著胸脯滿口答應(yīng)下來,說要進(jìn)府里找王姨娘說這事。 王mama聽了自然高興,吃完晚飯,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嫂子自是不樂意的,誰愿意為了小姑子找閨女的不快活。 洗著碗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口問了,“你真要找四兒去?” 四兒是王姨娘的名字,家里孩子多,因著她行四,便隨意取了個名叫王四兒。 王老爹躺在炕上抽旱煙,“那肯定是要去的,我親妹子托的事能不辦嘛?” 王老娘聽了哼一聲,手里的碗筷摔摔打打,“你妹子說話比玉皇大帝還管用,你管你妹子,就不管你閨女了,那伯府豈是個安生地方?四兒在那待著本就艱難,你們幫不了她也就算了,還盡想著沾她的光揩她的油?!?/br> 王老爹砰一下摔了煙管子,“去去去,洗你的碗去,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嘰嘰歪歪的,你還想做爺們的主不成??!?/br> 王老娘別過頭去,低聲嘟囔,“天天都是你妹子,跟你妹子過去吧?!?/br> 王mama回了自己家,可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心來,她又急性子,心里想著事根本坐不住,三天兩頭的回娘家,催命似的催王老爹。 王老爹叫她兩下一哭,也沒招了,挑了個大清早,換了身干凈衣服往昌順伯府過去。 他不敢走大門,走的是后門,揣著手躬著腰跟門房小廝說,“煩請小哥上里頭通報一聲,我是你們王姨娘的爹,我來瞧我閨女的?!?/br> 門房聽說是王姨娘的爹,也好聲好氣的搬個凳子叫他坐,坐了沒一會,王姨娘院里的丫鬟過來接他,王老爹樂的拍腿,“瞧見沒,那是我閨女的丫鬟,我閨女叫人來接我了。” 小廝陪著應(yīng)合了兩句,“瞧著是呢!” 丫鬟可沒什么好臉色,這王老爹一來準(zhǔn)沒好事,不是要吃要喝就是要銀錢,這回肯定是為了王mama那事來的,又是個折騰人的事。 唉,這王老爹和王mama二人對她們來說簡直比煞星還煞星! 丫鬟皮笑rou不笑,“您跟我過去吧!” 王老爹一臉滿足得意的神情,自覺姑娘爭氣,嫁進(jìn)了大戶人家,連帶著他都能沾點(diǎn)光,出入還有丫鬟引著。 從后門進(jìn)了內(nèi)院,七拐八繞的到了王姨娘的院子里,王老爹熱淚盈眶的喊了一聲,“四兒啊,爹來看你了?!?/br> 王姨娘從內(nèi)室走出來,依舊是年輕俊俏的樣子,只是眼睛有些疲倦無神,見著王老爹卻連個好臉色都擺不出來,甩甩帕子道:“您這回又是來要什么的?” 王老爹臉色一哂,尷尬道:“我,我這不是想來看看你嘛!” 話未說完,便被王姨娘打斷,“噢,我曉得了,您是為著姑姑的事來的吧,那我得跟您說清楚了,這事我可沒法子?!?/br> “你這,你這說的叫什么話?!?/br> “那我有什么辦法,她這回犯的事不小,奴大欺主,欺壓蘇姨娘母女,還得罪了二姑娘,那二姑娘可是夫人唯一的女兒,心肝寶貝似的護(hù)著呢,況且這事連老夫人都知道了,還說府里規(guī)矩不嚴(yán),要嚴(yán)加約束奴仆,你說我能怎么做?我還怕她連累我呢!” 王老爹長嘆口氣,不忿道:“我又沒讓你找你們夫人吵嘴干架去,我是說,能不能再給你姑姑尋摸個好差事,府里要是不能待了,就給她安排在莊子上鋪?zhàn)由下?!?/br> 王姨娘氣急反笑,“唉呦喂,您說的倒是容易,我又沒有莊子鋪?zhàn)樱夏慕o她安排去?是給她安排到老夫人的莊子去,還是給安排到夫人的莊子去?” 王姨娘半惱半諷道:“您要是現(xiàn)在給我個大莊子大鋪?zhàn)影?,別說把姑姑安排進(jìn)去了,我連她男人兒子都能一道安排進(jìn)去,可我屁都沒有,也就光在這空口白話干過癮了!” 王老爹被懟的啞口無言,沉默半晌,又道:“說起來這事還是怪你,要是你當(dāng)時把你姑姑放在自己院里,哪有這么多是非?!?/br> 王姨娘氣的呼吸都不穩(wěn)了,“我把她放我院里?我是瘋了不成?就她那好吃懶做的樣子,放到我跟前來礙我的眼嗎?” 王老爹囁嚅道:“你,你當(dāng)初能進(jìn)伯府還是多虧了你姑姑呢,要不然你哪有機(jī)會伺候伯爺,哪能過上今天的富貴日子,四兒,做人不能忘本,你可不能自己過了好日子就不管家里了。” 王姨娘譏誚道:“呦,我謝謝您,我謝謝您把我賣進(jìn)來做丫鬟,要不然我哪有機(jī)會給人家做小呢是吧?我給人家做丫鬟做姨娘我多體面吶,哥哥娶媳婦我貼錢,jiejie出嫁我貼錢,家里各個死纏著我要錢,我可真是有面子!我這日子過的可真是好!” 王姨娘真是恨急了家里,家里四個孩子,從小她吃的最差穿的最破,缺了錢也只賣她做丫鬟,用她的賣身錢養(yǎng)哥哥jiejie,如今看她在伯府做姨娘,手里有幾個錢了,便一個個巴上來吸她的血。 王老爹被她說的漲紅了臉,這一樁事沒談攏,父女兩個不歡而散。 * 經(jīng)華香榭一事過后,映容的威勢算是立起來了,誰都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柔斯文的二姑娘不是個好惹的。 趙氏自是覺得映容做的好,她素日里并不知道華香榭有這樣的混帳奴才,以至于讓蘇姨娘母女受了欺凌,如今映容出頭,也是為了護(hù)她的名聲,畢竟后院不寧,乃是主母失責(zé)。 老夫人也有耳聞,面上雖未說什么,不過心里還是對映容贊賞幾分的,干脆果決,行事利落,這才當(dāng)?shù)闷鸶唛T貴女的氣勢。 余家的女兒,將來是要做嫡妻主母掌家中諸事的,萬不能扭扭捏捏柔柔弱弱拿不出手。 說實(shí)在的,從前她未曾對這個孫女上過太多心,她最疼惜的是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