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她現在心情好極了,也開導起寧蘭來:“你和世子若是真的兩情相悅,你可以讓他多在你房里待。涼州王老來得子,就這么一個獨子,要為涼州霍氏開枝散葉的,只娶你一個正妻實在不現實。但是世子喜歡你,他一定會少納妾,并且只對你好的?!?/br> 第69章 寧蘭不愿惹寧蓮煩惱,畢竟世子是否娶妾,娶誰,并不是堂姐能決定的,她打定主意要親口問清霍起的打算。 其實不論是三公主還是扜彌索娜,她并不怕其他女子與她相爭,她知道核心不在這些美人身上,而在霍起自己身上。 如果霍起已經決定好要娶妾,甚至圈定了人選,她對婚禮也就沒有那么期待了。她能夠理解,也尊重霍起,但是她不愿意在涼州生活,背井離鄉(xiāng),每日不經意就看到他對別的女孩子笑,甚至觸摸她們。 如果不嫁給他,就不用看到,也眼不見心不煩。 寧蘭岔開話題,姐妹倆聊了些小時候的趣事。到了下午,孔嬤嬤讓人傳話來,請寧蘭回侯府試成人禮的頭飾。前幾日繡服量了尺寸、首飾描了樣子,這幾日都在趕制,因此她得了幾天閑。 今天首飾出了粗樣,都是太后下令挑選打造的,工匠俱是宮廷手藝,太后、皇后為輔,涼州為主,都出了珠寶裸石供工匠選用。今日早起,太后又令將自己喜愛的幾件祖?zhèn)鞯念^臉,挑了其中顏色青嫩的一并給寧蘭試著配妝。 寧蓮聽了有些羨慕,堂妹的及笄禮,比她東宮大婚的首飾更要好。她雖嫁于太子,到底是側室,況且涼州一貫富庶,不輸京洛。世子又對曼曼那樣上心。 人與人,是不能比的。不過曼曼得太后垂青,受霍氏長輩看重,她也替曼曼開心。這樣想著,心里有一點點酸,又有些欣慰,兩種心情沖撞著在懷里,肚子愈發(fā)痛起來。 她本起身要送寧蘭,剛走到桌旁,忽然腹內一陣尖銳的絞痛,渾身力氣盡失,沒掌住摔在了鼓凳上。寧蘭連忙回身扶她。 “jiejie,你怎么了?哪里難受?我去找御醫(yī)!” 寧蓮搖頭:“無妨,剛喝下補藥,需要調理適應會。一會肯定就好了,別麻煩人?!?/br> 寧蘭蹙眉,但猜到她如今是女官,夜里做的卻是侍妾的事,難免會有一些東宮的奴婢嫉恨,暗地里或說出不好聽的話。她又不是個要強的,不愿惹事,恐怕不會和太子告狀。那些人只會愈發(fā)蠻橫,欺壓地久了,使她生出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寧蘭道:“那我將弘安侯府的老郎中給你請過來,他脈象診得不錯。jiejie你先喝點水?!睂幪m扶寧蓮在鼓凳上坐下,伸手去給她倒熱茶。 剛一抬起手,驟然看到手上淋淋有血跡。 寧蘭愣了一瞬,立刻跪下身子拉過寧蓮的裙子看。寧蓮唇色愈發(fā)白了,疼得有些撐不住,上身躺在桌子上,一手捂著小腹,虛弱道:“曼曼,我想去床上躺一會。睡一覺應該就好了?!?/br> 寧蘭一邊查看她的裙子,一邊快速問:“jiejie,我記得這幾日不是你月信日子?這個月推遲了嗎?以前可有痛成這樣?” 這血卻不像月信的血,要鮮紅許多。寧蘭雖無經驗,卻知道女子下紅沒有小癥,若不是月事,恐怕就麻煩了,頓時嚴肅起來。 “才剛走三日,應該不是……”寧蓮低頭也看到了自己裙子上的血,她能感覺到腿間血慢慢流出來,用了力氣亦止不住,不由有些呆了。 寧蘭將杯子中的茶潑掉,道:“這里的東西先別吃,也別喝?!毖杆倥芰顺鋈ァ?/br> 她四面查找了,想要叫人,可是寧蘭的房子周圍居然一個婢女也沒有! 寧蘭不顧自己穿著襦裙,提起裙角跑得飛快,一直出了女官的院子,直沖進東宮前院,終于抓住一個路過的宮女:“御醫(yī)呢?快請御醫(yī),寧女官生了病,很嚴重!” 那宮女道:“女官生病不是御醫(yī)看,需得遞脈案去太醫(yī)院排隊抓藥。你若是著急,先出宮家去吧?!?/br> 女官出宮手續(xù)繁瑣,不得隨意進出,那還得等多久!寧蓮血流不止,哪有那么多時間等! 寧蘭著急道:“太子殿下呢?他在哪里?” 那宮女不信任地看著她,又是借病博取太子憐愛的壞女人,她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寧蘭急得抓心撓肝,捏著手心想了會,霍起沒有來接自己,應該就是還在議事堂,那太子一定也在! 她按照建筑規(guī)格,向東邊書房方向跑去,有一處侍衛(wèi)林立,殿堂深掩,高墻闊院口戒備格外森嚴,里面是議事堂! 她輕抒一口氣,上前向守衛(wèi)道:“長官,我是弘安侯女寧蘭,煩請幫我通稟一聲太子殿下。女官寧蓮生了很嚴重的病,請?zhí)訋椭诱堘t(yī)生,若實在不便,請允我即刻帶她出宮?!?/br> 那守衛(wèi)是新升上來的,又不是太子近側侍奉,并不知太子對弘安侯女的情愫,只是拿眼睛覷著她。弘安侯府,早就衰落了,也敢和他這樣的東宮守衛(wèi)提要求?需知太子的一只貓,也比尋常官宦人家的人貴重! 守衛(wèi)道:“太子正在議國家大事,不能被打斷。有什么病,等著!” 寧蘭急得抱住他的刀:“大人,麻煩幫我通傳一聲,女官真的病得很急,若不快些……” “誰把她放進來的?”那新升上來的守衛(wèi)刀一橫,將她壓得退后了幾大步,對外面巡邏的侍衛(wèi)吩咐道:“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在這里聒噪?上來,把她趕出東宮!” 寧蘭心頭一緊,彎腰從他刀下鉆了過去就往里面跑。她學過《營造法式》,一掃布局,大略知道議事堂應該在龍虎照壁之后,就往那后后面跑。 被她掠過的守衛(wèi)大怒,新人本就擔心鎮(zhèn)不住場,被其余侍從看輕,為了維護威嚴,立刻拔刀喊侍從隊追了上來。寧蘭聽到風聲一緊,不得不抽出腰劍,急道:“我是弘安侯嫡女,你怎能如此無禮!” 守衛(wèi)亦冷道:“這里是東宮!憑你是什么侯女,也必須下拜帖求見殿下!你竟然敢在東宮拔劍,這是謀逆!想要刺殺殿下!來啊,和我一起把她押下,保衛(wèi)殿下安全!” 守衛(wèi)平時訓練有素,雖然弘安侯府敗落了,但其實并不很想與侯府嫡女為難,若她識相走了也變罷了。但是現下見她竟然敢闖進太子與要員議事的禁入場合,都變了臉色,紛紛拔刀而上。 寧蘭以一敵一尚且艱難,一擁十二名武藝高強的守衛(wèi),互相之間還有配合,幾乎瞬間將她團團圍住,外面還有源源不斷加入戰(zhàn)局的侍衛(wèi)。 她著急地喊道:“太子殿下……阿起!阿起你在嗎!幫幫我!” 她頭上的珠花被一刀削去,圓珠散落,青絲披散。離得最近的守衛(wèi)被她容貌震懾一瞬,手下動作一頓。 下一刻,新守衛(wèi)長刀鋒利的刃口遞向她心窩。 * 霍起總覺得心神有些不寧,似乎冥冥中有誰在呼喚他,心里略有一些焦躁。他揉了揉眉心,準備出去與沈厲交代幾句。 太子與小舅舅及智囊正在商討皇帝遇刺一事,議事堂外面忽然吵鬧起來。 太子本來就在光火,聞聲更為不悅。他皺眉,侍從上前,小聲稟告有人來議事堂行刺。 太子:“……”最近這些刺客是都瘋了嗎? 太子道:“不重罰不足以震懾這些該死的人!給我拖到地牢里去,好好折辱!” 侍從道:“是,殿下。聽說這個刺客也是個女子,而且見過的說比昨夜于闐國那個還漂亮,不知殿下想不想要……畢竟一會受完刑罰恐怕身上都是血,不好伺候了?!?/br> 太子煩躁地揮手:“滾!不要什么人都往我床上塞,本太子沒那種癖好!滾!” 謀士知道,這是為昨夜他爹的“癖好”害得他被懷疑謀逆,心里遷怒了。 侍從則想,那么漂亮,太子不要,他們幾個先一起爽一爽,弄個半死再上刑,這可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唯有霍起神思不屬地聽了半句,心里一跳,比于闐國那個還漂亮? 霍起忽然心里一突,似有感應一般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br> 太子起初還沒轉過味來,見小舅舅急匆匆出門,困惑片刻,心里忽然浮上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突然也反應過來,快步跟上,因為心里慌,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侍從連忙去扶,被他扔開快速跑了出去。 照壁前,重重侍衛(wèi)包圍處,刀影萬千紛繁,她艱難支絀著,少女一劍格開刺向心窩的長刀,卻已經躲不開背后的進攻。 “住手!快住手!”沈厲跟著世子轉過長廊,剛剛看清情況立刻出聲喝止,卻不料世子已然長劍出鞘迅速飛身而上。 橫空一道來勢洶涌的冰寒劍光閃過,守衛(wèi)手中長刀斷碎,刀尖已經刺破寧蘭心口淺表肌膚,細潤血線順著她白皙的肌膚流下。只要再遲一瞬,少女心口將被撕裂破開。 不知來人說了什么,寧蘭只感覺面前圍著她的侍從似乎讓開了一條通道。 她眼前光影閃爍,有些發(fā)黑,腳下發(fā)顫順著甬道往外走,腳下滴著紅色的血滴,將路變得猙獰恐怖。不幾步腿一軟,幾乎要撲在地上。 男人迅速伸手,讓她跌入一個松柏清冽香氣的懷抱。 霍起身上衣服很干凈,和她的不一樣,他伸手扶住她的臉,面上神情還行,指尖輕顫。他剛剛幾乎喪失了走過來的勇氣。 “曼曼……”他放緩了力道想要將她抱起來,寧蘭卻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世子,求求你,幫我jiejie叫御醫(yī),她生了很重的病,一直在流血……她等不了這么久……” 話音剛落,吐出一口血,在他懷里昏過去了。 太子跟著出來,剛拐過回廊,只看到少女在他懷里昏死過去的那一幕。 他擔憂寧蘭,但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世子。 霍起沉聲吩咐了宮女去請?zhí)t(yī)去女官館,面上神色依然是看不出心情的,只是接著低下頭,輕輕親吻了懷中少女的額發(fā),珍重小心,一如她下一刻會破碎,經不起一點輕微的力道。 霍起感覺痛得無以復加。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歡寧蘭,是一生一世只想要她一個人的喜歡。 但是此時此刻,當這個渾身是血的嬌弱小人倒在他懷里,他才意識到,如果她在他懷里閉上眼,他真的會瘋。無論怎么布局,他絕對承受不了一點她會受到傷害的風險,她是他無法避免的軟肋。 * 寧蘭昏迷了很久,太子固然擔心,但是霍起貼身照顧她,一點事情都不肯假他人手。 太子壓低了聲音,在外室道:“沒有任何痕跡。宮女自認是嫉妒寧蓮能夠得到我的恩澤,因此將前些日子的避孕藥加重了劑量……太醫(yī)院也沒有冒領藥材的痕跡,沒有丟失藥材?!?/br> 霍起輕輕“嗯”了一聲,替寧蘭擦好臉,勻了一層玫瑰露在她臉頰上。他新學的手法,第一次還有些笨拙,但是現在已經勉強有點下等侍女的水平了。 他自己又洗了手,緩步轉出外室問:“正月的大婚都準備好了?” 賀蘭璽將東宮籌備的情況說了一遍,沉思片刻,忽然有些反應過來:“小舅舅是懷疑元國公府嗎?是元露?” 他一直相信,既然曼曼說元露偷了她的簪子,那就是偷了!元露既然做了這一件壞事,再針對寧蓮也不奇怪。 霍起啜了一口茶,搖頭:“不一定是。元國公府我一直派人盯著,這一個多月一直在忙元露大婚的嫁妝,一副勢必要壓過寧家的樣子,除去元國公,許久沒有元家人進宮了?!?/br> 元國公畢竟是國老,不太可能親手給女官下墮胎藥,太為老不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曼妞是傻瓜,當然有溫和一點的解決辦法,她只會拔劍砍瓜 難怪上一輩子被人捉住剝皮,重生了一次還被提著兔子尾巴欺負 第70章 寧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弘安侯府了。眼前是孔嬤嬤放大了的一張擔憂的臉,她驚叫著坐了起來,腰腹有些痛,背后傷口卻已經不怎么難受了。 “嬤……嬤嬤!我不在東宮了嗎?堂姐怎么樣?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行竹聽到聲音打了簾子進來:“姑娘可好些了?”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寧蘭嗓子有點生澀,咳了一聲道:“還行,感覺怪怪的,昏過去時候老夢到有人砍我,怎么追世……也追不上。蓮姐怎么樣?” 孔嬤嬤道:“蓮姐兒情況不太妙,東宮請的太醫(yī)圍了三天了。姐兒,余下的你可幫不上忙,先把自己養(yǎng)好。” 寧蘭又問了幾句寧蓮的狀況,想要去看她,又被孔嬤嬤按住了。 “這幾日不得動,動要扯開傷口的?!?/br> 寧蘭聞言,撩起外袍看了一眼,哪有嬤嬤說得那么嚴重。傷口很淺,幾乎沒有疤痕,感覺也不如何疼了。說來奇怪,她有感覺到刀口深戳進rou里的疼痛,應該許久才能養(yǎng)好,難道也是夢到的? 她稀里糊涂接過行竹遞過來的海參豬蹄湯,因為病起胃口弱,油沫都被撇去,就是素白的湯水。 行竹道:“世子殿下送了祛疤的靈藥來,侯爺不許收。后來是雙兒在大少爺那講了情,大少爺替世子偷帶進來的,您可別和侯爺說漏了?!?/br> 行竹心里想,她們小姐畢竟是姑娘家,要是留了疤可不太妙,因此幫著大少爺傳遞了進來。她哪里知道,侯爺寧愿女兒留了疤找個門第低一點的文官嫁了,也不想和涼州霍家扯上什么關系。 孔嬤嬤轉了轉腕上深褐色的舊珠子,那是寧蘭的祖母給她的,摩挲著仿佛感受到了老主人賦予她的責任。嬤嬤小聲道:“姐兒,你那日怎么渾身是血被涼州世子抱了回來?雖然世子讓人壓下去風聲,恐怕素日與你不睦的那兩個要嚼舌根子了。女孩兒家,未出閣前還是謹慎?!?/br> 寧蘭道:“世子……他爹爹向皇帝求旨,許我為涼州世子妃,及笄后便要降旨了。我恐怕快要出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