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道：“而且殿下對我還算照顧的，對另一個姑娘……”

    “嗯？”霍起聲音一提，手下加了兩分力道。

    太子忍住心痛，連忙道：“我錯了，小舅媽，我不應(yīng)該強(qiáng)迫你。我負(fù)責(zé)，這事我一定負(fù)責(zé)?！眰?cè)頭哀求寧蘭不要在小舅舅面前告他狀說寧蓮的事，睡了不負(fù)責(zé)，小舅舅得剝他一層皮。

    霍起卻是徹底誤會了，誰他|媽要你負(fù)責(zé)了？

    眼見兩人眉目傳情，霍起心里火焰愈發(fā)熾熱，對寧蘭道：“過來！”

    寧蘭一提裙子，滴溜溜站到他身后。

    霍起問：“太子唇上的血跡是怎么回事？他強(qiáng)吻你？”

    “我沒有！哎呦……親舅舅，你輕點，你就我一個外甥，別折損了……”

    寧蘭搖頭：“我手破了，就把血抹他臉上了?！?/br>
    賀蘭璽：“……”他的臉像抹布嗎？

    霍起冷哼一聲：“不檢點。”

    寧蘭戳他：“干嘛罵我！”

    霍起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怎么能碰其他男人的嘴唇？我今天非……”

    話雖未出口，三人都清楚。

    霍起今天非吻到她再也不敢碰其他男人的嘴唇。

    寧蘭一陣羞澀，撇頭不再看他。

    賀蘭璽的心像被他們倆聯(lián)手拿刀捅，還七進(jìn)七出。痛得說話都有點顫了，完全再沒有調(diào)戲?qū)幪m的力氣。

    說來霍起今日來倒真不是捉j(luò)ian的，和太子兩人有正事談。但是他做這些事都不避著寧蘭，將人抱到小茶桌后面吃點心等他，中間連道屏風(fēng)都沒隔。

    霍起道：“這次鄴城封地收回，最遲開春就會還給老六。封地在禮部打個來回，最多三個月時間，得把養(yǎng)兵的證據(jù)坐實了?！?/br>
    賀蘭璽開始還有些不習(xí)慣，見寧蘭確實也沒有窺伺他們機(jī)密的想法，只自己乖乖坐著吃著金沙糕，便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和霍起的談話上。

    “好，小舅舅。”賀蘭璽將他囑咐的幾件事一一記下，默了片刻，忽然問：“小舅舅昨夜進(jìn)宮見太后了？”

    霍起“嗯”了一聲，將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回頭看他。

    傍晚霞光將男人身影勾勒地力如玉山嵯峨，神情有幾分冷凝。

    賀蘭璽休息了一會，手臂不那么疼了，賊心又有點復(fù)蘇，鼓足勇氣問：“小舅舅，太后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嗎？也是曼曼的意思？”

    霍起盯著他的眼睛，氣勢迫人：“太后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曼曼的意思，你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

    回到洛陽后，弘安侯府管得嚴(yán)，又有她父親在，霍起沒法翻進(jìn)去私下找她，兩人已經(jīng)幾日沒見。若是以前在洛陽時還好，現(xiàn)下剛剛在江都朝夕相處，驟然分開，實在不習(xí)慣。

    沒想到小嬌花一出府，不是約自己見面，竟然是來約見太子的。

    霍起心里很有幾分警惕。

    寧蘭還在想蓮姐兒的事，她原想自己解決，沒想到最后是霍起給她撐腰。

    她不想麻煩他的，不過有霍起撐腰，事情確實好辦多了，她也可以給堂姐伸手多要點。

    霍起等著她和自己解釋為什么會去找太子，等來等去美人不說話，小姑娘光掰著手指頭自己算東宮編制。

    霍起徹底坐不住了。

    他問道：“曼曼，你在想什么？”

    寧蘭道：“哦，我在想太子側(cè)妃能娶兩個，還是可以想想辦法拿下一個位置?！?/br>
    霍起：“?。?！”

    他道：“曼曼！你要干什么？”

    寧蘭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話說得太簡略，世子想殺人了。

    寧蘭道：“沒沒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給我堂姐要一個太子側(cè)妃的位子，因為……那個，你明白么？”雖然她和霍起關(guān)系很好，可是畢竟涉及到堂姐名聲，她有些拿捏不好措辭，只能希冀于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

    霍起生氣道：“我不明白。效仿娥皇女英很有意思么？真猥瑣！”

    “……”一點沒通。寧蘭啞然片刻，只好如實道：“我堂姐和太子殿下已有夫妻之實，但是殿下不肯負(fù)責(zé)。你是霍氏長輩，能不能幫我堂姐撈一個側(cè)妃名分？”

    霍起：“哼?！边@時候想起我來了。

    寧蘭道：“屆時我堂姐的父親肯定會在我父親面前為你說好話。二叔父和四叔父都在我爹面前說你好……你明白么？”

    霍起道：“好好好?！?/br>
    他道：“我明白了，馬上去做。你看著吧。”

    *

    第二日朝政頒了旨意，皇恩浩蕩，元儲定親，東宮一正妃、二側(cè)妃正式敲定。

    太子正妃定了禮部尚書林家的嫡女林燕渺，眾人已有心理準(zhǔn)備。但是側(cè)妃居然落到了弘安侯府的旁支，一個從五品小官的女兒身上，就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了。

    更轟雷一陣的是，洛陽貴女圈里坐頭一把交椅的元國公府嫡女元露，與這個寧家小官之女一同被定給了太子做側(cè)妃，平起平坐！

    簡直石破天驚。

    元露是什么人，國公府自小按照元后培養(yǎng)的模子，舉止大方，行事穩(wěn)妥，洛陽城里最具大家閨秀氣質(zhì)的女子。若不是后來出了盜竊一事……但這事元國公府私下花了很多力氣打點，加了些真真假假的傳言，將故事挑撥到兩位貴女爭皇子妃位子，互相攻訐的情節(jié)上去，添了份不為人知的破朔迷離。

    如今寧蘭落選，元露得了太子側(cè)妃的位置，似乎更映襯了她德行不會有大虧。

    將至年關(guān)，太子正妃、側(cè)妃的儀典被定在了正月初一，普天同慶，只余兩個多月。

    幾家姑娘早已得了旨意待嫁，也一早做好了嫁入王侯家的準(zhǔn)備，嫁妝豐厚。只寧蓮的位置是頂替了另一位清流高官之女顧嫻芝的，本身家世清寒些，又沒料到能真的做太子側(cè)妃，準(zhǔn)備起來有些吃力。

    二叔家里分到的祖產(chǎn)少，從五品俸祿又微薄，寧蓮在東宮俸銀高，然而當(dāng)值不過三個多月，雖然傾全家之力，做這樣大家族幾代傳承下來的家底積淀，仍是很為難。

    寧蘭是長房長女，不能坐視寧家的女孩子嫁入東宮被其他兩家陪嫁徹底比下去，一面添了自己的嫁妝給寧蓮，因她自己也快要出嫁，不得不在市面上緊急尋出售的田產(chǎn)鋪子、莊產(chǎn)。

    說來也奇怪，拿著父兄支援、自己體己的錢，原先預(yù)計只能最多買一個莊子，再附二十來個鋪子，正在頭疼。

    等到她真正要去簽產(chǎn)契的時候，大過年的，她又要得急，對方不趁火打劫，還反倒降了價格。

    寧蘭心里覺得奇怪，留了心眼，但一直抓不到什么馬腳。

    直到有一日帶了行竹去簽一座布料鋪子的時候，正要按印，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馬嘶，男人似是來得著急，一陣風(fēng)掠過后，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

    “曼曼，這家不能簽，這是老六的祖產(chǎn)?！?/br>
    寧蘭回頭，驚訝道：“世子？”

    他今日穿著朝服，按時間也確實是一下朝就趕過來。面如冠玉，氣度矜貴，注視著她的雙眼卻極度認(rèn)真。

    寧蘭道：“你怎么來了？六皇子的祖產(chǎn)怎么了？”

    霍起拿起地契掃了兩眼，扔回去：“堂堂皇子，就這點氣度，拿契書騙我們小姑娘嗎？”

    寧蘭趴在柜面上左看右看了很久，才琢磨出來，這份地契和產(chǎn)契的敘述有細(xì)微的差別。

    如果她不能夠保證約定的收益，鋪子和掌柜都要被收回。那不就是……

    賀蘭籌好不要臉！貪她的錢，還要捉她的人！

    寧蘭氣鼓鼓轉(zhuǎn)身就走，霍起吩咐綁了人去見官，闊步追上：“曼曼，等等我。我不會讓你被人收走的，我保護(hù)你，嗯？”

    霍起想了想，賀蘭籌收走鋪子沒多大用，也不是看中這份錢，他就是想把小家伙圈回自己窩里，動手動腳，肆意凌辱。

    封地都沒了，還在鬧騰……

    霍起手指輕輕點在劍鞘上，沉思片刻。

    兩人不覺間離得近了，寧蘭一側(cè)頭，直接撞上他胸膛：“你說這家鋪子是六皇子的祖產(chǎn)不能買，那么之前我買的那些降了價碼的，都是霍氏的祖產(chǎn)，對不對？”

    霍起從沉思中轉(zhuǎn)過神來，聽到寧蘭的責(zé)問，抿了抿唇。

    “哪有這樣的，你送了聘禮，再把自己家產(chǎn)業(yè)折了價給我添嫁妝，我們弘安侯府成什么了！”

    霍起握住她袖角，輕聲道：“曼曼，我知道你在給你堂姐準(zhǔn)備嫁妝，還把自己的添了進(jìn)去。我希望也能為你做一點事，但是直接送恐怕你不收。”

    他頓了頓，有些委屈道：“你對她是好，我也支持你。可是我怕你及笄禮后湊不齊陪嫁的產(chǎn)業(yè)，不肯收聘禮，到時候又要我等好幾年才嫁給我。我都這么大了，等不及了，今年就想成婚。今天就想成婚。”

    第57章

    寧蘭：“……”

    你才剛及冠，有什么好著急的??！

    霍起道：“你這些日子都不理我?！?/br>
    寧蘭：“我在給蓮蓮準(zhǔn)備嫁妝?。　?/br>
    “皇后堅持要阿璽側(cè)妃娶元露，我其實是反對的。但是因為寧蓮的位置……互相都退了一步?，F(xiàn)在變成了一家人，偷竊那件事，我不好再鬧得太大，曼曼，你若為這事生氣就打我，不要不理我?！?/br>
    寧蘭知道，元國公府為了給元露造勢，散步言論說她和元露爭奪東宮皇太子妃的位置，元露占了先，她沒比過?；羝饟?dān)心她為這件事不開心，賭氣。

    但是她也不可能因為和元露別苗頭轉(zhuǎn)而就去嫁太子，她又不暗戀元露，耐煩她怎么想呢。

    寧蘭道：“這頓打先欠著吧。今日太陽好，在江都好久沒見這么爽朗的天空了，咱們出去逛逛?！?/br>
    確實難得這幾日都晴朗，寧蘭沒有坐轎子，霍起也將馬給侍從牽著，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洛陽東市街頭。

    兩人穿過熙攘的街流，街旁門戶店面里百姓富足，家家糊了新紙期待著年關(guān)，孩童臉上都有笑顏。

    大年初一那天，寧蓮就要和太子成婚了。她沒有被上一世的命運軌跡裹挾，霍起在她身邊，太子也不會被誣謀反毫無還手之力。太子活著，蓮蓮如愿入了東宮，她與霍起正在改善家人對彼此的看法。

    就連天空似乎都比那時要晴朗了。

    霍起買了幾件有趣的小玩意逗她，寧蘭撥弄了幾下都交給行竹，唇角帶著溫柔笑意，但是似乎還有心事。

    霍起側(cè)頭看了她幾次，欲言又止。直到人群漸漸散去，兩人體力都好，順著午后的陽光，一口氣走到了前朝城墻遺跡。

    堅固的磚石已經(jīng)有點裂痕，土面露出磚口的痕跡。前朝和大梁雖然都在洛陽定都，都城的位置卻不完全重合，因而現(xiàn)在的都城城墻偏西，東面舊城墻處的住戶都追著新城西遷，此處沒有什么人，顯得有些荒涼。

    寧蘭詩書詞賦不感興趣，史書還是讀了不少，伸手撫摸粗糙的碎石土面：“一百六十八年，五代君主，破虜興復(fù)中原，還我漢人衣冠。梁元帝真是英雄?！?/br>
    霍起默然聽完，替她將指尖沾的土灰擦了。

    寧蘭想起霍氏與賀蘭氏并逐天下，而后奉賀蘭氏為主，不由有些奇怪：“世人傳言賀蘭氏以霍氏代代為后交換霍氏為臣，可是太子卻沒有娶涼州霍氏的女子？而且若志在江山，又怎么會為皇后之位打動呢？”

    霍起還未答話，兩人忽然聽到城墻上傳來一陣笑聲，寧蘭聽不出那是什么言語，嘰里咕嚕的像熊在刨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