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周沅猶豫的慢吞吞的往前挪了幾步,背身坐下,抬手擦掉眼淚,一時哽咽不止。 身后的男人微微一嘆,伸手將她抱著放在里側(cè),吹了床榻旁的璧燭,屋子忽然暗了下來。 周沅委屈的坐在一邊,而顧微涼已經(jīng)蓋著床上唯一一床被褥躺好了。 她窸窸窣窣的去勾自己的小毯子,整個翻開來也就勉強剛好蓋住她的小身板,兩只小腳丫還露在外面,冰冰冷冷的,十個腳趾頭忍不住縮了一下。 許是哭累了,周沅呼吸平緩,縮在里側(cè)很快便睡著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顧微涼才緩緩睜眼,屈膝坐了起來。 借著窗外的月光,他準(zhǔn)確無誤的捉到姑娘的小腳,伸手握住,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皺了眉頭。 他一手穿過周沅頸下,一手繞到她膝下,輕而易舉將人抱著挪過來,蓋好了被褥,顧微涼方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周沅翻了個身自個兒朝暖和的地方湊了過來,手上還抱著她那條薄薄的毯子。 顧微涼側(cè)身躺下,一手橫在姑娘的腦袋下,睡夢中周沅調(diào)整好了舒服的睡姿,窩在顧微涼懷里睡的正好。 男人拇指輕輕擦過她濕漉漉的眼下,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低沉著聲音道:“乖一點,我也不會嚇你?!?/br> 而一早周沅醒來時,身邊早就沒人了,床榻都是涼的。 秋嬋來伺候她洗漱時便說:“顧大人一早便去云桂苑了,和老爺一塊用的早膳,方才一同出門上朝去了?!?/br> “一起去的?”周沅遲疑的問。 秋嬋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瞧著還挺和睦的,顧大人難得沒有惹老爺發(fā)脾氣,老爺也難得沒有甩臉子?!?/br> 秋嬋想了想又高興道:“奴婢看這樣也好,往后姑娘也不必夾在中間為難了?!?/br> 說罷,她忽然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去看周沅。 怎么就忘了,姑娘是想和離的,還哪有什么往后呀。 周沅聽秋嬋說這些,非但沒有一點高興,臉色還難看的很,因為昨夜哭過,這會兒眼睛還是腫的。 地上那團廢紙不知去哪里了,問了今日打掃的丫鬟,都說沒瞧見。 周沅心里沉甸甸的,二jiejie好像猜錯了,顧微涼不愿和離,這事與他商量不得,還會被打斷腿。 越想越委屈,周沅癟了癟嘴,氣惱的將手里握著的簪子扔了。 秋嬋哎呀一聲,心疼的撿起來:“姑娘,這可是姑娘最喜歡的簪子呢?!?/br> 周沅沮喪的在銅鏡前撐著腦袋,任由秋嬋將發(fā)簪帶上。 她垂眸沉思,實在不解顧微涼究竟為了什么不肯和離。 突然,外頭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似是有女子在哭,周沅不由往窗外看了一眼,卻只能見到幾個小丫鬟的裙角。 秋嬋不以為意,搖頭道:“一大清早陸家那位妾室就來了,說是請沈姑娘回府,也不知怎么想的,沈姑娘見到她豈不是更氣了,哪兒還能回府,近日夫人又不在府里,后宅也沒個人拿主意?!?/br> 外頭還是吵吵嚷嚷的,是陸家燃那個姓林的表妹在哭。 林白簡前幾日才進陸家的門,可沈嫣一直不待見她,還因為她和表哥鬧了好幾日,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昨個兒表哥來請她,沒能請回去,林白簡便招呼都不打就自己過來了。 剛一進門見到沈嫣,她撲通一聲便跪在了門外,一邊啜泣一邊認(rèn)錯,將所有錯都?xì)w在了自個兒身上。 聽著倒是十分懂事兒,可眼下這個情形,她跪在院子外頭,豈不是顯得沈嫣欺負(fù)人了?這事沒兩日便得傳到外頭,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怎么編排她呢! 一氣之下,沈嫣便指著她數(shù)落了兩句,更惹的林白簡哭個不停。 沈嫣被她哭的心煩,將苑門給關(guān)了,林白簡更委屈,便一直跪在外頭,抹著淚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周沅碰了碰頭上的簪子,比對了下鏡中的模樣,還算襯她的衣裳。 她仰頭問:“三哥哥還沒回府?” 秋嬋搖頭:“沒呢,說是蘅宜姑娘不愿意跟三公子回府,三公子在蘅宜姑娘家邊上買了棟宅子,跟那兒堵人呢。” “……算了算了,你去將那個妾室請到偏廳喝茶,別跟苑門口跪著哭,叫人看著還以為周家欺負(fù)人呢?!?/br> “是,奴婢就去?!?/br> 秋嬋應(yīng)聲退下,很快那哭聲就斷了。秋嬋彎腰過去在林白簡耳邊說了幾句,林白簡往芙蕖苑看了一眼,不怎么情愿的起身,跟著秋嬋往偏廳去。 她邊走邊扭頭往芙蕖苑看了一眼,皺著眉頭有些不解,這個周沅怎么在府上?她不是應(yīng)該在顧家么? 不多久,陸家燃聽著消息匆匆趕來,他是不知道林白簡自作主張過來的,本是想來訓(xùn)她兩句再將人帶走,以免在周家丟人現(xiàn)眼。 可他剛一來,便見林白簡哭的跟兔子似的眼睛,還有因為跪著而沾了泥的衣裙,忽然就啞了。 林白簡抽噎一聲,低下頭道:“沈嫣jiejie是因為我才生表哥的氣,我本來想道個歉能將她求回去,可是…” 陸家燃心里郁氣一股腦都竄出來,沉著臉道:“求什么求,她愛回不回!你也不必在她這受委屈,先回府去?!?/br> 林白簡揪著帕子點了點頭,眼神閃爍的猶豫道:“方才是顧夫人看我可憐,差人將我請到偏廳的,于情于理,我都該去謝她一句才好?!?/br> 陸家燃怔了一下:“周沅?” 林白簡點頭,陸家燃情緒有些怪異,半響才道:“周沅性子一直善良,你去謝過她也好?!?/br> 林白簡笑著說:“我也覺得,顧夫人是個好人,顧大人可真是有福氣?!?/br> 看著陸家燃眉間輕蹙了一下,林白簡轉(zhuǎn)身離開,背過身去時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男人的性子大同小異,得不到的永遠(yuǎn)是最好的,他當(dāng)初沒向周沅提親,如今卻又對沈嫣又兩三分厭惡,這時候再叫他想起從前那么個人,心下一對比,只會覺得沈嫣更不如周沅。 林白簡不提防周沅,周沅都已經(jīng)嫁到顧家了,再如何也不會跟陸家燃生出半點關(guān)系,可沈嫣便不一樣了,她是陸家燃的正妻,陸家燃對她好一日,林白簡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 她正想著,便到了芙蕖苑。 丫鬟領(lǐng)她進了院子里,在門外稍作等待。 屋里秋嬋來通傳,說是陸家燃的妾室在門外候著,周沅不解的往窗外瞧了一眼:“她來做什么?” “說是姑娘方才幫了她,來謝過姑娘呢?!?/br> 周沅眉頭擰的更深了,這本是陸家的家事,她不過嫌吵才叫秋嬋將人帶走的,什么時候幫過她? 這么一來,倒是將她摻和進去了。 “不見,找個借口打發(fā)了?!?/br> 秋嬋也覺得這事不摻和好,便好聲好氣的將林白簡打發(fā)走,可這林白簡實在是好脾氣,仿佛意料之中似的,一句話也沒多問便走了。 秋嬋在身后瞧著頗為不解。 林白簡前腳剛從芙蕖苑出去,后腳消息便傳到了芙蓉帳。 沈嫣緊緊咬著牙,驀地冷笑一聲,周沅根本不認(rèn)識林白簡,今日同林白簡走那么近,不就是為了膈應(yīng)她沈嫣么! 嗤,林白簡也不是個好東西,剛來周家一趟就上趕著討好周沅。 沈嫣摔了手中的杯盞起身,香兒嚇了一跳忙攔住她:“姑娘您別沖動,姑爺可來了,您就原諒他這一次,跟他回府吧?!?/br> 沈嫣急匆匆踏出芙蓉苑,一轉(zhuǎn)身就撞上剛從 偏廳過來的陸家燃,還不等她開口,陸家燃便先質(zhì)問道:“沈嫣,你有沒有一點陸少夫人的覺悟?竟然叫白簡跪著求你回府?你也不嫌落人口舌!好在周沅懂事兒,不然這笑話你是要叫多少人瞧見!” 陸家燃提到周沅,仿佛拉了引線,轟的一聲沈嫣心下便炸了。 她握緊拳頭紅著眼眶:“是,周沅懂事,你現(xiàn)在知道她好了,是不是特別后悔當(dāng)初娶了我而不是她?” 陸家燃皺眉,覺得沈嫣不可理喻,氣的一聲不吭。 可他不說話,沈嫣更覺得自己戳到他心窩子了,淚珠子三顆兩顆的掉下來:“對,當(dāng)初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好,是我拆散了你和周沅,是我從周沅那兒搶了你?!?/br> 陸家燃腦仁突突的跳:“你胡說什么?!?/br> “我胡說什么了,當(dāng)初皇上賜婚,周沅一萬個不愿意嫁去顧家,不就、” “沈嫣!”陸家燃看到沈嫣身后緩緩過來的人影,急忙喝住她。 沈嫣背對著顧微涼,全然不知,兀自道:“不就因為周沅心里是你么?怎么,這會兒你倒是維護她的名聲,你當(dāng)初怎么、” 啪—— 沈嫣話沒說完,陸家燃已經(jīng)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直將沈嫣打懵了。 他緊張害怕中還帶著點恭敬,說話時聲音都在發(fā)顫:“顧大人?!?/br> 顧微涼微微頷首,目不轉(zhuǎn)睛的從他二人身側(cè)有過,陸家燃只愣了片刻,立馬回過神,追過去解釋:“顧大人,內(nèi)人向來嘴上沒個把門,愛胡說八道,周沅與我根本、” “有勞陸公子掛心?!鳖櫸鍪桦x一笑,可那笑卻不達眼底:“我自家夫人究竟如何,我心里清楚?!?/br> 陸家燃噎了一下,緩緩垂下手:“顧大人說的是?!?/br> 顧微涼斂了嘴角的冷淡的笑意,臉色稍稍一沉:“再叫我聽見誰胡說八道,毀了我顧府的名聲,那只好割了舌頭去喂狗,你說呢?” 陸家燃頭皮發(fā)麻,大氣不敢喘一口,沈嫣更是嚇住了,一動不敢動,不敢相信一向溫文儒雅的顧微涼能說出這種話來。 第39章 39 屋里,周沅正彎腰從床下拉出了個箱子,蹲在地上鼓搗了半天,絲毫不知外頭發(fā)生的事兒。 顧微涼回來時臉色不算很好看,周沅也不敢看他,只手上的動作放輕了些,將箱子里她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個一個撿在懷里。 顧微涼就坐在小幾旁,垂頭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她。 周沅被盯的渾身都不自在,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咬著唇轉(zhuǎn)身,把挑揀出來的玩意兒裝到另一個小匣子里,是要帶到顧府去的。 這一大箱子?xùn)|西便是周沅未出嫁前,兩個哥哥給她搜羅來的寶貝,她嫁過去時沒帶上,好不容易有閑工夫,便挑了幾樣。 可顧微涼不知道什么毛病,從進來便一聲不吭盯著她瞧,周沅一想起昨晚上他說的話,胳膊上的汗毛都要立起來。 周沅扭頭偷偷看他一眼,一邊合上匣子一邊小聲說:“回府吧?!?/br> 顧微涼低低應(yīng)了一聲,神色冷冷的問:“現(xiàn)在回?” 周沅點了點腦袋:“嗯?!?/br> 聞言,顧微涼起身站了起來:“那我抱你出去?!?/br> “啊?”周沅懵懵的問:“為、為什么?” “你腳不是扭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