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周沅驚訝了一瞬,不過也沒問周沁是如何知曉的。她這個嫡姐,打小就跟神算子似的,什么都能猜出來。 周沅的那點心思,從來就沒有能瞞的過周沁的時候。 她喪氣的點了下腦袋:“二jiejie,我要怎么做才好?!?/br> 周沁歪著頭看她一眼,捏了一把周沅的臉頰,隨即撇了撇嘴:“顧家怎么還將你養(yǎng)瘦了,這樣可不行?!?/br> 默了一陣,周沁忽然放下手,將臉上那丁點嬉笑的神情盡數(shù)收起,語氣一變,認真道:“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嫁去顧家的,你只要知曉一件事。” 周沅狐疑的朝她看去。 “只有你在顧家過的好,在顧家立的住,將主母這個位置牢牢抓在手里,才不好讓人輕看了我們周府的姑娘,你再不喜顧大人,也不能在宅子里同他生疏了,至于爹在朝中處境究竟如何,也不是你一個女兒家能左右的,你只要顧得你自己便好,可懂?” 周沅愣愣的點了兩下頭,想了想說:“顧微涼說,我在府中與他生分,才惹人猜疑,平白讓爹在朝中處境更難了些,現(xiàn)在想來,卻是我錯了?!?/br> 周沁一口熱茶未送進口中,點了口脂的紅唇貼在杯沿上,詫異的挑了挑眉:“顧大人告訴你的?” 周沅心下正煩亂,隨意點了點頭。 “他怎么會同你說這些?” 周沅低下頭描寫紅陶杯盞上雕的花紋,心里還在想周沁那番話,是以漫不經(jīng)心道:“隨口說說的。” 周沁徹底揚起嘴角,怎么可能是隨口說說。她扭頭去看自己這個打小腦子便簡單的幼妹,實在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么個笨丫頭,顧大人可得多費心了。 她覆上周沅的手:“這偌大伯爵府,上頭還有個掌家的婆母,我能在這宅子里安然度日,你可知為什么?” 周沅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任由周沁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即姑娘一張臉紅成了桃色,扇子般的眼睫抖了抖,嬌嗔的甩開周沁的手:“二jiejie!” 周沁無辜的眨了眨眼,懶懶的倚在榻上:“我又沒說錯?!?/br> 周沅咬了咬唇,她說不過周沁,索性不說了,兀自塞了兩塊糖梅糕進嘴里。 臨到傍晚時分,周沅方磨磨蹭蹭的從伯爵府離開。 晚膳時候,周沅便別別扭扭的,也不說話,心不在焉的進食,還險些撒了碗里的湯。 顧微涼知道她跑了一趟伯爵府,但也不知周沁同她說了什么,三魂丟了七魄。 不過他也沒多想,用完飯后起身便要去書房將公文處理好,誰知他剛一起身,周沅便放下湯匙一并站了起來。 “你、你去哪兒?” 顧微涼蹙了下眉:“書房,怎么了,有事?” 周沅急了,這人怎么這樣,她沒答應(yīng)他住進來時他偏要宿在沁雪苑,好不容易她想通了,怎么他又要回書房去了? 小姑娘拽著裙子,有些生氣:“你怎么不睡這兒了,你前兩日不是在這宿的好好的?” 聞言,顧微涼難得愣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只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過是去書房處理公務(wù)罷了,府里人多口雜,該在沁雪苑住下還是得住下,這姑娘平日與他不親近,若是再分兩室住,怕是更惹人閑話。 看來今早那么一處,還是有些作用的。 顧微涼壓著笑意,往長案上看了一眼,語氣淡淡,十分正人君子:“座椅冰涼,不如床榻溫軟,何況你也不自在,我思來想去,還是回書房的好?!?/br> 周沅屏著氣,眼睜睜瞧著顧微涼從她面前走開,忙拉住他最后小半截衣袖,試探道:“那…要不然,你睡床?” 顧微涼下意識挑了下眉頭,倒是沒想到小姑娘還挺大方,床都讓給他了,忍不住問:“你呢?” 周沅喪氣的抬著下巴指了指顧微涼口中冰冷的座椅。 男人緩緩點頭,彎了彎唇角:“這樣豈不是太委屈你了?” 小姑娘咬了咬唇,就差把委屈寫在臉上了:“不委屈,我還行?!?/br> 第26章 26 顧微涼像是沒聽出周沅話里的意思,點了點頭便叫來鄭凜,將書房的公文都挪來了沁雪苑。 天色漸暗,周沅坐在梳妝臺邊捂嘴打了個呵欠,揉了揉困頓的雙眼,從銅鏡中偷偷看了眼一心撲在公務(wù)上的男人。 半響,姑娘撇了撇嘴,將一枚玉色戒指丟進妝奩,噔的一聲,卻不見長案邊的人有什么動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秋嬋進來時就看到她家姑娘撅著一張小嘴,那副被人欺負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好笑。 她低身輕柔問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這個時辰您該歇下了?!?/br> 周沅磨磨唧唧的應(yīng)了聲,又浸手涂了花露,屋子里一陣花香漫開。 顧微涼眉間微微一動,忽然從一沓公文里離神,抬眸朝散著花香的方向看去,正逢周沅拆了發(fā)髻,一頭青絲忽的散開墜下。 銅鏡中,姑娘沒忍住又打了個呵欠,一手撐在下巴上,嘟囔了句什么,惹得秋嬋無奈一笑。 顧微涼這才側(cè)身看了下天色,夜幕垂下,時辰已經(jīng)晚了。 他低頭瞧著沒來得及看完的公文,難得失了興致,不自覺彎了彎唇角,將公文推到桌子一角,隨即起身,拍了拍褶皺的袍子。 秋嬋在屏風(fēng)后伺候周沅換了寢衣,正要退下時遲疑了一瞬,她還是有些怕顧微涼,小心翼翼問道:“顧大人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顧微涼抬手讓秋嬋退下,他沒有讓人伺候的習(xí)慣,這些貼身的事幾乎能是自己來。 周沅拉著長出一截的寢褲磨磨蹭蹭從屏風(fēng)內(nèi)走出來,好看眉眼糾在一塊。 男人眉頭輕挑:“長了?” “顧家的繡娘不好?!?/br> 小姑娘很是不耐煩,她最討厭在這些小事里浪費功夫,從前周家的繡娘知曉這位五姑娘的脾氣,從來都會細心量尺寸,檢查一番才送來。 顧微涼從長案旁走近,低頭瞧了一眼,是長了。 他頷首附和道:“換了,聘新的。” 周沅頓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 她正欲抬腳過去,忽然被卡住了手臂,不過一瞬便松開。 顧微涼蹲下身子將她腳腕處的料子往上折,周沅一驚,下意識退了小半步。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伸手過去默默將被她踩在腳底的料子折起來。 他起身沒什么情緒的淡淡道:“別再摔了?!?/br> 周沅一囧,耳根紅了一半,哦了一聲從他身側(cè)走過。 床榻上有新的被褥,是給顧微涼的,周沅抱起自己那床走向長案,背對著顧微涼站在座椅邊上,看了好一陣,不知道該怎么睡好。 她隱約感覺到身后一簇玩味的目光,背脊一挺,鎮(zhèn)定自若的盤腿坐下,將被褥往身上一蓋,背過身子,緊緊的閉上眼。 屋內(nèi)靜了一刻,周沅沒聽到身后有動靜,忍不住想扭頭看一眼,正偷偷睜開眼時身后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 小姑娘僵了僵,生忍著不動,直到那腳步聲愈近,周沅實在忍不住,蹭的一下坐起來,警惕的看著他道:“你干什么?” 顧微涼睨了她一眼,動作緩慢的低下頭,猝不及防的吹滅燈燭,屋里光線攸的暗下來,黑了一半。 “吹蠟燭?!?/br> 周沅:“……” 緊接著三兩盞燈燭都被吹滅,周沅聽到床榻咯吱一聲,最后沒了聲響。 整個身子一軟,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拉了拉被褥,就著硬邦邦的座椅闔上眼。 雕花大床上,顧微涼一手墊在腦袋下,絲毫睡意都沒有。 床幔里都是周沅的味道,甜的酸的,像是糖的味道。 姑娘年紀輕,喜歡玩香粉,就妝臺上便有好幾種不同味道的,今日用的花露他還是頭一次聞。 他忍不住抬眸,往長案的方向看了眼,雖是什么都瞧不見,但光是猜也能猜出小姑娘定是一臉煩躁委屈。 顧微涼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其實他沒想這么欺負人,原也只想在她這沁雪苑呆上幾日,好讓府里的眼線瞧見,傳給她們各自的主子,好擦亮眼睛,知道誰能參誰不能參。 而他這新迎進門的夫人不太機靈,不知在人前無他裝親近,所以今早他才稍提點了幾句。 不過卻是沒想到還能有這個效果,大方到床都讓給他了。 顧微涼正覺得好笑時,長案突然傳來呲的一聲,是座椅挪動的聲音。 周沅掙扎著從座椅上坐起來,揉了揉硌疼的腰,抱著被褥發(fā)了好一會兒呆。 窗子半開著,吹來的風(fēng)有些涼,姑娘身子一顫,光著腳過去關(guān)窗。 這么一番動靜,周沅徹底沒了睡意。 冬日本就未過去,白日里還暖和些,晚上便涼了,她裹著被褥坐著,沒一會兒又可憐巴巴的把被褥一角塞到腰下。 難怪顧微涼說座椅冰涼,真的涼。 在床上躺著的男人聽著那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半響,愈發(fā)覺得好笑。 周沅向來嬌貴,定是睡不下的。 還沒等他唇角勾起,便又聽到一陣聲響,隨后竄出一簇小火花,一束半明半暗的光線照過來。 周沅抱著被褥持著燈燭走近,腳步堪堪停在床榻旁,隔著一層床幔,里頭的人影看的并不分明。 她用腳尖將床幔緩緩揭開,就看到顧微涼閉著眼,呼吸平緩,睡的很是愜意。 床榻本來就大,顧微涼睡姿又極好,靠墻的那側(cè)空出一大塊位置,周沅心下腹誹了兩句,還是忍不住往里看了兩眼。 周沅微微一嘆,心下很是糾結(jié)。 明日起早些就好了,早些回到椅子上坐著,又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正這么想著,她忽然看到顧微涼眼睫一動,嚇的瞬間挺直背脊,屏住呼吸。 看到男人沒有其他動靜,周沅才緩緩舒了口氣,她舉著燈燭,暖黃色的燭光照在顧微涼臉上,他眼下是一片睫毛的影子,很長。 周沅一下看走了神,忍不住彎下腰,細看著男人的睫毛,又長又密,比女子的還漂亮。 忽然,床幔頂上飄下一根細細短短的白色絨線,悠悠追在了顧微涼鼻梁上。 周沅盯了半響,下意識地吹了一下。 呼—— 顧微涼身子一僵,壓在被褥上的手動了動,但周沅卻是沒發(fā)覺,皺著眉頭去吹他臉上那根絨線。 吹了幾下,那根線卻屹然不動,很是倔強,周小姑娘來了脾氣,伸手就想把它弄開,可還沒碰到,忽然就被擒住了手腕,男人那雙眼睛平靜的瞧著她,冷靜的不像是剛醒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