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然后祁景乾在竹林里看見林惜香跟公孫里交談,眼神中帶了些好奇,神色中有她不自覺的嬌憨。 祁景乾心里有些難過,但沒說幾句,林惜香誤打誤撞來到了他跟前,原本是不需要出現(xiàn)的,只是沒忍住。 再之后林惜香跟公孫里在園子里聊的開懷,院子里的人都在看人斗茶,就他倆特殊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從很小的時候祁景乾就看得出林惜香每一個表情代表了什么,心里是難過的,更多的是怒氣。 祁景乾看著懷里的林惜香,他知道不該追究當(dāng)初若有若無的,甚至未曾存在的情愫,但就是不舒服,若是沒有自己出現(xiàn),公孫里跟林惜香,說不定會走到哪一步。 若是還為從未發(fā)生過的事賭氣,實(shí)在是太小孩脾氣。 祁景乾笑笑:“朕信你?!逼罹扒氖种肝⑽⒖s緊,拍了拍賬本道:“皇后繼續(xù)看吧,朕不耽誤你?!?/br> 林惜香沒察覺出異常,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掩飾的,她跟公孫里是真的清清白白,如今她心里也只有祁景乾一個。 想到這里,林惜香從祁景乾的懷里起來,靠在祁景乾身上道:“這么多賬本要看到什么時候啊。” 話說出來其實(shí)也什么含義,單純想跟祁景乾撒嬌而已。 祁景乾讓林惜香坐直身子,去旁邊坐著:“慢慢來?!?/br> 林惜香愣了一下,只好換了軟塌的墊子靠著,繼續(xù)看手里的賬本,賬本上的數(shù)字仿佛會跳躍一般,剛看幾頁,林惜香也不知為什么事有些心浮氣躁,把賬本推開,過去抱著祁景乾的胳膊道:“乾哥哥我好累啊?!?/br> 祁景乾不動聲色的抽開手:“處理宮務(wù)哪有不累的?!?/br> 不等林惜香察覺什么,祁景乾站起身,伸手拉起林惜香:“用膳吧?!?/br> 說完祁景乾大步離開,留下林惜香眉頭微皺,如果還察覺不出什么,林惜香就是個豬腦子了。 可思前想后,林惜香也分不出祁景乾在生什么氣。 快步跟上祁景乾后,林惜香剛想說什么,祁景乾道:“天涼了,以后衣裳要穿厚些?!?/br> 說著,看了看林惜香的手指,林惜香這才發(fā)覺她的指尖冰涼,冷的像冰塊一般。 林惜香輕咬下唇,想去拉祁景乾的袖子,又縮回手低聲道:“乾哥哥,我做錯什么了嗎?!?/br> 祁景乾并不看林惜香,語氣淡漠:“沒錯,皇后為什么這么問?!?/br> 這話一出,林惜香眼圈有些紅,若是祁景乾像之前那樣跟她爭執(zhí),還有解釋的機(jī)會,可這會她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還是說祁景乾信了外面的謠言,信了那出戲里演的故事。 林惜香捏緊帕子,眼睛有些酸澀。 祁景乾見此心中不忍,祁景乾知道他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fā)生,卻還是忍不住對林惜香冷臉,不過就是仗著林惜香現(xiàn)在心里有他。 若是在林惜香剛進(jìn)宮的時候,自己怎樣冷臉,說不定林惜香都不在乎,甚至樂意把他送到別的女人身邊。 林惜香見祁景乾停下來等她,心里好受了些,兩人并肩走出去,只是林惜香心里還有個結(jié)。 往日都是林惜香話多些,今日她懶得說話,一頓飯吃的無比沉默,林惜香心里憋著氣,祁景乾也不痛快。 今日竟然是早早的睡下,林惜香吃過春芝端過來的補(bǔ)藥,黑色的湯藥難聞的厲害,可是已經(jīng)連著喝了半個月的林惜香已經(jīng)習(xí)慣了,眉頭微皺,將湯藥喝下去。 祁景乾捏了顆蜜餞喂給林惜香,林惜香頓了頓,將蜜餞壓在舌根,好解口中的苦澀。 春芝等人面面相覷,若說陛下跟皇后娘娘吵架倒也不像,但要是無事發(fā)生,氣氛又怪異的很。 一夜無話,林惜香摸不準(zhǔn)祁景乾是為什么不高興,但今日還有要事,這是林惜香落水后第一次見朝廷命婦,更是手握后宮掌印。 不管是皇帝的態(tài)度,還是林惜香手握的權(quán)利,都讓人不得不俯首稱臣,跟上次荷花宴不同。 林惜香見著各家女眷攜著拜禮前來,恭敬道:“見著皇后娘娘身體大好了,真是讓我們松了口氣,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以后定是逢兇化吉,福泰安康。” 好聽話像不要錢一般的送到林惜香的耳邊。 林惜香笑著開口:“勞煩諸位掛心了,本宮身體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說話那人是戶部尚書的嫡妻王氏,林惜香有點(diǎn)印象,此時下面的二十幾位,除了揚(yáng)州林家的三伯母跟禮部尚書嫡妻李氏有些印象,其余人倒只是略略見過。 林惜香這時候出現(xiàn),就是告訴京城諸位,皇后身體安康,定一定各家的心。 說了幾句閑話,就見和將軍的夫人開口道:“皇后娘娘,原本今日臣妾也不該張這個口,只是趁著機(jī)會,想問問我那侄女寧美人,如今在宮中可好,若是陛下消氣了,還請皇后娘娘幫忙說說情,讓她搬回明義宮吧。” 禮部尚書嫡妻李氏撇撇嘴:“將軍夫人既然知道不該開這個口,那就別提,今日諸位都是來看望皇后娘娘,那些小事還是放一邊吧?!?/br> 李氏的娘家是鎮(zhèn)守西北的大將,跟和夫人家中同為武將,以她說這話倒是再適合不過了。 和夫人臉色有些難看,目光殷切的看向林惜香。 其余的婦人雖未開口,但表情不一,顯然各有各的想法。 林惜香喝口茶,淡淡道:“寧美人的事本宮也聽說了,只是陛下金口玉言,萬萬沒有將說出的話收回去的道理。” 和夫人臉色僵硬,沒想到林惜香竟然直接拒絕,神色變得有些莫測:“寧美人入宮兩年都相安無事,也不知這幾個月是怎么了,到底惹到了什么?!?/br> 這話說的實(shí)在不好聽,就差明說寧美人是因?yàn)榛屎蟛抛∵M(jìn)景陽宮。 這也是欺辱林惜香是小家族出身,沒有靠山,這才敢出言不遜。 坐在最末端的揚(yáng)州林家,此時開了口,說話的正是林惜香的三伯母周氏:“和夫人說話倒是有趣,民婦在揚(yáng)州就聽說了寧美人入宮之時大鬧昭春宮,跟宮人大打出手,這才搬去了明義宮,這明義二字難道不是陛下早早就給過的警示嗎?” 前塵往事被搬出來,和夫人臉色掛不住,什么叫在揚(yáng)州就聽說了,揚(yáng)州跟京城相隔甚遠(yuǎn),這不是換著法的說她侄女丟人丟的遠(yuǎn)嗎。 在場的婦人們有些想笑,但顧著和夫人的面子勉強(qiáng)止住,看起來滑稽極了。 林惜香朝周氏點(diǎn)頭笑笑,隨即道:“原來還有這件事,看來寧美人并非頭次頂撞圣上,上次圣上仁慈不予懲戒,倒是寧美人屢教不改,實(shí)在是可惡?!?/br> 什么叫不予懲戒,什么叫屢教不改,和夫人滿腔怒氣,侄女入宮兩年,還是完璧之身,這叫沒懲戒? 但此時這種事也不好說出來,和夫人還要臉。 其余人則各有思量,眾人皆知皇后落水事有蹊蹺,但現(xiàn)在看來不管是陛下跟皇后,都對寧美人沒什么好感。 難道說此事是寧美人一手策劃? 這一思量,再看向和夫人的目光就大不相同了,和夫人只覺得有苦難言,京城里的流言跟梨仙園的新戲,確實(shí)是她們做的手腳。 為的也就是污了皇后的名聲,但趁亂暗殺皇后,絕不是她們家所為。 和夫人還想辯解,又被人擋了回去,只能暗自憋悶。 眾人滿腔疑惑的出了宮門,留下的周氏恭敬起身,又行了一次禮:“民婦周氏參見皇后娘娘?!?/br> 林惜香起身道:“三伯母何須多禮?!?/br> 兩人的笑容此時也更真誠了些,菱角上前給兩人換了新茶,林惜香道:“三伯母跟表弟在京城可還習(xí)慣,吃的住的若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 周氏見林惜香還是在揚(yáng)州時的態(tài)度,心里放心了些,笑容滿面:“都好,我們一家到京城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進(jìn)宮拜見娘娘,就出了那件事,實(shí)在是心里難受,翰兒他們也掛心的很?!?/br> 周氏口中的翰兒便是她的嫡子林亦翰,是個極為聰慧的孩子,林惜香在揚(yáng)州的時候也很熟悉,而周氏這次來京城,看樣子也是不準(zhǔn)備回去了,林家三位學(xué)子都在國子監(jiān)讀書,有周氏在京城照料,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聽周氏這么說,林惜香安慰道:“落水的事誰也預(yù)料不到,好在現(xiàn)在沒事了?!?/br> 周氏不是蠢笨的女子,但也知道這種事她根本插不上手,林惜香這么說也是在安慰她,便也略過不提。 林惜香又道:“翰弟弟在國子監(jiān)讀書可還適應(yīng)?其余的子弟呢?” “翰兒他們還未去國子監(jiān),宮中出了那樣大的事,他們?nèi)齻€掛念著皇后,還未去國子監(jiān)報(bào)道?!?/br> 皇后剛落水,他們要是歡天喜地的去國子監(jiān)讀書,總覺得心里不舒服,那從揚(yáng)州來的三位書生,誰也不肯去國子監(jiān),周氏拿他們沒辦法,也就耽擱下來。 林惜香倒是一愣,沒想到那三位同族的表弟竟然如此有心,不由得寬慰許多:“三位表弟心思純凈,是三伯母教的好,如今我也大好了,讓他們?nèi)齻€盡快入學(xué)吧,學(xué)業(yè)一事不進(jìn)則退,萬萬不可耽擱?!?/br> 有今日林惜香的話說出,三個表弟應(yīng)該會欣然前往,周氏笑道:“他們?nèi)齻€只怕被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們比下來,給娘娘丟臉,自娘娘的信一到,他們恨不得天天捧著書本,半刻也不肯放下?!?/br> 林惜香覺得有趣,不由得贊嘆:“勤勉好學(xué),不錯?!?/br> 兩人聊了幾句,周氏猶豫道:“娘娘如今身體大好了,但以后定然要小心?!?/br> 見林惜香看了過來,周氏見她如今,雖是錦繡堆里走出來,金尊玉貴的身份,但在她看來還是個孩子,下意識叮囑:“娘娘叫我聲三伯母,民婦也斗膽多說兩句,后宮跟后宅說到底也是一樣的,只是娘娘的后宮更兇險些,娘娘心思單純,但他人卻不好說?!?/br> 周氏說的真誠,林惜香嘴角下意識彎了彎,她的選擇確實(shí)沒錯,讓揚(yáng)州林家來京城,真是她的助力,就算不能做什么,有這幾句貼心的話足以表明態(tài)度。 “這次落水,確實(shí)是有人背后設(shè)計(jì)。” 周氏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剛剛不論京城諸位夫人們怎么問,林惜香并不回答,不說落水的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但此時林惜香卻愿意跟周氏說了實(shí)話:“這次確實(shí)是我大意,而且背后之人還未找出來?!?/br> 周氏詫異道:“不是寧美人嗎?寧美人被貶至冷宮,不是因?yàn)檫@事?” 林惜香想到氣定神閑的淑妃,微微搖頭:“寧美人也有參與,但不是主謀,三伯母能否幫我做一件事。 聽到林惜香的話,周氏連忙答應(yīng),自從同意來國子監(jiān)讀書,他們揚(yáng)州林家就已經(jīng)跟皇后綁到一條船上,再說沒有國子監(jiān)的恩惠,周氏也是愿意幫林惜香的,畢竟也算是看著林惜香長大,不忍心再讓她吃苦。 送走周氏,林惜香松口氣,她手中的牌不多,也只能用一個是一個了,想到這里,林惜香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公孫里的身影。 林惜香好笑的搖頭,現(xiàn)在這情況,她還是少跟公孫里有接觸的好,省的以后十張嘴都說不清。 說到底這次公孫里還是被她連累,若是有機(jī)會定會加以補(bǔ)償。 林惜香想到昨天祁景乾莫名其妙跟自己置氣,到現(xiàn)在也沒想明白原因,只能嘆口氣,剛到內(nèi)殿,就看見福公公帶著流水般的賞賜過來了。 福公公行禮道:“皇后娘娘,這是新進(jìn)貢上來的綢緞跟器皿,陛下說讓您先挑,喜歡的拿去用,剩下的也請娘娘清點(diǎn)清點(diǎn)放到西庫里?!?/br> 西庫是皇后掌管的庫房,福公公說的已經(jīng)足夠明白,這十幾箱東西,都是祁景乾賞賜下來的。 林惜香打開禮單看了看,皆是上好的東西,昨天還在生氣,今日就送來這么多好東西,林惜香想了想祁景乾的冷臉,這不會是祁景乾換了方式跟她道歉吧。 林惜香遲疑片刻,問福公公:“陛下還說了什么?” “陛下說要是這些東西娘娘都不喜歡,就把東庫的鑰匙交給娘娘,看上哪一樣了,直接取用就是?!?/br> 林惜香嘴角勾了勾,把禮單放了回去:“陛下真大方?!?/br> 雖是說祁景乾大方,但林惜香語氣里滿滿的揶揄,福公公險些失笑:“陛下今日心情不愉,等會陛下來了,娘娘說話軟和些,想必陛下定會高興。” 林惜香心想,每次兩人置氣,不管真假都是自己先服軟,這次可不行,林惜香看了看滿院子的賞賜,對福公公道:“你跟陛下說,皇后的屋里差一捧花,若是陛下回來的路上恰好看見開的正好的花,就請陛下折下幾支帶給我。” 這是什么請求,不去挑東庫的珠寶珍品,反而要一捧花,福公公愣了幾秒,見皇后勾著嘴角滿眼笑意,恭敬的回去復(fù)命。 祁景乾得知林惜香的要求,淡淡道:“她倒是想的出來?!?/br> 聽見陛下這么冷淡的語氣,福公公以為陛下多半不會去折什么花,堂堂的皇帝去花園里折花?怎么想也不像回事。 公務(wù)處理完,已近黃昏,漫天的晚霞中沉下的落日,像是披上五彩斑斕的外衣,層層疊疊,美麗的無與倫比。 祁景乾剛走幾步,看著天邊的晚霞,挪步去了慈元宮的小花園里,說是小花園,但慈元宮的每一處無不透著錦繡繁華。 如今正是十月,芙蓉花開的極好,祁景乾道:“去折幾支漂亮的過來?!?/br> 福公公心里詫異,陛下當(dāng)真把皇后娘娘的話放在心里了。 宮人們正要動手,就聽祁景乾又道:“朕自己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