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日快樂

    陳葉娟嗯了一聲, 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沖著季白點了點頭：“是，中午的時候, 媽跟賀沉見過一面。”

    季白手指攥起又放開, 喉嚨有些發(fā)緊，他忍不住望向陳葉娟，小聲問：“媽, 您跟他說了什么嗎？”

    季白頓了頓, “他…他跟您說了什么嗎？”

    陳葉娟伸手把沙發(fā)上的坐墊鋪平整，嗯了一聲, “聊了挺久的?！?/br>
    “以前吧, 媽一直覺得, 賀沉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陳葉娟聲音平平靜靜的，聽不出什么情緒來，就像以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溫溫柔柔的, 她望著季白笑了笑：“畢竟, 隨隨便便就能幫你爸解決一家門面，還讓房東對我們點頭哈腰的人，一定不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對吧？”

    季白輕輕嗯了一聲，沒說話。

    攏了攏頭發(fā)，陳葉娟嘆了口氣，輕聲說：“但是今天他讓媽覺得挺吃驚的?！?/br>
    “真的挺吃驚的?！?/br>
    季白下意識想問賀沉究竟做了什么，可話到嘴邊，陳葉娟擺了擺手, 有些疲憊：“你也別問我賀沉做了什么，媽現(xiàn)在沒心情跟你聊這些?！?/br>
    陳葉娟望著季白的眼中有疲憊，也有疑惑，她忍不住問季白：“媽今天也找人了解過了，但還是不明白。”

    “你們都是好孩子，為什么非要走到這條道上來呢？”

    為什么會走到這條路上來？

    季白的喉結(jié)滾了滾，低著頭沒說話。

    所幸，陳葉娟也沒有真的想追問出一個結(jié)果來，輕輕嘆了口氣之后站起身來拍了拍季白的肩膀，“媽去給你下碗面。”

    快走到廚房的時候，陳葉娟頓住腳步，轉(zhuǎn)過頭來望向季白：“今天賀沉給mama了一個心理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然后媽給他打了一個電話?！?/br>
    季白抬起頭來，“是齊伽南嗎？”

    “你也認(rèn)識？”陳葉娟嗯了一聲，“聽聲音挺年輕的，但是說話挺專業(yè)，也挺有耐心?！?/br>
    季白點了點頭，小聲說：“認(rèn)識的，他是賀沉的朋友，我之前也見過。”

    賀沉去找了陳葉娟，還給了他齊伽南的電話。

    而陳葉娟的情緒從昨天近乎于崩潰，到現(xiàn)在能夠心平氣和的跟他談起賀沉。

    季白心里酸酸漲漲的，賀沉究竟為了他們能好好在一起，背后做了多少事？

    看到了季白提到賀沉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陳葉娟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望著季白開口道：“今天齊醫(yī)生跟我說，這個社會上有很多人都喜歡同性?！?/br>
    “季白，爸媽都是普通人，你突然要我們接受一件社會都還沒接受的事情，挺難的。”

    陳葉娟頓了頓，輕聲問道：“爸媽這兩天把你鎖在家里，你不生氣吧？”

    季白抿了抿嘴唇，搖頭。

    “之前媽一直在想，以后你上大學(xué)了，參加工作了，會找一個什么樣的女孩子帶回來給我們看?！标惾~娟笑了笑，“媽有時候跟你爸聊天的時候還在說，一定要找個溫柔乖巧的姑娘，最好也是a城的，離家近，我們也能幫你照顧孩子。”

    “可沒想到…”陳葉娟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今天齊醫(yī)生跟mama說了很多，我也都聽進(jìn)去了。

    “但是季白，”陳葉娟望著季白的臉，努力用商量的語氣輕聲道：“你也要給爸媽時間想清楚，給爸媽時間去接受這件事。”

    “你今年才十七歲，什么事情還說不定，咱們不要那么快談一輩子，不要那么堅定說一定就是他了，好不好？”

    “你給爸媽一點時間，爸媽也給你一點時間?！标惾~娟輕輕拍了拍季白的肩膀，沉默了一會兒道：“咱們再好好想一想，都好好想想，行嗎？”

    ——————

    賀沉從客廳起身去廚房拿了瓶水。

    打開冰箱門的時候，看著里面放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五顏六色的飲料，賀沉動作頓了一下，忽然輕輕笑了笑。

    季白喜歡一切甜的東西。

    蛋糕，甜品，還有飲料。

    雖然賀沉從來都不碰這些，卻還是由著他用五顏六色的飲料把冰箱給裝滿了。

    按照季白的話說，“這樣一打開，才有家的感覺?！?/br>
    嗯，煙火氣。

    平時家里很熱鬧，兩個人下了晚自習(xí)回來，季白會先在廚房里忙活一圈，煮碗面，蒸個蛋，或者熱兩杯牛奶。

    吃點東西之后，又會催著他洗澡。

    一般這種時候，賀沉都不會放過逗季白的好機會，那個透明的浴室門…

    有好幾次季白要進(jìn)去洗澡，賀沉故意待在臥室里動都不動，季白又急又臊，臉都紅了推他出去。

    他越是著急，賀沉便越是想逗他。

    有一次季白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也不管賀沉，紅著臉進(jìn)了浴室，一直放著水，等到霧氣將整個浴室的門都籠罩的完全看不清楚了，才猶猶豫豫慢吞吞的開始洗澡。

    賀沉搖了搖頭，忍不住笑。

    傻東西。

    不知道半遮半露的，更容易惹出事情嗎？

    不過是短短半年時間。

    習(xí)慣了每天跟季白一起回家，習(xí)慣了在家里逗一逗他，看他面紅耳赤卻乖順至極任由自己「欺負(fù)」的樣子，乍一安靜下來，賀沉輕輕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忍不住有些出神。

    前世季白昏迷不醒的那十年。

    他也不知道家里的那只貓就是季白的靈魂變的。

    那十年，他是怎么過的呢？

    分明重生不過就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怎么好像真的像隔了漫長時光一樣，遙遠(yuǎn)的幾乎回憶不起來了呢？

    揉了揉脹痛的太陽xue，賀沉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準(zhǔn)備去洗澡，剛剛站起身來，放在一旁的手機嗡嗡嗡震動起來。

    賀東昱打來的電話。

    “知道你今天不會回來吃飯，所以晚上就沒叫你?！辟R東昱在電話沉聲道：“這么些年也習(xí)慣了?！?/br>
    賀沉表情未變，修長的手指拿著手機，甚至沒有開口說話。

    賀東昱：“但畢竟今天跟往年不一樣。”

    賀東昱：“雖然你一直都跟我不親近，但你姓賀，你是我賀東昱的孫子這件事，永遠(yuǎn)都無法改變?！?/br>
    賀東昱頓了一下，拿著手機，緩緩道：“…爺爺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掛斷電話之后，賀沉走到陽臺上，看著外面高樓大廈，萬家燈火。

    老實說，要不是賀東昱提醒，他已經(jīng)完全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天晚上季白期待的看著他，問他想要什么生日禮物的樣子，賀沉按了按眉心。

    不知道小朋友跟爸媽談的怎么樣了。

    要是繼續(xù)這樣失去聯(lián)系下去…賀沉搖了搖頭。

    等他下次見到季白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膽子越來越大，出柜這種事竟然也想自己扛。

    看昨天跟陳葉娟聊天時候的狀態(tài)…季白在家應(yīng)該很煎熬，一定沒好好吃飯。

    賀沉垂眸，應(yīng)該怎么教訓(xùn)？捏他一下太輕了…狠狠的打一下屁股吧。

    賀沉思緒紛飛的時候，齊伽南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齊伽南：作為心理醫(yī)生兼朋友，祝你生日快樂啊。

    賀沉嗯了一聲，沒有多余的話：“多謝?！?/br>
    齊伽南：“…季白還沒回來啊？”

    齊伽南：“那你今天豈不是一個人過生日？”

    賀沉：“我讓你跟他mama聯(lián)系，怎么樣？”

    齊伽南：“挺好的，感覺得出來，季白mama是個很溫柔的人，也很禮貌?！?/br>
    齊伽南：“不過…都是普通人，讓他們這么快接受兒子出柜這件事，還是挺難的，只能說盡力讓他們理解吧，循序漸進(jìn)。”

    賀沉：“嗯?！?/br>
    齊伽南：“不過說真的，我聽季白mama說，她有提過讓季白轉(zhuǎn)學(xué)的事，被季白給拒絕了，她還說，季白告訴他們，他很喜歡你，是會喜歡一輩子的那種喜歡?！?/br>
    齊伽南輕輕笑了笑，感慨道：“沒想到，季白還挺勇敢的。”

    “當(dāng)初我被家里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可是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賀沉垂眸望著空氣中的某一點，拿著手機沒說話。

    齊伽南：“你要有點耐心，畢竟這是別人家的家事，讓季白去處理是最好的，你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br>
    他忍不住有點擔(dān)心，道：“你這兩天在吃藥嗎，有沒有覺得情緒不太對？”

    賀沉勾了勾唇，嗤笑一聲，淡淡道：“我能控制我自己的情緒?！?/br>
    齊伽南咳了一聲，悻悻道：“也是，不該問你的?！?/br>
    齊伽南：“那好吧，季白mama再聯(lián)系我的話，我再跟你說，掛了啊?！?/br>
    電話掛斷之后，賀沉按了按生疼的眉心。

    季白不在的這兩天，他確實情緒不好。

    暴躁，陰郁，壓抑。

    可是那又如何？賀沉半靠在沙發(fā)上，目光幽深。

    前世季白昏迷不醒那十年，他的情緒幾乎每一天都比現(xiàn)在要低沉的多。

    現(xiàn)如今，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小朋友，正在為了他，跟家里抗?fàn)帯?/br>
    賀沉垂下眼瞼，睫毛的扇形陰影投在他深邃的臉上，分明周身都透著一股讓人不敢輕易接近的氣勢，可若是此時此刻有人在旁邊看著，一定會驚訝于他眼中這一瞬間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