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家世，他是個孤兒，哪怕是后來被現(xiàn)在的父母，也只是普通家庭；論長相，季白捫心自問，比起賀沉那樣英俊如神祗一般的臉，他的長相頂多算是清秀，性格也平平無奇。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自己。

    憑什么能讓賀沉對他這么好，憑什么，能讓面前這個什么都擁有了的賀沉前世今生，都執(zhí)著至此。

    在前世變成一只貓待在賀沉身邊的那十年里，季白曾經(jīng)也是迷惑過的。

    為什么他潛移默化的看到賀沉就心動，為什么會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一個男人。

    這個問題在前世的十年里，季白曾經(jīng)想了很久，也曾經(jīng)給出過自己無數(shù)個答案。

    而在這一刻，他忽然后知后覺的明白。

    前世離開福利院的那十幾年里，賀沉正在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努力的尋找他，走向他。

    在他車禍重傷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在他便成一只貓迷茫不知前路的日子里，他在近乎于偏執(zhí)的守護他，等待他，十年光陰如水，沒有一刻放棄。

    天下之大，只有一個賀沉。

    當(dāng)季白終于回了神，他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已經(jīng)滿是眼淚了，有些手忙腳亂地想把眼淚擦干凈，張了張嘴聲音卻沙啞的不像話：“我…我想起來了——”

    這一世他不會出車禍，不會讓賀沉在絕望中等他十年，不愿意讓賀沉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太異常，季白努力壓抑心中的酸澀與心痛，他拼了命地點頭，“我小時候在福利院長大，那時候…有個哥哥對我很好，陪我一起看星星?！?/br>
    季白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后來我被人領(lǐng)養(yǎng)，他說過一定會來找我?！?/br>
    “是我不好，我讓你找了那么久，是我——”

    季白的話還沒說完，賀沉伸出手，將面前的人，深深地?fù)砣霊牙铩?/br>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要將季白揉碎。

    賀沉緩緩閉上眼，感受著懷里季白的溫度，忽然一瞬間，像是千里奔襲終于看到了終點，萬里泅渡終于抵達(dá)了岸邊，前世今生所有的遺憾在這一刻，被季白那雙通紅的眼睛盡數(shù)抵消，他長長的，無聲的呼出一口氣，然后啞聲笑：“哭什么？”

    “我這不是找到你了么？”　穿過千山暮雪，萬里層云，他終于走到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賀沉：我知道，死心塌地地愛一個人是最不明智的，可是我只會這一種愛法。

    第18章 不信命

    “所以你為什么不一見面的時候就告訴我——”季白從賀沉的懷里離開，抿了抿唇，半晌啞聲道：“你既然是來找我的，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如果他告訴他，是不是前世他就能早一點認(rèn)出賀沉，是不是賀沉就不用一個人獨自走過那十年…

    賀沉看著季白微微發(fā)紅的眼眶，抬起手來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記得才好?！?/br>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福至心靈一般，季白都明白了。

    賀沉出現(xiàn)在他面前，如果他能認(rèn)出他，那自然很好。

    可若是自己已經(jīng)不記得，賀沉也絕不會多提半句。

    小時候曾在福利院長大，并不是多么愉快的回憶。不愿意讓他想起，所以寧愿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重新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可是自己前世又做了些什么呢？

    季白清清楚楚的記得，前世賀沉轉(zhuǎn)學(xué)來到致遠(yuǎn)的那天，沒有人敢跟他同桌，自己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任由賀沉獨自一人，坐在了教室里最角落的位置。

    季白深吸一口氣，胸口那處，后知后覺的，泛出絲絲縷縷的疼。

    不過幸好，上天還愿意給他機會彌補。

    將腦海中關(guān)于前世的畫面摒除，季白不想讓氣氛太過低落，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沖著賀沉笑了笑：“其實后來我也回過福利院?！?/br>
    被養(yǎng)父母接走沒多久，季白就開始想念福利院那個對他無限縱容的哥哥，于是央求著養(yǎng)父母帶他回去看一看。

    養(yǎng)父母都是好人，雖然不愿意季白在跟福利院扯上什么關(guān)系，但是拗不過他，終于還是抽了個時間開車送他回去。

    可當(dāng)年幼的季白帶著一大包零食玩具，興沖沖地跑回去找哥哥的時候，卻被福利院的阿姨告知，哥哥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啊，他被家里人帶走了。”

    福利院的阿姨對賀沉對去向諱莫如深，只簡單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小時候的季白不懂，雖然覺得失落又傷心，但仍然為那時候的賀沉感到高興。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小時候的畫面，季白搖頭笑：“我還記得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坐在車后排哭得跟什么似的——”

    聽到季白的話，賀沉的心驀地一酸。

    他定定的望著季白，半晌，低聲問：“你回去找我了？”

    季白點頭，正準(zhǔn)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賀沉湊過來，輕輕地把頭放在季白的脖頸處，他比季白高許多，這樣的姿勢有些別扭，侵略性也很強，可他給季白的感覺，就像一只巨大的野獸，正在溫柔而依戀的，嗅著他身上的氣息。

    賀沉輕輕在季白的脖頸處印下一吻，然后啞聲笑：“如果早知道你會回去找我，我一定待在福利院不走?！?/br>
    “瞎說，”季白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話說一半，他頓了頓，忽然沖著賀沉笑了笑，“我說錯了，應(yīng)該是，再也沒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

    賀沉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

    他伸手，覆住季白的眼睛，啞聲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br>
    眼前突然變成一片黑暗，季白并不慌亂，他能夠感受到黑暗中賀沉注視著他的視線，只覺得心臟跳得很快，他咳了下，眨了眨眼睛鼓足了勇氣開口道：“你這樣看著我，是想親我嗎？”

    用手掌遮住季白的眼睛，于是賀沉的手，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季白的睫毛刷過他手心時候的觸覺，像一把小扇子，扇的他一顆心都微微發(fā)麻。

    萬萬沒想到季白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賀沉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得忍無可忍。

    于是，他俯身，在遮住季白眼睛的情況下，低頭，吻住這人的唇。

    唇齒相交，當(dāng)賀沉身上的那股獨特的香氣籠罩著季白，他漲紅了臉，試探性地伸出手，回抱賀沉，然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聲開口叫他：

    “哥哥——”

    賀沉動作猛地一滯。

    努力壓抑著胸中翻涌地沖動，他有些艱難松開季白，一雙漆黑的眸子像是發(fā)了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季白：“你叫我什么？”

    季白臉頰發(fā)紅，卻沒有絲毫閃躲的意思，仰著頭望著賀沉，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哥哥啊，小時候不是一直都這么叫？”

    是，小時候一直都是這么叫。

    天知道這些年來，有多少個日日夜夜，賀沉都期盼著，能再聽季白叫他一聲哥哥。

    可是現(xiàn)如今季白真的叫了，賀沉的腦子里卻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把人狠狠地揉進懷里，然后——

    帳篷外面還能聽得見其他人走動的聲音，幾個組織露營的班長招呼著大家一起去吃宵夜。

    賀沉深吸一口氣。

    抬起手來，重重地揉了揉季白的頭發(fā)，將人松開，站起身來。

    “不許叫了——”

    賀沉咳嗽一聲，別過臉去，“如果你不想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話——”

    老實說，季白的臉也紅的不像樣子，可不知道怎么的，當(dāng)知道了賀沉便是兒時那段記憶里的哥哥之后，他便不自覺的，想在這人面前放肆一點。

    小時候在福利院里，賀沉總是陰沉著一張臉，沉默寡言。

    可唯獨對待自己，不論他怎么胡鬧，提出什么要求，賀沉永遠(yuǎn)都是愿意陪著他的。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前世變成一只貓待在賀沉身邊的畫面，季白咳了咳，默默腹誹，怪不得那時候自己就已經(jīng)那么喜歡在賀沉面前撒潑打滾賣萌…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季白，你們行李放好了嗎？”徐浩站在帳篷外面喊：“要集合一起去吃飯了！”

    聽到徐浩的聲音，季白回過神來，咳嗽一聲，連忙應(yīng)聲：“來了來了，馬上就好。”

    賀沉看著季白站起身來，目光落在他方才被自己親吻的有些發(fā)紅的嘴唇上，眸色暗了暗：“走吧?！?/br>
    注意到了賀沉的視線，季白心跳了一拍，站在原地沒動。

    賀沉回過身來看他。

    “還有時間，不如再親一下吧——”季白說這話的時候，耳垂發(fā)紅，雖然心里暗罵自己是不是太不害臊了些，但他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賀沉。

    “……”

    賀沉深吸一口氣，直接將人拉到面前，狠狠親吻。

    一吻終了，季白的臉紅紅的，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望向賀沉：“嗯——我們?nèi)コ燥埌?。?/br>
    兩個人一前一后，在即將走出帳篷的時候，賀沉拉住季白的手，季白一愣，回過頭去看他。

    黑暗中，賀沉忽然俯身靠近他，憑借著身高的優(yōu)勢肆無忌憚的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溫?zé)岬暮粑鼑姴┰诩景椎哪樕?，聲音低沉，帶著危險的侵略性和咬牙切齒的隱忍：

    “你下次再這樣撩我，我一定會換個地方…”

    “讓你哭著叫我哥哥——”

    接下來的那頓宵夜是什么味道的，季白完全沒嘗出來，他頂著一張漲紅的臉，腦袋亂七八糟的吃完了整頓飯。

    能說什么？

    該！誰讓你上趕著去撂賀沉…

    季白默默在心里腹誹，倆人完全不是一個段位的啊——

    晚上季白自然而然的收斂了許多，賀沉也沒在鬧他，想著第二天要早起，催著季白早早地睡了。

    伴隨著夜越來越深，營地里的帳篷也一個個都安靜下來。

    夜里，季白醒過一次，抬起頭來看賀沉，他閉著眼睛，不知道夢見了什么，黑暗中依然緊緊地蹙著眉頭。

    季白伸出手輕輕撫平了賀沉眉心的褶皺，靜靜地望著賀沉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賀沉既然是賀家唯一的繼承人，又怎么會跟他一樣出現(xiàn)在福利院里。

    而他又是為什么，變成現(xiàn)如今這樣壓抑又陰沉的性格。

    這些問題都是今天季白欲言又止，想問卻最終沒有問出口的。

    季白慢慢翻了個身，小心翼翼地往賀沉身上靠了靠，感受著賀沉身上那股獨特好聞的香氣，緩緩閉上眼睛。

    賀沉不想說的，他就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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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賀沉和季白跟著露營的同學(xué)們一起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