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賀沉微微垂眸,淡淡道:“剛才怕你摔著?!?/br> 季白心中一動,他從小就有輕微的眼盲癥,也怕黑,平時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到熄燈前早早的就會上床,開一盞小夜燈才能安睡。 沒有錯過賀沉眼中閃過的那一絲關(guān)心,季白抿了抿即將翹起來的嘴角,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的道:“嗯…是差點摔著。” “我挺怕黑的——還有點夜盲癥,經(jīng)常熄燈的時候沒留神磕了碰了,” “以前一個人住,現(xiàn)在…”季白咳嗽一聲,輕聲道:“現(xiàn)在幸虧有你了?!?/br> 臺燈燈光昏暗,影影綽綽的照著少年的輪廓。 賀沉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神色不變,眸色卻不自覺地深了許多,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克制著自己不要有任何沖動,淡淡點了點頭,輕聲開口道:“不早了,去睡吧?!?/br> 悄悄看著他的神色,見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季白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說得這么明顯了,難道賀沉沒聽出來嗎? 還是說他撩的還不到位? 有些垂頭喪氣的抓了一把頭發(fā),季白嗯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爬到自己床上去了。 這邊,賀沉看著季白的背影。 在少年沒有看到的角度里,他眼神發(fā)紅,帶著晦暗的偏執(zhí)和渴望。 季白剛才說的話他聽到了。 可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賀沉輕輕呼出一口氣,手指無意識的在桌上輕敲,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當初他跟季白相識的場景。 難道…季白還記得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講兩人初遇 也就是為了賀沉會兩輩子都喜歡同一個人 第8章 我不喜歡女人 賀沉第一次遇見季白,是在f城的福利院里。 賀沉并不是從小就在賀家長大。 當年賀家大少賀霈,不顧賀東昱的反對,愛上了家世平平的普通女人阮思裴,賀霈英俊風流,阮思裴楚楚動人,兩人很快相愛結(jié)婚,王子與灰姑娘的結(jié)合,在當時不知道艷羨了多少人。 婚后阮思裴很快懷孕生下賀沉,也過了兩年童話中的幸福生活。 可她跟賀霈的婚姻,卻慢慢地開始出現(xiàn)危機。 賀霈一開始的確被阮思裴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zhì)吸引,可浪蕩又多金的賀家大少身邊,卻從來不缺少形形色色的女人。 于是,阮思裴瘋了。 她原本就敏感多思,性格偏執(zhí),日復(fù)一日面對空空蕩蕩的別墅和一天到晚都在外面鬼混的丈夫時,她的精神崩潰了。 她開始跟賀霈歇斯底里的爭執(zhí),開始像個精神病人一樣自我折磨。 賀霈不能理解阮思裴的心情,最開始還能耐著性子溫柔安慰,到后來,在一次晚歸后被阮思裴用花瓶砸破了額頭之后,徹底不耐,提出離婚。 賀霈答應(yīng)付給阮思裴一大筆錢,但條件是,賀家的孩子必須賀家人親自撫養(yǎng),所以,他要帶走賀沉。 離婚手續(xù)糾纏了很長時間。 就在賀霈以為阮思裴態(tài)度軟化,終于要同意他條件的時候。 阮思裴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里跑出賀家,將當時只有3歲的賀沉扔在了f城一家福利院門口,寫下一封遺書后,用最決然的姿勢跳樓自殺了。 后來,賀東昱震怒,出手用最快的速度壓下了這樁巨大的丑聞,用雷霆手段將兒子賀霈送到美國,卻并沒有找回福利院里的賀沉。 阮思裴是個瘋子。 對于賀東昱來說,這樣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是不配成為賀家未來的繼承人的。 賀霈雖然不成器,但他還年輕。 賀東昱有足夠的時間為他找到一個合適的妻子,生下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 所以,賀東昱對于這個消失的孫子視若無睹,冷眼旁觀任由他在福利院里待了整整四年。 直到賀霈在國外跟人鬼混之后酗酒飆車,意外車禍身亡。 賀東昱悲痛欲絕的同時,也重新想起了那個被他遺忘在角落里的孩子。 之后,賀沉被接回賀家。 而賀沉遇到季白,是他在福利院的第三年。 賀沉從小就陰沉孤僻,是以,孤兒院的孩子們都討厭他,孤立他,所幸賀沉并不在意,終日獨來獨往,越發(fā)沉默。 遇到季白的那天,是在福利院的食堂。 賀沉拿著餐盤,打飯的時候拿走了食堂里最后一個雞腿,排在后面的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圍住他,堵住他的路。 最開始是要賀沉把餐盤里的雞腿交出來,后來不知道是說了點什么。 提到了賀沉的父母。 “像你這樣的瘋子,活該被父母遺棄!” 下一秒。 賀沉將手里的餐盤直接砸在說話那人的頭上,一下、兩下、三下。 下手果斷,兇殘。 后面的幾個孩子反應(yīng)過來,迅速加入混戰(zhàn),等福利院的員工趕到的時候,幾個人身上都帶了血。 賀沉還記得那時候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驚恐、畏懼、鄙夷…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就像在遠離一個瘋子。 “你做得對?!币粋€怯生生的聲音冒出來,瘦瘦小小的少年站在賀沉身邊,試探性的拉著他的手,仰起頭來看著他重復(fù)道:“你做得對?!?/br> “疼不疼?”陌生的少年有些費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糖遞給賀沉,“給你吃,很甜,吃了…就不疼了?!?/br> 那是剛剛轉(zhuǎn)入福利院的季白。 那時候季白6歲。 第一次見面,他就告訴賀沉,他做得對,他說他聽見那幾個大孩子罵他活該沒有爸媽了,所以他打他們,沒有錯。 賀沉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季白把那塊幾乎要融化了的糖塞進他手里的時候,那種灼熱的觸感。 燙到他鼻子發(fā)酸,整個靈魂都在發(fā)顫。 那一日之后,季白整日都黏著賀沉,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怕他,唯獨季白不怕,不僅不怕,他還會纏上來拉著賀沉的手,叫他哥哥,沖著他毫不設(shè)防的笑。 那時候賀沉雖然面上不顯,但心里有一瞬間在想,如果有季白陪著的話,是不是,哪怕被父母拋棄了,也沒關(guān)系了。 可沒過多久,季白就被一對夫妻領(lǐng)養(yǎng)了。 臨走的那天,季白中途被福利院的阿姨叫出去,辦好了手續(xù)之后交給領(lǐng)養(yǎng)的夫妻帶走。 那對夫妻對季白很好,很溫柔,半蹲下來拿了很多精心準備的玩具給他玩,季白坐在板凳上笑得很開心,把手里的玩具分給他一起玩。 賀沉還記得季白拉著他的手說,“哥哥,阿姨說我馬上就要有家了。” “他們說家里有很多很多這樣的玩具,還有很多好吃的?!?/br> “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吧?!?/br> 那時候的季白天真,稚嫩,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可看著他的眼睛亮起來,賀沉的世界,卻在那一瞬間暗下去。 他是個被父母遺棄,且不需要任何人救贖的怪物,但季白不是。 季白渴望一個家,也需要一個家。 于是,賀沉抬起手,揉了揉季白的頭發(fā),他垂下眼眸,用最平靜無比的語氣說,“你跟著他們一起走,以后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季白很認真地點頭,打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臨走的時候,季白坐在車里,使勁朝著他揮手,“哥哥,我走啦,你一定要來找我呀!” 那天,賀沉追著那輛車跑了很久很久,車子開出去很遠,完全看不見了他也沒有停下來,脫力摔倒在地的時候他有些難受的想,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季白他叫什么呢。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被父母遺棄或意外走失,年紀大一點的記得自己的名字,年紀小的,會由福利院里的社工們幫忙取名。 賀沉被阮思裴丟在這里的時候只有三歲。 不接受別人給他取的名字,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叫什么。 賀沉還記得,季白曾經(jīng)一筆一畫的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他的手掌心上,然后仰起頭來看著他,“我叫季白,你呢?” 那時候賀沉抿著嘴唇,沒有說一句話。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孩子,更厭惡那個將他徹底遺忘的賀家,是以,賀沉二字,是傷口,也是禁忌。 可是后來。 在跟季白分開了十幾年里,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輾轉(zhuǎn)反側(cè),后悔莫及。 季白還記不記得他? 黑暗里。 賀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不遠處的季白身上。 前世他被賀東昱接回賀家,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一步一步走到季白身邊,可還沒來得及讓季白記起來,季白就出了車禍,昏迷十年不醒。 何其有幸他能夠重來一次,一切都還來得及。 早上季白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然后輕手輕腳的洗漱,看賀沉像是還睡著,飛快地換了衣服推開宿舍門走了。 他想去給賀沉買早餐。 在他的記憶中,前世的賀沉就經(jīng)常胃痛,看過醫(yī)生說是因為飲食過于不規(guī)律造成的,前世他只不過是只貓口不能言,沒辦法勸著人好好吃飯,這輩子一切重新來過,季白自認為身上責任重大。 至于買了早餐之后應(yīng)該怎么跟賀沉解釋…季白咳嗽一聲,挺了挺胸脯,兩個人都住一個宿舍了,他去買早飯,順便給室友帶一份,合情合理。 買完早餐往教室走,還沒走近呢,徐浩跟著幾個男生一起走過來,看到季白眼睛一亮,壓低了聲音沖著他招了招手:“季白,你快過來!” “我跟你說,秦學姐來咱們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