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伯娘們都已經(jīng)過去了?！卑㈧o昨日倒是沒有聽那鬼哭狼嚎的哭聲，關(guān)鍵是她沒時(shí)間理會(huì)這些，而是花了一晚上把姜三太太給說明白了，叫她只微笑不說話，只做一個(gè)安守本份疼愛外甥女的舅母的樣子跟著姜二太太。

    其實(shí)這也是難度很大的事，因此阿靜的臉上也有些疲憊，然而叫胭脂水粉給打厚一些倒是看不出來，她叫丫鬟給自己挽了發(fā)髻，只少少地插戴了一些首飾，就對燕寧溫和地說道，“老太太叫我與二jiejie在這里陪著你。等聘禮過后，我聽說是王爺請了趙王府的老太妃來給你插戴?！?/br>
    趙王老太妃乃是皇家之中的長輩了，比楚王的輩分還大，如今都已經(jīng)很大的年紀(jì)，早就不在京都之中走動(dòng)了。

    這一次楚王能請動(dòng)這位老太妃真的很不得了。

    阿靜想到楚王能為燕寧想得這樣周全，一時(shí)倒是為燕寧感到高興。

    “這么說，我就在這里等著么？”燕寧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就忍不住問道。

    “可不是。今日你就是再想見王爺，也只能按規(guī)矩等著?！卑⑻m便擺手對有些恍惚，一雙眼睛忍不住往外看，仿佛這樣就能看見楚王，滿心都牽掛在楚王身上的燕寧說道，“先吃飯吧。只怕這下聘得好一會(huì)兒呢?！?/br>
    她不過是這么說了一句，卻沒想到一語成讖，姐妹們一塊兒吃了飯老老實(shí)實(shí)地等著外面的聘禮全都進(jìn)了府以后就叫燕寧去見趙王老太妃，卻沒想到這聘禮一直到了晌午都還沒有抬完。阿蘭有些等不及，打發(fā)了丫鬟去外院看去，就聽說楚王的聘禮多得叫國公府連開了三排屋子當(dāng)庫房還沒有堆下，此刻外面還有聘禮往國公府里來呢。

    阿蘭聽了就很無語。

    楚王這是想把楚王府都搬來姜家不成？

    “怪不得得早點(diǎn)兒來下聘。這晚一點(diǎn)兒過來，一整天都搬不完這聘禮?！卑⑻m覺得楚王這么個(gè)下聘法兒，只怕今天燕寧就又要成為京都女眷們的公敵了，便對燕寧說道，“早知道咱們都晚點(diǎn)兒起來就好了。反正也不著急?！?/br>
    她打了一個(gè)哈欠對燕寧疲憊地說道，“昨兒晚上姜嬛鬧起來了，在柴房里又是哭又是鬧的，誰能受得了啊？大伯父非說姜嬛受了重傷，還要帶著她去求名醫(yī)看病，要把她和那個(gè)外室折騰出府去滿城求醫(yī)問藥，你說這姜嬛的心也太毒了?！?/br>
    楚氏母女在國公府里挨了打，還傷得這么重，如果理國公帶著她們母女這狼狽的樣子出去，還是大半夜的吵鬧，那半個(gè)京都都知道楚氏母女被老太太和燕寧給打了。

    楚王即將下聘，姜嬛在頭天晚上就要把燕寧給鬧成一個(gè)跋扈狠毒的女子，攪和燕寧的喜事，這能安好心么？

    阿蘭這么一說，燕寧頓時(shí)想到了昨夜的那哭聲了。

    “大舅舅真的帶她們出去了？”她倒是不擔(dān)心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做夢吧。父親惱了，直接帶著人去了柴房，把大伯父都給捆起來了。今兒父親沒上朝，大伯父也沒上朝。大伯父還在柴房里捆著呢，父親跟著老太太在前頭待客。父親說了，就算是叫人非議姜家的禮數(shù)，也不能把大伯父給放出來禍害人。不然，大伯父但凡今日眾目睽睽的說兩句不好聽的，這不是打了阿寧的臉么？她日后是要嫁到皇家的，最重要的就是面子了?！卑⑻m對燕寧說道，“不過你別擔(dān)心前頭。父親與三叔四叔都在，不會(huì)怠慢了客人?！?/br>
    至于理國公……按她父親姜二老爺?shù)脑捳f，既然給他臉?biāo)恢澜又?，那就索性別要臉了。

    在柴房跟楚氏母女做伴兒去吧。

    “那也好。”燕寧聽說姜二老爺出馬，把理國公給捆了，便不由垂頭小聲兒說道，“二舅舅真是辛苦啦?！?/br>
    見她一副偷著樂的小模樣兒，阿蘭也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父親當(dāng)然辛苦了。大半夜的被姜嬛給吵醒，還要和大伯父爭執(zhí)，父親真是太辛苦了?！彼矒u頭晃腦的，和燕寧阿靜一塊兒偷笑起來。

    不過這么一說，燕寧頓時(shí)全然地放心了。

    因?yàn)橹雷约旱淖钪匾囊蝗詹粫?huì)被人攪和了，燕寧的眼角眉梢都越發(fā)明媚起來，等到了下午的時(shí)候，前頭就來報(bào)說楚王府的聘禮已經(jīng)都進(jìn)門了，燕寧這才在兩個(gè)表姐的陪伴之下一同往上房來。今日上房之中簇?fù)碇S多的人，有自家的長輩，也有看起來錦衣華服的外面的女眷。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倒是一位生得慈眉善目的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

    她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見燕寧雖然身姿羸弱，微微垂著眼，可是生得清艷無雙，又身姿挺直，瞧著帶著幾分凜然的風(fēng)姿，便笑著對老太太說道，“真是個(gè)極好的姑娘。怨不得懷南昨日親自上門來請我辦這件喜事?！?/br>
    她自然就是趙王老太妃了，這是做為皇家長輩來給燕寧插戴的。燕寧急忙上前請安，被這位趙王老太妃給握著手，聽著老太太笑著說道，“這孩子一向心情純善孝順，時(shí)常陪伴著我，倒是不怎么在外走動(dòng)?！?/br>
    “如今愿意陪著咱們這些老婆子的不多了。是個(gè)孝順的孩子，真是難得。怪不得懷南這么喜歡。”

    趙王老太妃仿佛沒看見燕寧的美貌，只用心稱贊燕寧品行純良，見燕寧抿嘴對自己彎起眼睛笑，瞧著怯生生的卻十分可愛，趙王老太妃上了年紀(jì)，越發(fā)喜歡這樣的孩子。

    她便打開了手邊的一個(gè)長長的匣子，拿出了里頭的一只光華璀璨的五尾鳳釵，顫巍巍地給燕寧插戴上。

    這樣璀璨華美的鳳釵插戴進(jìn)了燕寧的發(fā)髻之中，珠光寶氣之下，仿佛一下子她的眉眼就越發(fā)明亮起來。

    趙王老太妃見燕寧此刻一身紅衣，如明珠生輝，眼角眉梢都是光彩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忍不住贊了一聲好。

    燕寧又急忙給她福了福。

    她一看就是個(gè)單純的性子，干干凈凈的眉眼，清透柔順的氣質(zhì)，趙王老太妃便微微頷首對老太太說道，“府上養(yǎng)大的姑娘，一個(gè)賽一個(gè)兒都是極好的?！?/br>
    她一插戴完了，這下聘的事兒也就已經(jīng)圓滿了。因如此下聘算是告一段落，趙王老太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倒是下意識(shí)地就見到了燕寧身后的阿蘭與阿靜，不由笑著問道，“這也是府上的姑娘？倒是都是極出色的?！卑⑻m顧盼神飛，阿靜溫柔嫻靜，瞧著都是極好的女孩兒，趙王老太妃自然也是很喜歡的。

    老太太笑著掃過了阿靜與阿蘭，見不見四房的阿若，眼底沉了沉，面上卻笑著對她說道，“太妃謬贊了，不過是尋常的孩子。”

    “尋常的孩子，還能出一個(gè)十皇子妃，出一個(gè)楚王妃？同為姐妹，她們的品行也差不了?！辈贿^今日又不是專門來看阿蘭與阿靜的，因此趙王老太妃不過是贊了一句，就由著燕寧與兩個(gè)表姐都出去了。

    燕寧只覺得頭上的鳳釵華美無雙，沉甸甸的，心里正高興楚王已經(jīng)下了聘，想著自己不知什么時(shí)候就應(yīng)該成親了，這才走出了上房的院子，就見外頭何澤正在一個(gè)空地上繞圈子，見了燕寧與表姐們出來，他眼睛頓時(shí)一亮，急忙上前給燕寧請安。

    見是何澤，燕寧頓時(shí)一愣，之后急忙問道，“何大人，王爺呢？”

    她張望了四周，見不見楚王的身影，不由有些失落。

    何澤眼底青黑，顯然一夜沒睡，見了未來王妃這么離不開王爺?shù)臉幼?，他想到昨晚楚王府燈火通明，王爺正襟危坐在庭院之中直到今日清晨，天光一亮就帶著人來下聘，不由有些腿軟，臉上卻畢恭畢敬地說道，“回表姑娘的話，王爺……去了柴房了?！?/br>
    燕寧聞言不由一呆。

    她還沒來得及告狀呢。

    第102章

    楚王竟然已經(jīng)去收拾理國公和楚氏母女了么？

    “那我也去看看去?！毖鄬幮睦镱D時(shí)就急切起來。倒是何澤就在一旁笑著說道，“這有什么好看的。今日大喜，還是不要去看了吧?！?/br>
    去看了見血的話，嚇壞了未來王妃可怎么辦？然而何澤一邊忠心為了自家王妃，卻見小姑娘已經(jīng)兩眼放光地往柴房去了，完全沒害怕的。她才走到了門口，還沒有進(jìn)去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砹私獘致曀涣叩穆曇?，沙啞又刺耳，沒有半分的女孩子的柔媚，尖叫著叫道，“求王爺饒了我這一次！”

    她的聲音十分惶恐。

    燕寧躲在柴房門口偷偷往里看。

    她頭上耀眼的金色一下子就映進(jìn)了昏暗的柴房里。

    透過了柴房里晦暗的陽光，燕寧就看見楚王站在門口，對面理國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被捆著，楚氏母女被人壓在地上。

    楚王懶得理睬這兩個(gè)女人，只是看著理國公冷冷地問道，“污蔑皇族，嗯？”

    這一個(gè)“嗯”字冷淡，理國公卻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了。他被捆著，看著面容冰冷的楚王，頓時(shí)想到了昨日老太太給自己的耳光……被老太太給了幾個(gè)耳光的時(shí)候，理國公還心懷怨恨，然而此刻看著楚王找上門來，理國公突然后悔了……他就不該說關(guān)于楚王的閑話，不然一個(gè)非議污蔑皇族的罪過下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雖然被捆著，可是理國公的嘴又沒有被堵上，此刻看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楚王，他急忙露出了求饒的表情。

    “王爺，王爺看在阿寧的情分……”

    “你和阿寧有情分么？”楚王冷冷地問道。

    理國公不是一向都很不喜歡燕寧么？

    “臣，臣也是疼愛過阿寧的！王爺，當(dāng)年阿寧在襁褓回京，是臣……”理國公想到自己那個(gè)時(shí)候就已經(jīng)與理國公夫人夫妻反目，早就不怎么回府里了，頓時(shí)臉一白，卻見燕寧從柴房的門口探頭過來，一派的天真明媚，急忙叫道，“阿寧，快來救救舅舅！”

    他才說到這里，就見那顆小腦袋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這般無情，理國公頓時(shí)震驚無比，沒想到燕寧這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去死啊，心中慌亂起來，又對楚王說道，“王爺，臣也是朝中臣子，您，您也不能對臣動(dòng)用私刑。”

    他本以為楚王是想打他，那就算是皇族，毆打朝中官員也有些過分了。然而楚王卻淡淡地說道，“本王從不做僭越之事?！彼戳四樕幌伦虞p松起來的理國公，平淡地說道，“本王身為陛下王叔，自然不會(huì)做出違背規(guī)矩之事。”

    “只是……”楚王繼續(xù)說道，“今日我只是阿寧的未婚夫君。身為她的未婚夫君，收拾一個(gè)無恥的舅父，這并不狂悖僭越?！?/br>
    他抬腳，一腳就踹在理國公的胸口。

    理國公被捆著，就仿佛一只翻過去的烏龜，仰頭栽倒，之后劇痛叫他一下子瑟縮成一團(tuán)。

    他疼得眼睛暴突，竟然連聲音都不能發(fā)出。

    燕寧等了等，沒有聽見里面?zhèn)鱽韯?dòng)靜，急忙探頭往里一看，就見理國公已經(jīng)在地上縮成一團(tuán)，只能呼哧呼哧喘氣了。

    楚王一腳一腳地踹在理國公的身上，臉色依舊平靜。

    燕寧急忙走到柴房里來，看理國公被打。

    “王爺。”見理國公兩三腳下去，理國公就已經(jīng)要暈過去了，燕寧急忙小聲兒說道，“今日咱們大喜?！痹诶韲珟е鴰追制谕乜粗约?，燕寧繼續(xù)對看過來的楚王乖巧地說道，“還是只要大舅舅半條命就好了。今日還是仁慈一點(diǎn)?！?/br>
    她十分乖巧孝順的樣子，還探頭看著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理國公關(guān)心地問道，“大舅舅，您疼不疼啊？如果疼……叫出來就好了?！彼难劬澠饋恚欢韲珔s仿佛看見了魔鬼，許久之后理國公果然聽從了外甥女的話，發(fā)出了一聲哀嚎。

    楚王臉色不變，卻伸出手扶住了燕寧的肩膀，看見她仰頭對自己笑。

    “別叫這群惡心的東西沖撞了你?！彼麑ρ鄬幷f道。

    “沒事?？墒撬齻儭趺刺幹媚兀俊?/br>
    “若只按我的意思，是直接殺了。不過是外室出身，沒什么需要顧忌的身份?！背醯哪樕?，見燕寧眼睛都亮了看著自己，他眉目帶了幾分溫和，目光掃過燕寧今日打扮得格外艷麗火紅的妝容，覺得十分滿意。

    只是他這話一說出來，楚氏也就罷了，楚楚可憐地在一旁哭泣，姜嬛的眼底卻露出了刺目的光彩，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是看著理國公在楚王腳下哀嚎卻不敢反抗，她只覺得燕寧此刻幸福的樣子叫自己心中無比痛恨。

    燕寧憑什么這么幸福？

    不過是個(gè)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無論是身份血脈，還是容貌性情心機(jī)手段，燕寧都遠(yuǎn)遠(yuǎn)不及她。

    可是為什么得到她卻能這么簡單地就得到楚王的看重？

    而她呢？為了能得到九皇子的歡心，她每天費(fèi)盡心機(jī)，不僅要與九皇子身邊侍寢過的大宮女勾心斗角，還要和最近與九皇子走得很近的馮瑤敷衍賠笑。

    她看到燕寧如今光彩的一切，就想著，這份光彩本該是屬于她的才對，此刻顧不得別的，掙扎著，就算遍體鱗傷也要爬到楚王的面前，揚(yáng)起一張失血之后蒼白無比的臉流淚說道，“王爺，我只是心生嫉妒。因王爺那么喜歡阿寧，因此嫉妒了。王爺，我也是父親的女兒，也只不過是想得到家人的疼愛，可是卻總是得不到。我心里難過，因此才會(huì)說了幾句嫉妒的話，并沒有壞心?。　?/br>
    她的臉捎兒都是白的，看起來又可憐又脆弱，那樣卑微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楚王的袍子。

    楚王冷冷地踢開她的手。

    姜嬛的手指劇痛，怔怔地看了自己被踢得幾乎折斷的手指許久，又抬頭掙扎著看著楚王。

    “王爺？”

    “在本王面前裝可憐無用?！背跻娊獘謧牡乜粗约?，蒼白的臉上掛滿了眼淚，漠然地說道，“就因你嫉妒，你就敢污蔑一個(gè)女子的清白，壞她的清譽(yù)，可見你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br>
    他看都不看姜嬛，只是轉(zhuǎn)頭看著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燕寧，平淡地說道，“就因?yàn)樽约菏芰宋?，就去傷害對自己無害的人，還能口口聲聲說沒有你的錯(cuò)，可見你為人jian狡惡毒?！彼⑽櫭迹@才看了姜嬛一眼。

    “既然你覺得清譽(yù)對女子來說無關(guān)緊要，那本王倒是要看看，失了清譽(yù)的你，日后會(huì)是什么下場?！?/br>
    他本想直接把姜嬛這惡心的東西弄死。

    不過想到燕寧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姜嬛身為九皇子側(cè)妃的時(shí)候做的那一切，楚王瞇了瞇眼睛。

    他決定暫時(shí)留著她。

    沒有姜嬛，他倒是覺得九皇子與沈言卿的生活里少了幾分樂趣的樣子。

    曾經(jīng)姜嬛加注在燕寧身上的三年的痛苦，直接殺了倒是便宜了她。

    楚王只準(zhǔn)備將燕寧受到的一切的傷害，都雙倍奉還給姜嬛而已。

    至于理國公……燕寧的大表哥，理國公長子姜麒尚在軍中博取軍功，這時(shí)候叫回來就壞了他的前程。既然不能奪爵，楚王卻不想再看見理國公在京都蹦跶，想來想去，還是把理國公貶黜到遼東為官，去叫他過過苦寒荒涼的日子為好。

    鬧出這么多的事，不就是理國公好日子過夠了，吃飽了撐的么。

    “王爺，我沒有。我真的只是……”

    “是你自己吵鬧你是九皇子的人。既然如此，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聲名狼藉，又觸怒本王，九皇子會(huì)不會(huì)為了你赴湯蹈火?！笨粗獘盅鲋^看著自己的那副傷痛的樣子，楚王覺得惡心透頂，轉(zhuǎn)頭對門外的侍衛(wèi)冷冷地說道，“見罪于皇族，按規(guī)矩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