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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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蓉只覺得自己的心里難受愧疚得要死掉了。無論是怎樣的出氣都比不上燕寧的健康更重要。那姜嬛什么時候收拾不行,為什么她沒有攔著,反而慫恿燕寧病重的時候來和這種卑劣的母女爭論? 阿蓉一邊哭一邊叫人趕緊把燕寧送到理國公夫人上房的后頭屋子去。 如今回去燕寧的屋子是不能的了,就近也只能有理國公夫人的屋子。 “別哭了,快叫人去請?zhí)t(yī)過來?!崩韲蛉艘差櫜坏美韲c楚氏母女了,她此刻一點看見楚氏母女落難的高興都沒有,臉色慘白,一邊推著臉色發(fā)白,不安地頻頻看向楚王的姜衛(wèi)說道,“也不知道怎么病得更重了!阿寧這次大概是真害怕了。你去叫人先給阿寧熬些湯藥來。你還在這里干什么?帶著你的心肝兒趕緊滾蛋,別臟了我的屋子!”這句話呵斥的自然就是理國公了,理國公夫人沒空搭理理國公,也沒空對楚氏冷嘲熱諷,與阿蓉一同緊張地跟著燕寧去了后頭的屋子。 單薄的小姑娘叫一個力氣很大的婆子打橫抱起,小小一團(tuán),看起來脆弱得不敢叫人觸碰。 楚王在上房站了站,之后轉(zhuǎn)頭,看了臉色忽青忽白,顯然被妻子呵斥之后十分羞憤的理國公。 “告辭?!彼]有多說,直接帶著身邊的侍衛(wèi)離開。 理國公恨不能他趕緊離開好去營救自己的愛女姜嬛,見楚王可算是走了,頓時松了一口氣,連聲叫身邊的下人說道,“還不去看看阿嬛怎么了!” 他急得不行,知道這樣的寒冷的天對落水的女孩兒是要命的事,親自一路匆匆地去了湖邊,卻見一個已經(jīng)被從湖水里拎出來,渾身都是冰碴子的可憐的女孩兒被那樣毫不在意地丟在了湖邊兒上。她奄奄一息,美貌嫵媚的臉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摸一下手臂,冰冷的得仿佛寒冰。 “國公爺,阿嬛委屈!”楚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理國公沉默半晌。 委屈又能怎樣? 把姜嬛丟下水的是楚王。 難道他或者楚氏還敢去找楚王報仇不成? 那可是楚王,是皇帝倚重,太子敬重,諸皇子畏懼的楚王。 “快別說了,趕緊把阿嬛送去暖和的屋子?!睂θフ页鯃蟪?,或者對楚王做這種事做出譴責(zé)無能為力,理國公也不敢答應(yīng)楚氏什么,只趕緊叫自己身邊的下人上前。 然而見到身邊的下人還是年輕的男人,這理國公府的丫鬟沒有一個有眼力出來的,再看看姜嬛那衣裳單薄的樣子,理國公哪里敢叫下人去抱姜嬛壞了姜嬛清譽,只能嘆了一口氣,自己親自把姜嬛給抱起來,匆匆去了自己的書房。 只是書房里只有一張羅漢床,姜嬛躺上去十分不舒坦。 她看上去已經(jīng)要斷氣了,渾身都在滴落著冰冷的水,烏黑的秀發(fā)濕透了,貼在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看起來奄奄一息。 理國公頓了頓,霍然想到了病重的燕寧。 他垂了垂眼睛,就聽見楚氏的哭聲。 楚氏已經(jīng)撲到了姜嬛的面前,抱著自己的女兒轉(zhuǎn)頭對理國公哭著說道,“國公爺,就算王爺要表姑娘出氣,可也沒有叫阿嬛受這樣磨難的道理。表姑娘的確是落水了,可是難道阿嬛沒有道歉,沒有賠罪么?為什么非要依依不饒?不過是,不過是報復(fù)我罷了。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叫太太,叫大小姐心里怨恨,因此拿住了阿嬛的錯處,就想要她的命。國公爺,阿嬛是你我的獨女,是我的命根子!如果阿嬛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 理國公今日聽了太多的哭聲,只覺得腦仁兒疼。 他有心想呵斥楚氏,可是想到她這么多年也不容易,豪門貴女卻委委屈屈地做了自己的外室,連個正經(jīng)名分都沒有,因此不由多了幾分愧疚。 “你先別哭了。還是先叫太醫(yī)過來給阿嬛瞧瞧,別落下什么病根。”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大冬天的落水,這如果不好好兒養(yǎng)著,日后有個什么隱疾就壞了,因此理國公趕緊叫下人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 這等了又等,等到了姜嬛都已經(jīng)開始犯糊涂說胡話了,下人還沒有回來。理國公與楚氏心急如焚,急得要命,恨不能親自去太醫(yī)院把太醫(yī)都給接過來為姜嬛看病,直到很晚之后,那下人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來。 “太醫(yī)呢?!”見他一個人回來,理國公急忙問道。 他急得滿頭都是汗。 “國,國公爺,太醫(yī)正現(xiàn)在就在咱們國公府上呢?!?/br> “太醫(yī)正?” 太醫(yī)正是太醫(yī)之首,是如今太醫(yī)院最出色的醫(yī)者,恃才傲物得很,素日里只給宮中的高位嬪妃與皇帝診脈的,因此這下人說太醫(yī)正是在自己的府上,理國公不由微微一愣。 如今太醫(yī)院的這位太醫(yī)正一向都不會給勛貴府邸看病的,就算是理國公府太夫人那樣得皇帝看重的長者,太醫(yī)正也不會來。 “是。王爺去太醫(yī)院了,叫了兩個太醫(yī)跟太醫(yī)正一塊兒過來咱們府上,說是給,給表姑娘好好兒看看,好好調(diào)養(yǎng)。別燒壞了,或者落下什么病根?!?/br> 見理國公詫異地看著自己,這下人不由垂頭不敢去看理國公的眼睛,小聲說道,“聽說太醫(yī)院里留了王爺?shù)脑挕H绻麌珷斈フ埲丝茨摹窗止媚?,那王爺說都不許給她看病。什么時候她病得跟表姑娘一樣兒嚴(yán)重了……” “就能去請?zhí)t(yī)過來了?”理國公眼中不由透出幾分光芒。 下人在理國公緊張的目光里更加不敢說話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都不敢去看理國公身后楚氏的表情,低聲說道,“沒有。王爺?shù)囊馑际?,什么時候阿嬛姑娘病得跟表姑娘一樣兒嚴(yán)重了,才允許您去給她找大夫。至于太醫(yī)院,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是給貴人看病的,不給,不給……” 楚王的原話是不給外室女這種出身的看病,不過這下人哪里敢說,因此訥訥了兩句,只希望理國公自行領(lǐng)會,之后便低聲說道,“太醫(yī)正與兩位太醫(yī)正在表姑娘那兒給看著呢。國公爺,您看這……” 說起來這下人也覺得奇怪。 楚王何等身份,何等高貴,按說不會理會理國公府這妻妾相爭。 而且表姑娘燕寧的性子軟弱,膽小得不行,對人說句話都要怕得要哭,怎么這一回偏偏能求動楚王這樣看顧她。 竟然還擔(dān)心她因為高燒落水落下病根,叫太醫(yī)正親自出馬給她看病。 這下人覺得與其去求楚王開恩叫太醫(yī)過來給姜嬛看病,還不如去求燕寧。 或許表姑娘一句話,那太醫(yī)正過不來,至少能過來個太醫(yī)。 楚王總不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那么多的吧? 不過……楚王看起來像是漠不關(guān)心地走了,沒想到竟然還給他們表姑娘去叫了太醫(yī)過府。 第14章 理國公搖晃了一下身體,沒說什么,倒是楚氏已經(jīng)哭得不行了,抓著他的手臂尖聲叫道,“國公爺!阿嬛都要死了,求你去求求表姑娘吧!” 她心中恨得厲害,恨理國公夫人這幾個女人在楚王面前折辱她,可是在這個時候卻什么都顧不得看了。她生姜嬛的時候傷了身子,已經(jīng)不能再有孕了,姜嬛是她唯一的女兒,如果姜嬛真的燒壞了,病壞了,那楚氏還有什么指望,還提什么日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到理國公府來? 她希冀地看著理國公。 理國公胡亂地點了點頭,又為難地說道,“阿寧只怕還沒醒呢?!?/br> “您過去瞧著去!只要表姑娘醒了,您就叫她派太醫(yī)過來!國公爺,你是表姑娘的舅舅,你的話,她總不能不聽!而且表姑娘與國公爺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難道還要看著你的女兒去死不成?” 楚氏見理國公果然動搖了臉色,想到理國公夫人母女對自己的咄咄相逼,眼底不由露出幾分仇恨,努力柔和了聲音對理國公說道,“而且我聽說表姑娘溫順乖巧,最孝順尊重你這個舅舅了。如今,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兒,她怎么會反駁你,不顧你的心情,不叫太醫(yī)來給阿嬛看病呢?” 她的聲音溫柔,理國公沉吟半晌,微微點頭。 楚氏不由展顏,露出了一個帶著幾分光彩的笑容。 “我就知道。這世上誰都可以不相信??墒侵挥袊珷斈?,對我們母女不離不棄?!?/br> “你放心吧?!崩韲闹泄簧鰩追指袆?,拍了拍楚氏的手柔和地說道,“不過是個太醫(yī)。阿寧溫順,會答應(yīng)的。” 楚氏乖巧地點頭。 她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與溫柔地看著理國公,片刻之后黯然地說道,“這么多年,太太一直對我有誤會。國公爺,當(dāng)年我與國公爺不過是情不自禁。我寧愿給國公爺做二房,并沒有想過叫太太去死,也沒有詛咒她。” 她說起這些陳年舊事,理國公不由多了幾分嘆息,面色越發(fā)溫柔地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而且當(dāng)年……”他臉色復(fù)雜,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叮囑楚氏說道,“好好照看阿嬛,我去找阿寧了。” 他帶著人匆匆地去了理國公夫人的上房。 上房之中自然是兵荒馬亂,都圍著燕寧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到底是太醫(yī)正的醫(yī)術(shù)高超,燕寧高燒不退,渾身高熱,昏迷得叫人發(fā)慌,然而太醫(yī)正的兩碗藥下去,到了這天的晚上,燕寧就虛弱地醒了過來。她覺得自己仿佛在夢里一樣,就算是昏迷的時候,可是其實也聽見身邊的理國公夫人還有阿蓉的傷心的聲音。 她也夢見了很多很多上一世的事情,那些事情里,沈言卿帶給自己的傷痛叫她感到絕望,可是她卻在聽到理國公夫人還有阿蓉姜衛(wèi)的聲音的時候,慢慢地覺得那些沈言卿帶給自己的痛苦并不算什么。 為了沈言卿叫自己傷心,這種事對于燕寧來說,如今想想或許真的很愚蠢。 她明明有那么多深愛自己的人要去愛,為什么要把心情都浪費在不愛自己的人的身上。 她也恍恍惚惚地覺得,仿佛在自己的夢境里,有那么一雙手里的手臂一下子托住了她…… 大概是錯覺吧。 燕寧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雙眼無神,可是心里卻安穩(wěn)踏實得不得了。 “醒過來了。”一旁傳來理國公夫人驟然松了一口氣的歡喜的聲音。燕寧虛弱地轉(zhuǎn)頭,看見理國公夫人一張帶著幾分疲憊的臉正歡喜地看著自己。她的眼眶紅了,張了張嘴角,卻喉嚨沙啞說不出話。想要抬手去摸摸大舅母的手臂請她不要為自己流淚,卻無力得動彈不得。 她只能在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代表自己此刻病得并不難受,倒是理國公夫人看她這樣懂事,心里一酸,又急忙探身過去把單薄纖細(xì)的小姑娘抱在懷里低聲說道,“阿寧,大舅母在這兒呢。難受的話就跟大舅母說?!?/br> 燕寧虛弱地?fù)u了搖頭。 她覺得喉嚨疼得仿佛像是火燒一樣。 “醒了就好了。這位姑娘身子單薄,又受了寒,最近得吃個溫補的方子?!币慌允且粋€蒼老的聲音,燕寧覺得陌生極了,努力動了動去看,就聽見理國公夫人感激地說道,“多謝大人。如果大人見到王爺,也請大人替我多謝王爺。阿寧,快多謝老大人給你看病?!崩韲蛉私袢帐钦娴臎]想到,一向不在京都豪門之中走動,因為醫(yī)術(shù)了得非常高冷的太醫(yī)正竟然親自來了府里。 當(dāng)她知道是楚王叫太醫(yī)正過來給燕寧看病,一時感激楚王感激得不得了。 都說楚王冷酷,可是理國公夫人卻覺得楚王是個十分憐貧惜弱的性子。 他從未見過燕寧,可是卻會為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出頭,還請?zhí)t(yī)正來給她治病。 楚王分明是個極好的人。 燕寧……竟然還說對了。 想到燕寧在上房的時候嘰里咕嚕地說楚王是個極好的人,理國公夫人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柔軟。 她摩挲著燕寧依舊發(fā)燙的臉,突然想到了什么,猶豫了一下叫阿蓉先抱著燕寧,卻請?zhí)t(yī)正與自己走到一旁,低聲說道,“還有一時想求大人幫忙。我這個外甥女襁褓時曾生過重病,雖然那時痊愈,可是這身子骨兒一直都單薄。不知道有沒有能調(diào)養(yǎng)她身體的方子?!?/br> 燕寧幼年時曾經(jīng)因家中變故遭過大罪,這些年身子本就弱弱的,單薄得不得了。也因身子弱,因此這性格也弱弱的,瞧著怯生生的。 太醫(yī)正便遲疑了起來。 如果說只給燕寧治這一次病,叫這一次的病不要落下病根是很簡單的。 可是他給這位理國公府表姑娘診脈的時候的確是診出有不足之癥,可是這不足之癥得慢慢兒調(diào)理。 這就得他時常上門。 然而他一向都不會給宮外的人這樣長時間的看診的。 “我再想想?!彼睦锸遣辉敢饨o燕寧長時間調(diào)理身子的,畢竟燕寧并不是宮中人。只是楚王對這位表姑娘另眼相看,別人不知道,可是太醫(yī)正自己可是被楚王的人從太醫(yī)院給硬生生拖出來的……他心里想著得看楚王的態(tài)度。 如果楚王對這位表姑娘毫不在意,那他自然也不管這什么表姑娘外姑娘的,置之不理也就完了。 可如果楚王……可楚王一向?qū)θ硕己芾涞?,?yīng)該不會叫他管這什么國公府表姑娘的事。 他這句話帶著推脫之意,理國公夫人眼底難掩失望。 然而她還是道了謝,請?zhí)t(yī)正寫了給燕寧這一次落水高燒之后的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 就在這個時候理國公見燕寧醒了,便在一旁開口說道,“阿寧,你可算是醒了。大舅舅真是心疼你?!彼麑θ跞醯赝嵩诎⑷氐膽牙?,噘著嘴吃著阿蓉喂給自己的燕窩潤嗓子的燕寧露出如春風(fēng)一樣溫煦的笑容,和聲說道,“大舅舅擔(dān)心你,一直都在這里等你醒過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他十分關(guān)切的樣子,燕寧喉嚨腫痛不能發(fā)聲,就怯怯地伏在阿蓉的懷里,點了點頭。 “你看。你都沒事了??墒前幇?,你阿嬛表姐如今連個看診的太醫(yī)都沒有?!崩韲主鋈坏卣f道。 雖然尚在病重腦子還不清醒,雖然燕寧一向很笨,可是她也覺得自己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