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瞇起眼睛看那球形機器人，竟然和家里張雅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w295？”她問。

    “仿的外形而已?！辟R炎說，“回程的路上把w295的照片發(fā)給了廠家，訂制了一個看起來一樣的。”

    說話間，家務(wù)機器人滑行過來，頂蓋張開，賀炎取出熱騰騰的早餐，擺在小圓桌上。

    一看就是他親手做的。

    姜妙起得晚了，的確餓了，不客氣地用了早餐。

    賀炎本來兩手撐著石欄，含笑看著姜睿在草坪上玩耍，再回頭，一份精致的早餐已經(jīng)被姜妙解決掉了。他不由失笑。

    姜妙擦干凈手，站到賀炎旁邊，靠著石欄看著姜睿。

    姜睿似乎對環(huán)境適應(yīng)得特別快。當然也可能是姜妙看自家孩子哪哪都是優(yōu)點，也許小孩子都是這個樣。哪怕在陌生的地方，給他個皮球踢兩腳，他便飛快地忘掉對身邊環(huán)境的驚疑恐懼，投身到玩耍的快樂中去了。

    成年人要是也能像小孩這樣，多好。

    “妙妙?！辟R炎喚她，“有些事情跟你交代一下?！?/br>
    他激活手腕智腦的光屏：“你現(xiàn)在使用的臨時身份只有一個實名賬戶?！?/br>
    這姜妙知道。昨天移民局的人給她戴上定位器，也給她開通了臨時身份，賬戶里打入了2000元納什貨幣，據(jù)說以后每個月都有這么多，直到觀察期結(jié)束。

    這是因為觀察期內(nèi)，歸化者沒有正式的公民身份，不能找到正式工作，頂多只能在移民局的安排下做一些零工、臨時工，這些錢是政府補貼給歸化者的低保，使他們不至于餓死。

    姜妙因為是科研工作者，級別算是高的，一個月能拿到2000。若是俘虜?shù)钠胀ㄊ勘鴼w化，一個月只有800元補貼。

    姜妙在路上便了解過納什的民生情況，坎普洛星系這邊，工薪階層薪金在三千到八千左右。白領(lǐng)階層跨度較大，五千到十五萬。

    跟吉塔也差不多，同在一個項目團隊中，姜妙的薪酬僅低于田中，那還是因為薪酬計算系統(tǒng)中還有“工作年限”這個系數(shù)的緣故，田中畢竟比姜妙多吃了二十多年的大米。

    他們倆的薪資水平是同個實驗室助理的十幾倍。

    再往上的階層收入在公眾網(wǎng)絡(luò)上便查不到具體數(shù)字了。

    由此看來，大多數(shù)歸化者靠補貼加打零工，只能混個“不餓死”。

    賀炎要跟姜妙交待的就是這些經(jīng)濟上的事。

    “已經(jīng)把你的賬戶和我的賬戶綁定了，不管提現(xiàn)還是消費，都沒有額度限制。”賀炎告訴姜妙，“錢方面的事你不用cao心?！?/br>
    的確不用cao心，如果沒有額度限制的話……賀炎完全沒有遮掩，當著姜妙的面打開的是自己賬戶的明細頁面。先不看理財區(qū)塊，單看儲蓄這一塊的“活期”，也就是日常備用的現(xiàn)金，姜妙已經(jīng)看到了那串長長的數(shù)字了。

    “然后這些，是我早上整理出來的，你看一下。”賀炎把光屏里的內(nèi)容切換成一份類似財務(wù)報表的東西，又將光屏推到姜妙面前。

    姜妙掃了一遍：“這是……？”

    “我的全部身家，都在這里了。”自成年后，還從來沒有這么清楚地跟別人交待過自己的家底，賀炎微微有些赧然。

    可以說是相當豐厚的家底了。

    若單只賀炎個人，作為一個少校軍銜的軍官，哪怕有出任務(wù)的高額津貼，想要達到這個總資產(chǎn)額，大概還需要很多年，這還必須是他仕途順利，一升再升才行。

    但賀炎背后還有巴達克家族。

    姜妙意識到，賀炎和嚴赫的另一個很大區(qū)別是，嚴赫想要階級升級，還需要積累很多年，以及絕不能發(fā)生這種“被敵國俘虜，仕途中斷”的情況。

    而賀炎……和嚴赫優(yōu)秀程度其實不相上下的他，卻比嚴赫早了幾十年，已經(jīng)把腳踏在了那個門檻里。

    這或許就是賀炎敢說要帶姜妙去“更遠更好的地方”的底氣，也是他敢用帶走姜睿的方式脅迫姜妙追著他來到納什的底氣。

    在賀炎的心里，大約是認為自己比嚴赫條件更好，能給姜妙更多的。

    這只是姜妙的領(lǐng)悟，她并沒有就此去質(zhì)問賀炎。這種質(zhì)問毫無意義，且賀炎明顯話還沒說完。

    姜妙便只作出傾聽狀。

    賀炎果然還有話要說。

    “觀察期結(jié)束之前沒有公民身份，你暫時不能擁有固定資產(chǎn)。”他說，“所以只能等觀察期結(jié)束，再把這些全部都轉(zhuǎn)到你的名下。”

    姜妙沉默了一秒，聲調(diào)上揚：“哈？”

    他說“全部”。

    “只是物質(zhì)上的補償而已，不為過?！辟R炎聲音漸低，“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想說……”

    姜妙嘆口氣，說：“你昨天晚上說了很多遍了?！?/br>
    賀炎輕聲問：“我能奢望你的原諒嗎？”

    姜妙無語了一會兒，說：“等我氣消了再說吧?！?/br>
    那終究是有能消的一天，意味著有盼頭。

    賀炎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從重逢之后，賀炎還是第一次笑得這么開心。人長得太好看，這樣笑的時候，實在很容易迷惑人心。

    姜妙正暗暗告訴自己不能為美色所迷，賀炎卻執(zhí)起她一只手，像地球遠古時代的騎士那樣單膝點地，在姜妙的面前矮下身體。

    姜妙愣住。

    “姜妙?！辟R炎黑曜石般的眸子光彩耀人，流淌著對幸福的渴望，對未來的期盼。

    他抓著姜妙的手也很用力，昭示著他的鄭重和決心。

    “等你氣消了之后，”他滿眼都是期待，鄭重又堅決地說，“請你……做我的妻子。”

    第102章 前景

    白銀星這個時節(jié)不知道到底是春天還是夏天還是秋天, 總之花園的灌木叢中花朵開得繁盛, 空氣卻有點微微的涼, 然而陽光打在皮膚上, 又暖洋洋。

    吉塔的首都星人工控制氣候, 導致姜妙對四季的認知已經(jīng)很模糊。

    姜妙在微涼的空氣里怔了片刻，抽出了自己的手：“等我氣消了再說?！?/br>
    她說“再說”，沒說拒絕，賀炎毫不氣餒，反而很高興。他起身，就勢把姜妙抱了起來, 眉間一片陽光燦爛：“好, 那就等你氣消了……等多久都行！”

    姜妙無語, 擼了兩把他的頭發(fā)，被他抱著回到了臥室里, 忍不住又問：“戒指呢？”

    賀炎不解：“什么？”

    姜妙忍著氣說：“求婚不用戒指的嗎？”

    雖然她沒答應(yīng)他，但終究是她人生里第一次被人求婚，若連戒指都沒有, 很是讓人懷疑誠意。

    賀炎詫異：“求婚為什么要戒指？”

    姜妙：“……”

    兩個人對視片刻, 意識到肯定有哪里不對。

    “那個，古地球時代, ”姜妙說, “求婚的話，要拿一枚戒指來求，這枚戒指就是求婚戒?！?/br>
    “古代是這樣的風俗嗎？”賀炎恍然大悟。吉塔那邊普通人都不結(jié)婚的, 一般人對求婚、結(jié)婚都沒概念，怪不得姜妙會拿古地球時代的風俗說事，他笑著給姜妙解釋：“我們這里沒有求婚戒，只有結(jié)婚戒指，用激光刻在手指上?！?/br>
    設(shè)計好的花紋以激光刻在手指上，然后填以新人們自己選擇的材料。

    材料視自己的經(jīng)濟水平，可貴可賤。既有白銀、黃金的，也有把名貴寶石磨成粉屑填進去粘合固定的。

    完成后，“戒指”跟手指是一體的。

    雖然知道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肯定不會太疼，可姜妙聽著還是覺得疼！

    她的表情把賀炎逗笑了。

    “不會太疼，但會稍微有點疼吧。”他說，“在我們這里，婚姻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所以戴戒儀式也很莊嚴，是為了震懾人心，讓人用疼痛記住要尊重婚姻?！?/br>
    姜妙木著臉：“單身漢說得挺像那么回事?！?/br>
    賀炎勾起嘴角：“不是我說的?！?/br>
    “嗯？”

    “是伊芙琳?！辟R炎說，“她帶我參加別人的婚禮時告訴我的，我一直記得?！?/br>
    賀炎和這位養(yǎng)母緣分太淺，相處的時間太短。那次婚禮算是他們在一起時參加的比較重要的一次活動，所以賀炎對伊芙琳說過的話一直記憶很深刻。

    “人不是非得結(jié)婚不可的?！辟R炎抱著姜妙坐在床邊給她科普，“有同居協(xié)議，有伴侶協(xié)議，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決定走入婚姻，那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人才會做的?！?/br>
    經(jīng)過賀炎的科普姜妙才知道，在納什共和國婚姻實質(zhì)上被分了層次，戀人相愛同居久了想長久在一起，可以簽同居協(xié)議，內(nèi)容涵蓋了從經(jīng)濟到撫養(yǎng)孩子的責任分工等內(nèi)容。

    再深，就是伴侶協(xié)議，幾乎已經(jīng)接近實質(zhì)婚姻。

    真正的婚姻與這兩種協(xié)議不同的地方在于共同財產(chǎn)權(quán)和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只有結(jié)婚才百分百婚后財產(chǎn)共享，也才能擁有對方的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

    所以對大多數(shù)生出了感情想在一起的男女來說，同居協(xié)議，或者了不起簽個經(jīng)濟關(guān)系更深的伴侶協(xié)議，已經(jīng)足夠用了。真談及結(jié)婚，就得加倍的慎重了。

    因此在納什，大多數(shù)的婚姻相當穩(wěn)定，離婚率極低。

    “母親比父親大了三十歲，那時候她在戰(zhàn)場上遇到一些事，因為ptsd暫時休假調(diào)養(yǎng)?！辟R炎給姜妙講古。

    身患ptsd的女軍官獨自去旅行調(diào)節(jié)狀態(tài)，遇到了年輕貧窮的音樂家為了生活在咖啡館外賣藝。

    女軍官被年輕音樂家的音樂治愈并愛上了他。他們也是先經(jīng)歷了同居，一步一步簽訂了同居協(xié)議、伴侶協(xié)議，最后……他們結(jié)婚了。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七十年，直到年輕了三十歲的丈夫先去世，女上將極快地便跟隨而去了。

    姜妙以前聽過結(jié)局，但還是第一次聽到故事的全貌。

    賀炎凝視著她，問：“這樣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嗎？”

    姜妙目光落在空氣的塵埃中，喃喃地說：“大概吧……”

    賀炎不滿，勒住了她的月要：“什么叫大概？”

    姜妙哎喲一聲，掰他手臂：“我又沒結(jié)過婚，我怎么知道。伊芙琳上將不也是先同居，再伴侶最后才結(jié)婚的嗎？都是一步一步摸索著來的。”

    臥室的門忽然打開，姜睿一頭汗地沖進來：“粑粑麻麻！出去玩嘛！”

    小家伙不滿足于只跟陪伴機器人玩耍，他想要粑粑麻麻的陪伴。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mama裹著薄被被爸爸抱在懷里，頓時不干了：“睿睿也要抱抱！一起抱抱！”

    沾著泥土的小臟手在姜妙身上按出幾個小黑爪印，抓著薄被就往上爬。

    姜妙趕緊扯緊月匈前的被子以免走光，吆喝姜睿：“太臟了！去洗澡！去洗澡！”

    賀炎卻眉開眼笑地一把撈起姜睿，將他塞進姜妙的懷里。于是姜妙抱著姜睿，賀炎抱著他們倆。

    “洗個澡，我?guī)銈兂鋈マD(zhuǎn)轉(zhuǎn)，熟悉一下環(huán)境。”賀炎嘴上這么說著，卻不肯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