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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心有南墻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如果不是你,那到底是誰?”

    良久后,她終于喃喃自語說了一句。

    身旁等候的余思危長長吐了一口氣——他明白自己的妻子這下是真真正正回來了,于是迫不及待伸手將她重新?lián)磉M懷里。

    “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彼曇舭祮。瑴喩戆l(fā)顫。

    在南檣看不見的地方,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它們不要洪水瀉口般一發(fā)而不可收拾,不要驚動好不容易巡回的珍寶。

    南薔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

    “沒想到你會這么容易相信?!彼锌痪洌澳闶窃趺窗l(fā)現(xiàn)的?”

    這種不合邏輯的事,當初就連她自己也消化了很久,沒想到余思危接受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實在是讓她大跌眼鏡。

    “如果我說我早有懷疑,你信不信?”余思危低下頭顱,抵住對面人單薄的肩膀,“當初你不是給我發(fā)過一張來自圣瑪麗醫(yī)院的明信片?我當天找人黑進了圣瑪麗的郵件服務(wù)器,查到發(fā)送請求的ip來自圣心療養(yǎng)院的某棟公寓,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懷疑你了。”

    “剛開始我認為你是別有用心,所以一直留意你,后來我發(fā)現(xiàn)你居然知道《天長地久》的秘密,這實在太過巧合,所以我同意念祖邀請你做書法老師,觀察你進出家門,意外發(fā)現(xiàn)你對公寓熟門熟路游刃有余……太多的細節(jié)讓我不得不起疑,夫妻這么多年,我對你實在太熟悉。”余思??嘈ζ饋?,“對了,還有你和念祖玩游戲時用的賬號——psyche,你記得嗎?那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也是你的第一個游戲賬號,當年我還給你刻了一個相框作紀念。對于我來說,psyche是靈魂女神,是你本人?!?/br>
    南檣沒有說話,她曾篤定余思危不會相信還魂這樣荒謬的事情,所以行事上多有大意——不,與其說是大意,不如說都是自然而然本性的流露,哪怕再高明的演員也做不到全無破綻。

    “你從來沒有主動告訴我真相,哪怕我試探你也都選擇了回避?!庇嗨嘉Uf到這里,笑容苦澀,“我一直納悶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和我相認?”

    “我想可能要費大力氣才能說服你?!蹦蠙{不置可否,“畢竟這件事正常人都知道絕不可能發(fā)生?!?/br>
    “但我……盼了很久,我真的……真的很高興。”余思危有些艱澀的說著,““你就當我不正常好了,你不會相信我付出了什么……”有些溫熱的東西從他眼底涌了出來,打濕了眼眶。

    南檣看著從未如此脆弱的丈夫,原本冰冷的神情終于有所動容。

    “你不正常?其實我出現(xiàn)在這里,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彼斐隼w細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上丈夫的面頰,語氣漂浮,“會不會我倆現(xiàn)在都是在做夢呢?也許大夢醒來,我和你就再也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彼Φ妹銖?。

    余思危沒有說話,他只是將妻子攬在懷中,無聲抱的更緊。

    宇宙消亡萬物紊亂的那天,太陽終于在一片狼藉中觸摸到了月亮。它在漫天的爆炸聲中對自己說:如果是夢,請不要讓我清醒。

    “查房!”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位敦實的中年女護士面無表情走了進來。正在擁抱的兩個人被迫飛快彈開,余思危趕緊走到角落里,背對著護士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要檢查些什么?”等他再次轉(zhuǎn)頭過來,表情已經(jīng)恢復為平日里的高貴淡定從容。

    “體溫血壓心跳。”女護士翻著手里的夾板,抬起頭注視南檣,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咿?病人怎么眼睛紅的?眼框還發(fā)青?是不是昨晚沒睡覺?”

    南檣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什么?!都出車禍了還不讓人好好休息!”女護士頓時滿臉憤怒的朝余思??慈ィ炱ぷ娱_始上下翻飛,“你是病人家屬?你就是這么看護的?有什么話不能回家說?非得擱人家出車禍了在病房里通宵說?你還有沒有人性?!”

    余思危已經(jīng)很久沒被人這么劈頭蓋臉罵過,毫無還口之力,只能默默低下頭。

    “我跟你們說,我看得可多了!你們這些人都是等出了事以后才有說不完的話,平時一起吃頓飯都還各自刷手機!這有啥意思?!”女護士邊檢查邊數(shù)落他倆,“好好活著的時候不珍惜!出了點兒事兒才知道后悔莫及!”

    好一陣數(shù)落完了,她這才轉(zhuǎn)頭朝門外走去,嘴里還不忘嘮叨:“家屬早點回去!病人需要休息!”

    眼見她離開關(guān)上房門,余思危這才僵著臉不甘道:“我要……投訴她?!?/br>
    南檣明白對方只是在挽回自己剛剛不幸丟失的面子,忍不住捂嘴一笑:“哎,我覺得她說的蠻對的,出發(fā)點也是為我好?!彼o了余思危一個臺階下。

    “怎么了?以前很少見你幫這種人說話。”余思??戳四蠙{一眼,頗有些意外,在他的回憶里,妻子以前從來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他們都極少為“這種人”費心。

    “因為我曾經(jīng)也是她們中的一員?!蹦蠙{的回答非常平靜。

    如今在她心中,每一個靠雙手吃飯的普通人都值得尊重,那些曾經(jīng)被她看做是下人的群體,雖然是顆沒人關(guān)注的螺絲釘,雖然有著各種缺點,但依然日復一日兢兢業(yè)業(yè)的承擔責任,讓龐大的社會機器維持正常運轉(zhuǎn)。滴水也能匯江河,不積畦步,何以至千里。

    余思危笑了,他明白之前的遭遇讓妻子有了些變化,讓她開始有了同理心,也變得更加寬容,這是一件好事。

    “那就先放過她。”他走過來,摸了摸南檣蒼白的面頰,“護士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應(yīng)該讓你好好睡一覺。你先睡會兒,我在房間里陪你?!?/br>
    “不睡了,告訴我你的司機現(xiàn)在怎么樣?醫(yī)生說是他救了我。”南檣換了一個話題,她心里還裝著另一位英雄。

    “你說鐵軍?”余思危皺起眉頭,“當時你們的車開在路上,對面車輛忽然失控撞了上來,本來應(yīng)該是要撞副駕駛位的,但鐵軍在事故發(fā)生的那一刻猛打方向盤,最終讓你避開了相撞,后來是駕駛室那側(cè)撞了上去。這樣來看,確實是他救了你?!?/br>
    “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南檣抓緊手中的床單。

    “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臉上被扎了一道很長的傷口,應(yīng)該是毀容了?!庇嗨嘉@口氣,“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他一大筆補償金,還會給他找最好的整形醫(yī)生。另外,只要他愿意,我會一直聘用他做司機,直到他想退休為止?!?/br>
    南檣沒有說話。

    換作以前,她一定覺得余思危已經(jīng)仁至義盡,給了一個雇傭工人那么多錢!但現(xiàn)在,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已經(jīng)足夠?qū)捨胯F軍?

    “肇事者呢?抓到了嗎?”她繼續(xù)追問。

    “已經(jīng)逃逸?!庇嗨嘉u搖頭,表情遺憾,“警察正在搜捕中,相信很快有結(jié)果?!?/br>
    南檣聽到這里,抬起頭緊緊盯著余思危:“你有沒有想過,當時對面的那輛車不是設(shè)備失控?而是人有意而為之?”這次事故怎么想都太過蹊蹺。

    這下?lián)Q余思危不說話了,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垂下眼瞼。

    “我想你的直覺是對的?!彼t疑半響,終于沉聲說出事實,“警察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肇事車輛是套牌車,從車輛信息來看本應(yīng)該進報廢廠,不知道怎么又被人改裝開上了路,他們懷疑有人故意制造事故?!?/br>
    “這些人的目標是誰?”南檣瞪大眼睛,“難道我這具身體以前有仇家?”她感到不可思議。

    “抱歉,我想目標應(yīng)該是我?!庇嗨嘉?嘈ζ饋?,“最近一年里我遇到過好幾次事故,其中包括你親眼見到的登山意外。那天按照原定的行程,我應(yīng)該坐著公車去高新區(qū)開會,是我臨時起意取消了。所以我想這次的目標應(yīng)該是我。對不起,沒想到連累了你?!?/br>
    “為什么?他們到底圖的什么?”南檣想起那根突然斷裂的登山繩,只覺得胸腔中有惡氣陣陣上涌,“為了錢?有人要謀財害命?”

    “我心里有個猜測,但現(xiàn)在還不能說出來?!庇嗨嘉C嗣念~頭,“乖,聽話先睡吧,這些事情以后去查?!?/br>
    “不?!比欢蠙{卻撥開了他的手,表情執(zhí)著而堅定,“我不睡,我要弄清楚兇手是誰?是誰害了我和我的孩子?”

    聽她說到孩子,余思危原本明亮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

    “對不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垂下了頭,神情痛苦而羞愧。

    南檣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兩個人心情都五味雜陳。

    他們都不約而同回憶起你儂我儂時對未來家庭藍圖的構(gòu)想。比如當初裝修公寓時曾經(jīng)預留的兩間兒童房,一間游戲室,還有南家大宅里那具余思危親手搭的木頭秋千,它們本該迎來一位可愛的主人,但現(xiàn)在一切都成了空蕩蕩的擺設(shè)。

    “沒關(guān)系,只要你回來了就好。”,余思危抬起頭,眼中的痛苦已經(jīng)被希望沖淡,“我們還可以再努力,只要人在,希望就在?!彼吡Ρ憩F(xiàn)得樂觀積極。

    南檣表情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現(xiàn)在的身體有問題?不能生?”余思危敏銳覺察到空氣中的異常,“我記得調(diào)查報告里說你有先天性心臟???”他恍然大悟,“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科技很發(fā)達,我們可以做試管,甚至代孕,如果都不行……”他咬咬牙,“我愿意領(lǐng)養(yǎng)?!?/br>
    南檣瞧著他自說自話,忍不住開口打斷他:“你就這么想要一個孩子?”

    “何止想要個孩子!”余思危臉上顯示出快樂和憧憬,“我想要很多個和你的孩子!當然,前提是你愿意生養(yǎng)。如果不想要那么多,我也會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我想了很多很多,現(xiàn)在你回來了,以后我會留很多時間給你,給我們的家庭……”

    南檣看著孩子一般興奮的丈夫,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從她眼眶中流下,又從指縫中涌了出來。

    “晚了,已經(jīng)晚了。”guntang的淚水滴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從大小姐變成牛芬芳,一路走來她都咬牙堅持,哪怕和余思危相認她也沒有卸下防備。然而這一刻,所有的防線在他提到未來規(guī)劃時全面崩塌。

    “什么晚了?”余思危丟開手機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神情慌亂,“你說什么晚了?”

    “12月13號?!蹦蠙{輕輕說了一聲。

    “什么?”余思危不明就里。

    “12月13號,記住這個日子。”南檣將手從抽了回來,神情木然。

    “這不是你出事的那天嗎?”余思危惴惴不安猜測。

    “思危,如果你能夠接受我回來的事實,那你就必須接受另一個事實。”南檣面無表情說著,這件事她已經(jīng)在內(nèi)心告誡了自己千百遍,“你要知道,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非常有限,一共只有三年。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半,”

    “所以今年12月13號,我會離開這個世界?!彼煞虮傅男ζ饋恚θ轀嘏p盈,“對不起,你說的那些恐怕都不能實現(xiàn)了?!?/br>
    時間回到兩年半前。

    神秘人在鴻蒙中對南薔叮囑:“一直不聯(lián)系我最好,說明沒有緊急情況。當然,如果我還是被你叫出來了,自然會如君所愿,包君滿意?!闭f完這句話,他準備動身離開。

    “等一等!”這一刻南薔忽然智商上線,她在身后窮追不舍,“你剛才說這是一次有條件的重生?是什么條件?”

    “哎,差點忘了?!鄙衩厝肃止疽痪?,然后拿腔拿調(diào)開始宣布,“被觀察者,聽好,你的重生有效時間只有三年,開始時間是你在海里‘死亡’的那天,也就是12月13號,三年后你的重生時效就到期了?!?/br>
    “重生只有三年?”南薔喃喃自語起來,“那到期之后呢?”

    “之后?當然是一切恢復到當初啦,你該是什么樣,就會是什么樣,不會有例外?!鄙衩厝藨醒笱蟮馈?/br>
    “也就是會讓我再死一次的意思嗎?”南檣怔怔發(fā)問。

    “差不多是那樣,細節(jié)不要追究,到時候平靜接受就好,再見!”神秘人說我這句就徹底跑了,再也沒有出現(xiàn)。

    得益于命運偶爾的錯亂,太陽終于和月亮團聚,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牽手,然后很快分開,回到各自的運行軌道上。宇宙是絕不會允許違背自然規(guī)律的事情發(fā)生的,相聚一刻已經(jīng)彌足珍貴,如果貪心許愿長相廝守,那將會天地萬物都化為烏有。

    第五十二章 還有我在

    s市南創(chuàng)大廈的頂樓辦公室里,余思危站在那扇足以俯瞰眾生的全景玻璃窗前發(fā)呆。

    他思考了很久很久,隨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果斷轉(zhuǎn)頭走到辦公桌前,撥通了專線。

    “宋秘書,進來一下?!彼娫捘穷^吩咐。

    宋秘書很快精神抖擻的進來了,跟隨余思危多年,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保持胸有成竹狀態(tài)。畢竟不管老板吩咐什么他都能做到,這是他職業(yè)生涯十余年積累的絕對自信。

    “余總有什么吩咐?”他笑著開口,

    “去幫我要兩份結(jié)婚申請登記表,查一下最近哪個日子結(jié)婚最好?!庇嗨嘉5皖^翻開案上的文件夾,“對了,還要問問律師,如果我宣布馬上結(jié)婚,現(xiàn)在的狀況法律上是否允許,有沒有風險?”

    抖擻的精神消失,絕對自信被擊潰,笑容僵在宋秘書臉上,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繼續(xù)鎮(zhèn)定了。

    “誰、誰要結(jié)婚?”他懷疑自己幻聽。

    “我?!庇嗨嘉n^也不抬回了一句。

    宋秘書沉默一下。

    “對不起老板,我知道是我僭越了,冒昧問一下,您的結(jié)婚對象是?”

    他感覺自己的腦門上有根青筋在突突的往外直跳。

    “還能有誰,你不是在醫(yī)院見過了?”余思危抬頭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南檣,圣心療養(yǎng)院那個?!?/br>
    下巴頓時掉到了地上,宋秘書又把它撿起來,重新裝回到臉上。

    “好,我這就去辦?!彼崔嘧∫欢亲拥囊蓡枺艮D(zhuǎn)頭離開。

    余思危低下頭,準備重新看文件。

    “老板!”然而下一秒鐘,宋秘書已經(jī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刮回辦公桌前,滿臉的不甘,“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但是!”他還是決定鼓足勇氣開口,“您真的決定了嗎?不再考慮一下?結(jié)婚可是大事??!事關(guān)公司股權(quán),董事會震蕩,再說了,前任太太離開也只有兩年多一點,連個葬禮都還沒舉行,您就不考慮個人形象和社會輿論嗎?”他一臉的痛心疾首。

    余思危正在翻頁的手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