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感情面前沒有高低貴賤?!辈辉胗嗨嘉B犕晁谋響B(tài)竟然不接招,反倒面色嚴肅教育起人來。 “行行行,反正都是你說了算?!蹦蠙{嘟了嘟嘴,悶悶不樂咬住飲料杯里的吸管。 余思??粗@樣子,本來還想再說什么,卻又忍不住笑了。 “南小姐,你現(xiàn)在喜歡什么?想要些什么?”望著眼前的女孩,他聲音放緩放沉,眼神和煦如杯中甘醇美酒。 “誰?”南檣被他這破天荒的溫柔嚇了一跳,有些驚愕的抬起頭來,“我嗎?”她指了指自己。 “對,你,現(xiàn)在的你。”餐桌對面余思危耐心提煉出關鍵詞,就像一位掌握了生殺大權的帝王,在對著目標循循善誘。 南檣望著前方漂亮的黑眸,吞了口唾沫。 有幾句話在她喉頭暗涌滾動,嘶吼著想要噴薄而出——我想要自己的死因真相大白!我想要害我的人血債血償! 可惜,這些通通都這不能講,狡兔尚且三窟,她又怎么知道余思危不是在對自己使詐? “現(xiàn)在挺好,我沒什么想要的?!彼斏鞫酥频恼f著,似乎害怕說出了什么就會被余思危毀掉。 余思??粗⌒囊硪淼臉幼?,有些失望。 “現(xiàn)在挺好?你這個樣子哪里好?沒錢沒地位也沒有……”他話到這里忽然頓住了,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輕蔑實在過于直白。 “真的還不錯,“南檣望著他笑,笑容里不無倔強,“比如我還年輕。年輕是無法代替的資本,年輕意味著自由,意味著還有機會選擇。沒有人可以買到二十歲的青春,就算存款賬戶尾數(shù)再多幾個零,也不會有人因此往回活幾歲。況且除了年輕,我也還有別的東西。“她心里有著沒說出口的話——比如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足夠自立,不再是曾經那個理直氣壯到處花錢的嬌嬌女,也不再會被五光十色的物質誘惑所輕易綁架。 “余先生,你很成功,也很有錢,但這不代表你可以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在別人身上?!彼偨Y了一句。 余思危沉默了,他無法反駁南檣的話。 “我明白了?!彼伎剂季煤?,他終于有些艱澀的開口,“我會努力去理解的?!?/br> 第四十六章 人渣 這晚吃過了飯,在余思危的堅持下,最終南薔還是把車開上了去圣心療養(yǎng)院的路。 “讓女士最后回家是不負責的行為。”余思危邊看著她開車邊闡述理由,“我可以請司機專門來圣心接我,無論如何,作為男士,作為上級,我都應該看你安全到家?!?/br> 南薔并沒有拒絕,長久的磨合后讓她知道,余思危在某些事情上態(tài)度固執(zhí)到可怕。 于是她乖巧開車沒有多言,氣氛有些尷尬,余思危隨手拿起副駕駛車門上卡著的文件翻看起來——他似乎又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而顯然這幾份文件不能讓他滿意,看到最后他皺起了眉毛,將目光投向窗外飛馳的路面。 “怎么,南創(chuàng)最近在壓減成本?”南檣無意中瞟見文件的標題,下意識問了一聲。 “是壓減不必要的成本。”余思?;貞?/br> “外面不是都傳南創(chuàng)近期營收可觀嗎?哪里出了問題?”南檣頓時有些緊張——南創(chuàng)畢竟是父親一手做大的產業(yè),她可不想自家心血被耗費。 “企業(yè)決策者不會只看今明兩年,我們要看的是未來五年十年,甚至更遠?!庇嗨嘉3恋榈榇鹆艘痪?,“盲目擴張的時代結束了,我們需要為過冬做準備?!?/br> “過冬?”南檣轉頭瞟了余思危一眼,似乎不太明白。 “上任決策者站在時代風口上,吃盡了人口膨脹和房地產發(fā)展紅利,但現(xiàn)在,這條路已經沒有那么好走了?!庇嗨嘉f告附忉屍饋?,“除了原有的支柱產業(yè),南創(chuàng)應該開辟新的核心競爭力和利潤增長點,進行產業(yè)升級,雞蛋不要都放在一個籃子里?!痹挼竭@里,他略顯遺憾的搖頭,“更何況現(xiàn)在南創(chuàng)得了大公司病,沒有一個pnb是不行的?!?/br> “大公司病是什么?”南檣問。 “很多表現(xiàn),比如機構冗余,人浮于事,甚至包括過于浪費。我舉個例子。”余思??此谎?,“你知道南創(chuàng)集團以及旗下公司,每天工作餐總共浪費多少食物嗎?是我們后勤備餐量的百分之四十?!八隽藗€手勢,“而這些被當做垃圾的食物,足夠幫助上萬個省貧困地區(qū)的孩子,大家都太粗放了?!?/br> 南檣沉默著沒有說話,她在圣心療養(yǎng)院工作,當然也見識過大家隨意傾倒食物的樣子。畢竟公司每個月都提供慷慨的餐補,大家吃飯選菜完全隨心所欲,第一口覺得不好吃的話,直接整碗倒掉的比比皆是。 “那你們準備怎么做?”她問余思危,“下行政命令懲罰浪費食物的員工?還是降低大家的餐補?” 余思危搖了搖頭:“降低餐補是不可能的,沒有充足的理由,也會引起員工反彈。你說的這些都是后勤部壓減成本的方案里提出來的,比如發(fā)內部郵件號召‘光盤行動’,定期派人巡查餐廳,抓典型批判。其中只有一個方案稍微新鮮點——采用電子監(jiān)控手段內置餐盤芯片監(jiān)控被倒掉的食物分量,作為員工次月餐補扣罰的標準。” 南檣聽完了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張嘴。 余思危本來也覺得是雞同鴨講,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想休息一會兒,但是又忽然想起了白松風的話。 于是他轉過頭看著南檣,問了一句:“南小姐,如果你是來負責這個減少食物浪費項目,你會怎么辦?” 南檣頓住了,她望著余思危,有點不敢相信對方會主動問話——以前他是從來不和她討論工作的,他和南大龍都認為女人不需要懂經商管理。余思危甚至還告訴自己,只要漂漂亮亮享受生活就好,外面的問題和復雜都會由男性來扛。那時她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可以堂而皇之的不勞而獲??扇舾赡旰笏虐l(fā)現(xiàn),如此走下去,兩個人的共同語言已經越來越少,最后幾近為零。余思危將全部精力都給了工作,她雖心系丈夫,卻再也無法再走進他的世界,最終成了他宏偉殿堂中一具精美的擺設,用途是觀賞和炫耀。 真是一個可怕的錯誤! 南檣想了想,有點遲疑的說:“余先生,您應該聽過大禹治水的故事吧?堵不如疏。” “你講?!庇嗨嘉1緛眵龅难劬?,忽然有了一點光彩。 “機構出了問題以后,不是要直接懲處員工,應該先調查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餐飲浪費巨大,是餐補額度太高了?還是后勤餐飲供應出了問題?”南檣逐字逐句說著,顯然邊說邊斟酌,“如果是餐補額度的問題,那么很簡單,除了吃飯以外,集團可以給員工提供其他餐補使用渠道,比如讓他們兌日用品,水果甚至咖啡等消費品。人的腦袋是最聰明的,他們會自發(fā)將錢用在最合適的地方。一旦別的地方錢用多了……”南檣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可以浪費在吃飯里的錢就少了?!?/br> 買的少了,浪費自然也少了。這是她經歷過貧窮以后想明白的道理,有了那段節(jié)衣縮食拼命存錢的日子,她才知道什么是“資源優(yōu)化配置”,錢就應該花在刀刃上。 余思危聽著,嘴角悄無聲息抿了起來。 “那如果是后勤餐飲供應出了問題呢?”他追問。 “也得一分為二的看。”南檣若有所思道,“如果是飯菜分量問題,那么可以嘗試將食物的尺寸和價格同時縮減二分之一;如果是食物口味的問題。那您或許應該考慮讓后勤部重新招標引入競爭?!彼戳擞嗨嘉R谎邸翢o疑問,那將是他朝蔣仁動手的信號。 如她所料,余思危并沒有接她后面的話,他饒有興趣看著她,繼續(xù)問:“怎么判斷到底是分量問題還是口味問題?” “您可以要求后勤部做員工問卷調查,如果您相信他們不會篡改調查結果的話?!蹦蠙{笑笑,“當然,還有一種辦法。連續(xù)一個月蹲在餐廳觀察食物垃圾類型,聽聽員工的抱怨,看看是吃剩的多還是沒有吃的多,那樣就什么都清楚了?!?/br> 這是她曾經打工的餐館老板教的方法。作為老百姓,個體戶沒有動不動就做問卷調查的資本,小生意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靠著腳踏實地跑出來的雙腿,他們不斷根據(jù)食客反饋改良菜品口味,最終才能在茫茫的同質化競爭中殺出血路來。 說完了這一大堆,南檣忽然驚覺,自己是不是有點發(fā)揮過頭了? 而余思危聽完她的想法,轉回頭望著車窗前方笑了。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南檣有點惶恐,“我沒有讀過什么企業(yè)管理的書,這些都是隨便瞎想的?!彼驗椴蛔孕哦@得緊張。 “……樸素的想法?!庇嗨嘉Pχo了評價,“不過還算貼合實際?!彼⒉辉敢獯驌裟蠙{的積極性。 南檣松了一口氣,她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得意忘形再多言,南創(chuàng)每年都付了高額費用在企業(yè)管理咨詢上,那里的人全都是高學歷高智商的專業(yè)人士,余思危怎么會需要她出主意呢? “我會安排團隊研究提案,做出可實施的方案,并且選擇分公司試點。”然而余思危的下一句話讓她瞪大了眼睛,“如果這個創(chuàng)意比后勤部的方案奏效的話?!彼肓讼?,笑起來,“我會額外給你獎勵的?!?/br> “什么獎勵?”南檣眼睛明亮極了。 “你看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沒什么想要的?這下露餡兒了吧?!庇嗨嘉^D頭看向她,嘴角上揚,“我先賣個關子?!?/br> 車里的氛圍一下子變得輕松活潑,南檣開著車,主動問余思危詢問方案實cao的細節(jié),她為自己的提議被采納而躍躍欲試,那是一種讓她快樂和滿足的成就感,這種感覺比當年她在社交媒體上炫耀名牌全球限量包更好。而余思危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和止不住上翹的嘴,一邊回答一邊微笑。 “哎?”南檣正說著話,笑容忽然凝固了,她轉頭開著車窗外,表情變得嚴肅,“那是我同事?!?/br> 余思危循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前方的路口上有兩女一男正在拉拉扯扯,旁邊有圍觀人士拿著手機拍照看熱鬧。 “對不起!請你在車上等我一下。”南檣瞟了一眼側前方,那里正好有一個停車位,她將車停了過去,然后打開車門飛奔而下。 “小曾!小曾!”她邊叫邊跑,嬌小的身影奔向夜色,晚風吹起了她的長發(fā)。 小曾緊緊抓著男人的胳膊,頭發(fā)凌亂鼻頭通紅,出門前精心打造的妝早已哭花了,整個人顯得分外狼狽。 “大郭!她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你給我解釋!解釋!”她朝眼前男人嘶吼著,雙眼猩紅。 “沒什么好解釋的,你拉著我干嘛,不嫌丟人?”“被稱作“大郭”’的男人牛高馬大,他屢次想甩開小曾的手,卻并沒能成功,“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吶!”” “拍拍拍,拍什么拍!”他不忘轉頭朝身旁拍照的人恐嚇,“小心我弄死你!” “她說她是你女朋友,那我呢?我算什么?”小曾拽著大郭的手,顯然已經失魂落魄,“你不是說要和我結婚的嗎?你還帶我去看了那么多房子!那些房子算什么?我不是你女朋友嗎?” 大郭身后站著一個身材高挑打扮時髦的美女,只見她嗤的一聲從鼻子里笑出來,朝天翻了個白眼,顯然對小曾的問題鄙夷極了。 “這不明擺著的嘛?”“大郭不耐煩極了,“我怎么可能和你結婚?麻煩你回家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這大餅臉綠豆眼的相貌,我還能真看上你?玩玩而已,別當真!回家洗洗睡吧!” “你個不要臉的流氓!”小曾尖叫一聲沖上前去,舉起手就朝大郭打去,“騙子!無賴!無恥!” 然而她和大郭的身高差異實在太大,還沒等拳頭落到人身上,對方已經用一只手將她遠遠推開,。 “我騙你什么了?你這幾個月吃我的喝我的,還處處防著我不肯上床,我他媽騙你什么了?!”大郭高聲厲呵著,似乎言辭義正,“你是丟了錢還是丟了人???我他媽就是想找個胸大的玩玩,你這丑八怪還想賴上我了?” ——小曾雖然相貌普通,但卻有著讓大部分女性望塵莫及的純天然豐滿身材。 “混蛋!我殺了你!畜生!”小曾邊哭邊跳起來去抓眼前的男人,然而她的胳膊根本碰不到對方,反倒被大郭像拎起小雞仔一樣拎住了衣領,任憑她尖叫掙扎也不肯放下。憤怒和屈辱的淚水模糊了小曾的雙眼,在這寒冷的夜里,大郭瞧著她像在看猴戲,高挑美女站在他背后嚼著口香糖,路過的吃瓜群眾忙著拍照八卦,成年人的世界冷漠又荒謬。 “住手!”夜色中,一個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個拿著黑雨傘的女孩兒跑了過來,她舉起纖細的胳膊,下一秒黃銅做的傘柄已經緊緊抵在大郭手臂上。 “你放開她!”女孩朝著大郭高聲警告著,眼睛熊熊亮著火焰般的光。 大郭看了看眼前衣著普通的南檣,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 “這誰?你朋友?”他松開手,推走傘,不忘在自己的胸口彈了幾彈,“行,來的正好,把這個瘋婆娘帶走吧?!彼麧M不在乎說著,“碰她我都嫌臟手?!?/br>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這樣對我!王八蛋!”小曾已經完全失控,拳打腳踢眼看著要再次撲過去,“不要臉的東西,騙子!你不得好死!” 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平時雖伶牙俐齒,關鍵時刻也只能翻來覆去罵那幾句,小曾戰(zhàn)斗力顯然不高。南檣只好緊緊抱住她,不讓她再往前掙扎。 “你叫大郭?你就是那個說要結婚,帶我朋友到處看房的人?” 南檣壓抑著怒火,冷冷看著眼前面目丑惡的男人。 “我是帶她看房了,怎么,看房有錯???”大郭顯然沒把南檣這樣初出茅廬的菜雞放在眼里,“她自己愿意倒貼跟著我跑,我開車捎她一程又怎么了?再說了,我是說過要結婚,可我也沒說是要和她結婚啊!她自己整天東想西想硬要把自己往里套,我管得著嘛我?”話到這里,他甚至朝圍觀的群眾主動訴起苦起來,“戀愛糾紛,純屬戀愛糾紛!這女的吧傻不拉幾的一想太多了就收不住,我也是非??鄲?。你說我一本地人,怎么會找個這模樣的外地姑娘?她還指望我給她買房!這才是騙子呢!” 小曾百口莫辯癱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流淚,她覺得所有的自尊都丟光了。 “你這是犯法!”南檣抱著她將她扶起來,呵斥著眼前嬉皮笑臉的男人,。 “犯法?我犯什么法?”大郭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那樣笑起來,“談戀愛犯法?看房子犯法?還是說甜言蜜語犯法???這姑娘什么豬腦子?。俊彼钢蠙{的鼻子點點點。 面對挑釁,南檣倒是格外冷靜。“你能保證自己的身份信息是真實的嗎?你能保證自己發(fā)布在婚戀網站里的資產信息是真實的嗎?你敢對天發(fā)誓說自己和樓盤銷售沒有利益勾結?”她注視著大郭眼睛,吐字清楚擲地有聲說著,每一句都直擊中對方要害,“我懷疑你和第三方聯(lián)合騙取他人服務費,是婚托!房托!我要報警請求調查!” 圍觀群眾開始竊竊私語,無賴的笑容在大郭臉上一點一點消失,最后他依然面目猙獰,朝著南檣高高舉起熊掌——”你他媽說什么瞎話!” 然而他的手在半空就被人攔住了。 余思危牢牢鉗住大郭的腕關節(jié),反手推開,眼中充滿深不可測的寒意和警告。 “男人不能打女人?!?/br> 說完這句話,他將大郭的手硬生生朝另一邊掰過去了。 大郭被推了個趔趄,整個人差點摔在地上吃個狗啃屎,幸虧身后高個美女擋了一下,他從女友身上爬起來,整個人都氣的要發(fā)狂——太丟面子了! “你他媽欠揍是不是!”他叫囂著往余思危沖過去,脖子前傾拳頭高掄。 乘著大郭踉蹌的時候,余思危已經脫掉西裝丟在地上,正在挽襯衣袖口,看見對方不要命的沖過來,他眉頭一皺輕輕側了個身,大郭頓時沒收住,差點直接栽倒在馬路上。 “好,現(xiàn)在過來?!庇嗨嘉=忾_襯衣最上面的兩顆口子,松了松筋骨,擺出了一個迎戰(zhàn)的姿勢。 大郭呸了一聲再次沖了過來,眼看左擺拳就要落在余思危臉上,只見余思危前臂一擋,同時屈臂夾住大郭的脖,兩腿屈膝,身體右轉向下弓腰,順勢將大郭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行家呀!”人群里有人小聲點評起來,“這是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