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周志軍那混小子害人不淺,要不是俞知青經(jīng)過,我閨女可能命都沒了。” 這次讓人怎么說?畢竟周志軍還是她介紹給陳玉嬌的。 果然,陳媽一說這話,陳大伯母就不好說什么了,抿了抿嘴,沒好氣的又回了廚房。 倒是廚房里的兩個兒媳婦聽了,臉色不是很好看,覺得婆婆真是好脾氣,怎么任由二嬸拿捏。 陳媽可不管這些小輩咋想,好處要到了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陳奶奶不搭話,裝作一副沒聽見的樣子。 繼續(xù)逗弄懷里的孩子。 陳媽也不在意,賴在這兒不想走人,沒人搭理她也能自說自話。 反正又不是明天就結(jié)婚,大不了天天來就是了。 見陳媽這樣,陳玉嬌也不好說什么,垂著頭默默坐在一旁,一開始還有些臉熱,覺得不好意思,但看陳媽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心里也放輕松了些。 她覺得陳媽這性子跟她爹爹實在是相像,想當(dāng)年他爹爹之所以能娶到她娘親也是臉皮厚的緣故,天天去侯府拜訪,最后老侯爺也就是她外公被煩的沒法子才答應(yīng)了。 雖然和陳媽沒相處幾天,但這些日子在她的說教下,越發(fā)覺得這人不一般,能伸能屈,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言語間也是話糙理不糙,可見是一位境界高深之人。 陳媽可不知道自己在女兒眼里這么高大,直到天大黑了才帶著陳玉嬌離開。 出了門還道:“明天咱還來。” 陳玉嬌不大樂意,“還來?” 試探著道:“要不算了吧?” 看陳大伯那住的屋子,根本沒比他們家好多少,能有什么好東西? 陳媽急了,“咋不來?啥都沒要到呢!” 接著一臉苦口婆心道:“傻孩子,做人就要把臉皮放厚一點,臉皮又不值錢,拿到東西我們才是賺了?!?/br> “哪有把東西往外推的?你奶就是氣我要把你嫁給知青,不是不疼你,你大伯家的兩個堂哥媳婦可不是心善的,現(xiàn)在不要以后就沒機(jī)會了?!?/br> “再說,你堂姐結(jié)婚時你奶不知道給了多少好東西,難不成你就比她差了?” 陳玉嬌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她怎么能比別人差? 想當(dāng)初不論是在南邊還是在京都貴女圈子中,她什么時候不是拔尖的? 不然也不會遭人嫉妒推下荷花池。 “那好吧。” 第8章 婚事 第二天中午,俞錫臣下了工吃完飯后便打了一盆水回了房間。 他這人哪怕下了鄉(xiāng)還是改變不了講究的性子,不像馬平他們幾個,見天熱了后直接在河里洗澡,圖個方便,他不行,必須打水回房間洗漱,衣服也是一天一洗,除了干活,平時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 毛巾浸了水,將身上大致擦了一遍,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然后從舊藤箱子里拿出昨晚從代銷點買的東西出了門。 這次沒直接去陳家,而是拐彎去了后面的大隊長家里。 這一趟是必須去的,有個機(jī)會能和大隊長一家攀上關(guān)系自然不能錯過,再加上前幾天見面,明顯感覺到陳奶奶和陳大伯母對他的不熱絡(luò),能不能打好關(guān)系是一回事,但態(tài)度還是要擺出來。 陳老二一家之所以挑選他為女婿,他心里清楚,一方面是周志軍要結(jié)婚了,另一方面也是陳玉嬌一時間找不到好對象,再加上他救了她,影響了名聲。 他一開始是想低調(diào)點不惹人注意,但如今,明明有條大路擺在他眼前,那何必再走那又長又崎嶇的小路呢? 前段時間他還聽到隔壁生產(chǎn)隊有個知青因成分問題被人欺負(fù),大半夜的一群人跑到他屋子里將人揍得起不來床,第二天還拖著人在村子里巡游好幾圈,這種事誰知道會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 就像他一開始來的時候,隊里的小混混不也想拿他尋開心嗎? 陳家人雖然難纏,但也好哄,只要自己表現(xiàn)的比周志軍強(qiáng)一點,讓他們有了面子一切就好說了。 就像他父親說的,不怕別人求什么,就怕別人什么都不求。 俞錫臣是從陳家屋后面繞過來的,陳大伯家后面是幾分的自留地,種著蔬菜,大中午的,陳奶奶閑著沒事便戴著草帽除草。 她年紀(jì)大了,覺不多,如果中午睡了,那晚上更睡不著,便干脆給自家菜園弄弄,這時候正如那些干部提倡的那樣,“晚上洗衣白天曬,休息時間種小菜”,只要不是特別懶惰,蔬菜足夠吃。 俞錫臣看見了,嘴角彎了彎帶上笑容,先開口喊了一聲,“奶奶好?!?/br> 他這人不管對誰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 陳奶奶聽到聲音,覺得有點耳熟,抬起頭去看,陽光有點大,下意識的瞇了瞇眼。 認(rèn)出人后還有些愣住,頓了頓,“你咋過來了?” 不明白他怎么會來這兒。 俞錫臣笑容加深,“過來看看您?!?/br> …… 陳大伯母她們還沒午休,前幾天趁著天氣好,將家里舊衣服拿出來洗了洗曬了曬,現(xiàn)在正把這些穿不下的破衣服改改,準(zhǔn)備給幾個小的做一身。 這幾個孩子長得快,怕到了冬天又沒衣服穿。 一天也就這時候有點時間。 兩個兒媳婦一個給她幫忙,一個在給孩子洗澡,小孫子才半歲大,現(xiàn)在氣溫是白天熱晚上涼快,小孩子身體弱,只有趁中午這會兒功夫給他洗洗澡。 家里幾個男人則在廁所那邊劈柴忙活。 俞錫臣過來了,讓陳大伯一家有些措手不及,停下手中的活兒,將人請進(jìn)了屋子。 陳大伯母讓兒媳婦倒點水過來,“怎么過來了,快坐?!?/br> 俞錫臣也不客氣,笑了笑,“我家里長輩不在身邊,禮數(shù)什么的我也不太懂,但還是覺得應(yīng)該要來拜訪一趟?!?/br> “順便也是過來想商量點事情?!?/br> 陳大伯母聽了笑,不過心里倒是格外舒坦。 一方面是覺得這孩子看重他們家,結(jié)婚是大事,這么認(rèn)真對待自然讓人高興,另一方面也覺得俞錫臣真誠,也不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接說明原因,反而讓人有了好感。 連陳奶奶聽了,也不好多說什么。 陳大伯母道:“原來是這樣啊,應(yīng)該的,你年紀(jì)不大,而且也不是我們這地方的人,結(jié)婚什么的恐怕還真不懂,沒事,也不難,跟你說說就知道了?!?/br> “多謝伯母?!?/br> 說了兩句陳大伯他們從外面進(jìn)了院子來,一個個熱的臉通紅,然后從曬衣服的竹竿上拿了破巾子直接走到水井那里打濕擦汗。 陳家是隊里為數(shù)不多有水井的人家,這是老爺子在的時候找人挖的,老爺子有見識,底下壓了木碳,不像別人家里直接是黃泥巴,每年夏天洪澇時都得去隊里老井打,他們家的水井一年四季都清清澈澈。 洗了把臉,走到客廳里坐下。 于是便開始聊正事。 俞錫臣一開始就擺明目的,直接問了當(dāng)?shù)氐幕槭铝鞒?,接著就提出婚后住房的問題,“伯母想讓我結(jié)婚后住在陳家,雖然我父母皆不在了,但還是有一些積蓄的,在這里搭個房子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只是我想了想,伯母考慮的也有道理,所以一時間想不出解決的辦法?!?/br> 為了不讓陳家人看低,該有的底牌還是得亮出來。 果然,聽了這話,陳奶奶臉色好看了很多。 不過,她想的是,這孩子既然愿意在這兒搭屋子,應(yīng)該是有這個心在這里定下來。 以后怎么樣她也預(yù)料不到,但她起碼得看到真心。 前兩天相看的時候他也沒說這事,反倒是老二一家在外面沒腦子的瞎吹噓,什么在村里建房子不會委屈幺妹啥的,她聽了氣得心口疼。 現(xiàn)在來看,這孩子確實還不錯。 陳大伯聽了這話,也滿意了些,“現(xiàn)在是農(nóng)忙時候,每天都要上工,湊不出時間把婚事辦了,恐怕要過段時間,這不急,到時候看老二一家怎么打算?!?/br> 但還是承諾,“其他的你也不用擔(dān)心了,有我們長輩來想辦法,農(nóng)村也不興什么禮節(jié),大家熱熱鬧鬧吃頓飯就是不錯的了?!?/br> “至于結(jié)婚后的住處,既然老二讓你住在他們家,你就住著,沒什么說不過去的,家家戶戶情況不一樣,你是知青,誰知道在這兒住多久呢?重新搭建房子既浪費(fèi)時間又浪費(fèi)人力。” “不過,”想到老二那一家子,又有些頭疼,但想了想還是得讓他心里有個底。 “你既然決定要娶嬌嬌那丫頭,那我也跟你先打個招呼,老二他們一家子心不壞,就是有時候做事沖動了點,嬌嬌這孩子可能脾氣有點大,到時候你多讓讓她?!?/br> 俞錫臣一聽,面上依舊掛著笑,仿佛并不覺得有什么,一副好脾氣的點點頭道:“應(yīng)該的?!?/br> 又聊了幾句才走人。 等人不見了,陳大伯母才翻出他帶來的東西,見是糖果和餅干,忍不住笑道:“這孩子可真大方,別的不說,光禮貌懂事這點,確實比周志軍強(qiáng)。” 想當(dāng)初她將嬌嬌介紹給周家,周志軍回來探親連看都沒來看他們家一眼,更別說帶東西了。 陳奶奶也點點頭,“城里出來的就是不一樣,老二一家子蠢貨,這么一個人精塞進(jìn)去,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陳大伯母聽了沒說話,反倒是陳大伯父笑道:“這您就多心了,老二和老二媳婦雖然不聰明,但也不好惹,這么些年就沒見他們吃過虧,若真是心思不對,恐怕最后倒霉的還是他?!?/br> 以他們兩口子那德行,要是受了委屈,那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陳奶奶一聽,也笑了起來,確實是如此,她這兒子就是個混賬,從小到大就知道闖禍,不知道多惹人煩,原以為給他娶個厲害的老婆好管一管,哪知道竟是臭味相投,生的孩子更是一個比一個能折騰。 糟心的不行! 這么一想,反倒有些同情這個知青了。 …… 事情差不多定下來了,就等著哪天有空把婚結(jié)了,原以為還要等到農(nóng)忙結(jié)束,哪知道沒過幾天忽然下雨了,而且還是好幾天的連綿大雨。 南方這種天氣很常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陳家決定直接趁著大家伙歇在家里的時候把事情趕緊辦了,說不定在周志軍結(jié)婚前就能懷上大胖孫子,想想都覺得有面子。 反正家里關(guān)于陳玉嬌結(jié)婚要用的東西早早就備好了,都是陳媽這幾年一點點省出來的,這時候窮,農(nóng)村里結(jié)婚時新人要是有一身新衣服都是了不得的事,更別說陳媽還給她弄了一塊兒紅色的布料,這布料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顏色灰暗,布質(zhì)粗糙厚實,以陳玉嬌的那眼高于頂?shù)钠肺秾嵲谑强床簧?,但也明白這是陳家能給的最好的了。 陳爸陳媽對她確實是好的沒話說,她再嬌氣也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道了謝,在陳大嫂陳三嫂羨慕的眼光中回了屋。 找來針線,照著自己平時穿的衣服做起來。 她針線活兒還算過得去,畢竟她娘親為了她名聲好聽,特意請了有名的蘇繡大師私下教導(dǎo)她,夫子那出神入化的繡技,她雖沒得了精髓,但好歹從小學(xué)到大,一半的功夫還是有的。 這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想到往日交功課時的得意,心下又難受了起來。 姜國因開國皇后的功勞,女子同樣注重才學(xué),女子學(xué)業(yè)優(yōu)異甚至能找到更好的夫家,南邊文學(xué)氣息濃厚,各府各州皆開辦女學(xué),她所讀的白羊陵書院甚至不比那些男子書院差,除了將六藝中的“御”改成“繡”,幾乎所學(xué)無差。 書院里的夫子甚至好幾次惋惜知府家的三小姐,說她若是生為男子,他日金榜中必定有她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