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拿下甜筒，“若儀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李若儀擦了擦鼻涕，甕聲甕氣答：“感冒了，頭疼?！?/br>
    “哦?！标愱愴樖掷∷骸澳悄阋灰埣倩丶倚菹。俊?/br>
    “不用，我睡會就好。”

    李若儀說完，又想到什么，拉了拉陳陳的手指：“陳陳，我午休時能不能和你換下座位，我這會吹不了風(fēng)扇?！?/br>
    那時候的夏天每個班級里都是統(tǒng)一吹吊扇的。

    每班九個吊扇，呈三豎排一列排開，李若儀座位上方正對一只吊扇。

    “好啊?！标愱愊攵紱]想，爽快答應(yīng)。

    三人一起回到教室，陳陳走到座位前，徑自拿起漫畫書，放在了李若儀的書桌上，她咬著甜筒站在旁邊等李若儀收拾好書本，愉快在她位置了落了座。

    周時憶埋頭寫著生物試卷，耳邊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卷子翻過一面，他忍不住抬起眼尾，余光掃向左手旁，看見趴在自己左手邊的李若儀。

    動作一頓，筆尖停在試卷上，猝不及防扎透了薄薄的紙張，周時憶抬頭，目光掃過前座的林炎，落在他身側(cè)陳陳的身上。

    眉頭一蹙，煩躁從眉宇間爭先涌了出來。

    都什么時候了，兩個人還像小學(xué)生一樣湊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冰淇淋、看漫畫？

    幼稚無知，兩個白癡！

    周時憶嘴角撇了撇，眼睛懨懨盯著試卷。

    頭頂?shù)娘L(fēng)扇呼呼轉(zhuǎn)著，將前面兩人竊竊私語的聲音裹著風(fēng)吹來，眼前的試題慢慢便看不進(jìn)眼睛里去。

    真吵。

    水筆敲了敲桌面，陳陳下意識轉(zhuǎn)過頭來，撞見周時憶滿臉的不耐：“安靜點(diǎn)。”

    陳陳一愣，就見他將筆往旁邊一放，埋頭趴在了桌上。

    咦，千年學(xué)霸周時憶同學(xué)竟然也要午睡了。

    陳陳眨了眨眼睛，睡就睡唄，那么兇做什么。

    她轉(zhuǎn)身，一巴掌拍在林炎胳膊上，用氣聲說：“小聲點(diǎn)，我同桌要睡覺了?！?/br>
    林炎：“……”

    ******

    李若儀吃了包感冒藥，趴在桌上睡了一覺，感覺還是不太舒服，頭昏昏地沉，嗓子也疼。

    本著舍己為人的想法，下午第一節(jié) 課，陳陳主動和她繼續(xù)換座位。

    第一節(jié) 是英語課，嚴(yán)肅古板的英語老太走上講臺，如女皇般掃視著全班，“昨天發(fā)的試卷拿出來，我們講一下?！?/br>
    陳陳上午才馬馬虎虎把試卷補(bǔ)完，最后一段閱讀理解還是趁著周時憶課間去廁所時偷偷抄的他的答案。

    臨近期末，周時憶變得越來越鐵面無私，以前還會網(wǎng)開一面給她抄一抄作業(yè)和試卷，現(xiàn)在任憑她說破嘴唇，他都巋然不動了。

    課堂氣氛一如既往地嚴(yán)肅沉悶，認(rèn)真聽講的、昏昏欲睡的、埋頭抄筆記的、竊竊私語的，眾生百像。

    陳陳托著下巴，將試卷翻過一面，心如死灰地用紅筆持續(xù)在卷面上寫寫劃劃，劃掉自己的錯誤答案，抄上正確答案。

    祖國山河一片紅。

    眼皮正想打架，一陣疾風(fēng)“嗖”一下貼著耳邊擦過，陳陳像只受驚的兔子，恍然醒了，低頭瞪大了眼睛。

    她這還沒睡呢，老太眼睛也太毒了吧。

    陳陳認(rèn)命地咬著嘴唇，做好了被老太點(diǎn)名辱罵的準(zhǔn)備。

    下一秒，老太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然而，木倉口卻不是對她。

    “周時憶，你來說一下，這道題為什么選c？”

    片刻后，身后一聲輕響，周時憶起身，一言不發(fā)。

    陳陳將圓珠筆扔在地上，借著彎腰撿筆的機(jī)會，悄咪咪在桌下對他提示：“第一段閱讀理解第一題。”

    怕他聽不見，她艱難地伸長了腿，踢了踢他的桌腿。

    周時憶眼皮輕耷，用余光看清了她的口型，而后，手指請翻過卷面，低聲流暢地解釋。

    “坐下吧?！?/br>
    英語老太面色稍緩，聲音依舊嚴(yán)厲：“不要仗著自己成績好就偷懶睡覺，龜兔賽跑的故事不用我再講了吧？”

    他竟然敢在老太課堂上睡覺？

    陳陳悄悄回過頭，看見少年微低著的腦袋，額前黑發(fā)垂下來，遮住一點(diǎn)眉眼。

    她鼓了鼓嘴巴，剛要回過頭去，卻見他一抬眼，視線對上她的。

    墨黑的眼眸，沉沉望著她，唇緊抿著，倏忽又垂下眼睛。

    陳陳回過頭，莫名一陣心虛。

    他好像不太高興？

    也是，誰被批評都不會高興。

    第一節(jié) 下課，李若儀堅持不住，去辦公室請了假。

    她過來收拾書包時，陳陳正和林炎低聲討論著什么。

    身后周時憶水筆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啪嗒一聲掉落地上。他彎下腰，指間觸到筆桿的一瞬，頓了下，食指一曲，將筆彈到更遠(yuǎn)處。

    下一秒，陳陳的椅子腿被人輕輕一碰。

    她彎下身，對上課桌下少年漆黑的眼。

    “幫我撿一下筆，不小心掉你桌子下了?！?/br>
    陳陳哦了聲，身子向前湊了湊，捏住他的筆，遞過去：“你昨晚沒睡好嗎？怎么這么困??？”

    “嗯?！敝軙r憶正要說話，看到突然敲在陳陳頭頂上的手指，林炎的聲音傳來，帶著笑：“快起來啊，我等得花兒都謝了?！?/br>
    他唇角微挑了下，再出口，話音已然變了語調(diào)：“不如你精力充沛，有那么多天要聊。”

    “不是聊天，”陳陳揉了揉腦袋，“林炎讓我?guī)退v題?！?/br>
    “哦。”周時憶面無表情：“那你們還挺勇敢?！?/br>
    一個敢問，一個敢教。

    陳陳不服氣：“周時憶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上課聽得可認(rèn)真了?！?/br>
    小姑娘眼睛瞪得圓圓的，眉毛微擰著，好像真的有點(diǎn)生氣了。

    周時憶面色微哂，心臟突然就軟了一下。

    一句抱歉涌到嘴邊，沒等他開口，被林炎的話堵了回去。

    林炎聞聲低頭，笑了笑：“對啊，我們陳陳同學(xué)聽得可認(rèn)真了呢?！?/br>
    兩人相視擊掌，陳陳爬起來，繼續(xù)給林炎講題。

    周時憶視線沉下去，慢慢起身，從后門出去了。

    等周時憶踩著上課鈴聲回來時，陳陳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風(fēng)扇還在呼呼轉(zhuǎn)著，滿是悶熱汗味的教室里，她身上淡淡的清甜味道若隱若現(xiàn)往鼻腔里鉆。

    他默默坐下，拿出語文課本。

    余光撇過去，陳陳又在看漫畫。

    周時憶抬手，輕敲了敲她的桌面。

    陳陳沒抬頭，下意識從桌洞里抽出一本漫畫，向斜前方遞過去，斜前方，是林炎的座位。

    周時憶收回手，再沒說話。

    結(jié)果，兩分鐘后，陳陳被語文老師點(diǎn)名回答問題。

    她大腦一片空白，頭低著，拼命向周時憶使眼色，然而周時憶只是看了看她，一下下翻著書頁，沒吭聲。

    他完全沒聽進(jìn)去，根本不知道語文老師在問什么。

    語文老師性子急，五秒鐘之后便發(fā)了火，以大家都不尊重語文課為由頭，訓(xùn)了陳陳幾句。

    陳陳訕訕坐下，又看了周時憶一眼，小聲嘟囔了句：“小氣鬼?！?/br>
    陳陳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半節(jié)課后，已經(jīng)云淡風(fēng)輕。

    下課鈴響，她猛然想起下節(jié)課要被choucha的物理試卷還空了一大片。

    她撓撓頭，小心翼翼看向周時憶，“那個，失憶啊?！?/br>
    周時憶偏頭看過來。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物理試卷？”

    她可憐巴巴捏著自己的卷子，掩耳盜鈴：“我保證不抄，我就借鑒一下?！?/br>
    周時憶靜靜看著她，片刻后，輕嘆口氣：“哪道題不會，我給你講。”

    哪道題都不會，等不到他講完她就要被物理老師就地正法了。

    陳陳清了清嗓子：“你就給我看一眼唄，我請你喝旺仔?！?/br>
    周時憶重復(fù)：“哪道題不會？”

    陳陳捂了捂卷子，繼續(xù)加碼：“我請你吃肯德基？”

    他看起來這么像個吃貨嗎？

    周時憶無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