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圍欄邊,看見那盆不知是誰放的仙人掌,說:“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上來?!?/br> 庭霜說:“那是我的仙人掌?!?/br> 其實他心里覺得,當他一個人的時候,這個樓頂也是他的。 樓頂來往的風和可以看到的景色,也都是他的。 “研發(fā)部的人都很喜歡你?!弊0秸f,“roborun最重要的部門就是研發(fā)部。” 庭霜明白祝敖的言下之意,但他已經(jīng)沒有那個意愿:“是挺重要的,所以我提議今年的年終獎公司給研發(fā)部的骨干們發(fā)女朋友,或者男朋友?!?/br> 祝敖在這不著邊際的回答中收到了庭霜的拒絕。 “你以前不是這么想的?!弊0接浀猛ニ郧安还芨依雉[成什么樣,對于要回來接手公司這件事,都從來沒有動搖過,“至少在今年五月之前,你不是這么想的?!?/br> 庭霜看著正在往下沉的斜陽,沒說話。 祝敖沉默了一陣,說:“十六年前我第一次站在這里的時候,這棟樓還在施工,地上到處都是沙子和水泥。roborun只買下了其中一層?!?/br> 庭霜突然說了一句聽起來全然不相干的話:“l(fā)r所現(xiàn)在所在的那棟樓毀于二戰(zhàn),重建于1946年?!?/br> 祝敖看了庭霜一眼,繼續(xù)說:“當時我站在這里,擔心下個月發(fā)不出員工的工資。我就在想,公司到底是什么?!?/br> 庭霜也自顧自地繼續(xù)說:“六個月前我第一次站在那棟樓的樓頂,想,大學到底是什么?!?/br> 祝敖?jīng)]有往下說了。 庭霜也停了下來。 站得太久,祝敖換了一只手去撐拐杖,庭霜想扶他一把,卻被他擋開了。 “我祝敖這輩子,有不少對不起的人?!彼皖^看了一眼手上的拐杖,“你媽,你阿姨,你弟,還有你?!?/br> 庭霜沒有接話。 祝敖望向那輪沉了一半的紅日,瞇起了眼:“但我只要想到roborun在最艱難的時候養(yǎng)活了多少個家,用roborun設(shè)備制造東西的企業(yè)又養(yǎng)活了多少個家,我這輩子就沒什么后悔的。你明不明白?它改了無數(shù)人的命,它救了無數(shù)人的命。”他轉(zhuǎn)過頭看向站在他身側(cè)的庭霜,“你也有這個機會,可能還能比我做得更多。” 庭霜感覺到了祝敖的目光,卻沒有轉(zhuǎn)頭。 “我的教授?!彼职褜Π夭獾姆Q呼改了回去,帶著天然的尊敬還有這個稱呼下隱秘的愛,“我的教授也說過,天才的一點靈光,改變所有人的命運。他說大學是人類先鋒?!?/br> 祝敖以為庭霜是想跟柏昌意走,可庭霜接著卻說:“但我覺得不是。大學不是人類先鋒,他才是。爸,公司也不想救誰的命、養(yǎng)著誰,是你想。爸,你明白么?我愛他,但我不會為了他永遠站在lr所樓頂,我只會經(jīng)常上去,陪他吹吹風。” 夕陽越來越沉,越來越暗。 映在祝敖臉上的光也一點點黯淡下去。 “然后,”庭霜想了一下,說,“等我有了我自己的那棟樓,我也會請他,爸,還有你,上樓頂去看看?!?/br> 祝敖的嘴唇緊緊閉著,繃成一條線。 庭霜等了一陣,哈出一口白氣,說:“天黑了,咱們回家吧?!?/br> 祝敖站著不動:“你自己先走?!?/br> 庭霜猶豫片刻,轉(zhuǎn)身朝出口走去。轉(zhuǎn)身時他瞥見祝敖拄拐杖的手微微顫抖,跟著慣性走了幾步后,他腳步一頓,又把身子轉(zhuǎn)回去。 祝敖還以同一個姿勢站在那里,好像已經(jīng)站了很多年。 “怎么,不走?”他說。 “我忘拿仙人掌了。”庭霜抱起那盆仙人掌,轉(zhuǎn)身離開。從樓頂出口出去的時候他回過頭,太陽的最后一絲光芒也沉到了地下。 三天后的早晨,柏昌意去上班。德國的冬季黑夜很長,他在黑暗中開車,車窗前大雪紛飛,他被堵在路上,車里音響放著庭霜給他錄的一些吉他彈唱。 等他到lr所樓下時,第一縷陽光才升起來,他在那縷光中看見積了厚厚一層雪的樓頂圍欄上擺著一盆仙人掌。 他想起庭霜曾經(jīng)站在樓頂上提議:“你不在樓頂?shù)臅r候就把這盆仙人掌放地上,如果你有空到樓上來了,就把它放到臺子上。這樣我要是路過lr所,抬頭看到這盆仙人掌,就上去找你幽會,怎么樣?” 柏昌意抖了抖肩上與鞋底沾的雪,走進lr所大樓,就像一個尋常的夏日午后般,倒兩杯咖啡,端上樓頂。 第八十八章 柏老板瀏覽器歷史記錄 柏昌意走到被白雪覆蓋的樓頂,只看到遠處圍欄臺子上的仙人掌,還有從門口延伸到圍欄邊的一串腳印,沒有其他人。 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腰上一緊,有人從身后抱住了他,溫暖的呼吸和吻落在他頸邊。他轉(zhuǎn)過身,看見庭霜頭上身上落滿了雪,鼻尖凍得發(fā)紅,眼睛卻很亮。 那亮光中同時帶著溫和與銳意,像晨曦里的冬風。 兩人緊貼著,看著對方,重逢讓分別的那段時間不再像是一種失去,反而更像是得到。得到想念,得到積淀,屬于他們之間的某種東西突然豐厚起來,寬闊起來,再相見,仿佛已經(jīng)在一起好多年。 庭霜拿過柏昌意手里的咖啡,調(diào)侃說:“工作時間溜出來約會,不太好吧,professor?” 柏昌意笑了一聲,說:“把工作時間花在學生身上是我的職責。” 說罷他低頭輕吻了一下庭霜的鼻尖,然后再往下,吻上庭霜的唇。 幾個月沒接過吻,雙唇突然被打開,庭霜感覺有點陌生,甚至還有點緊張。他抓著柏昌意的外套,被那個占有意味太強的吻弄得全身發(fā)抖,就像第一次接吻。 凜冽的空氣讓柏昌意身上的荷爾蒙味道顯得更為迫人。 當柏昌意的唇離開他的唇時,他喘息著,眼神濕潤,聲音低啞:“寶貝兒,你千萬不能對別人履行這個職責?!?/br> 如果可以,柏昌意也想接下來的一天都只對庭霜履行職責,無奈這是一個工作日。 庭霜也知道。他對柏昌意這學期的基本日程很熟悉,今天上午柏昌意有一節(jié)研討課。如果他上學期把robotik給過了的話,他本來這個學期也可以選這門容納人數(shù)20人的高級研討課。 “我嫉妒你的學生?!彼戳艘谎郾?,對柏昌意說,“再過十分鐘他們就能見到你了。” 柏昌意也看了一眼表,說:“實際上是二十分鐘。” “不是八點十五上課嗎?”庭霜去看柏昌意的手表,上面的時間跟他的一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過五分了?!?/br> 柏昌意說:“我決定遲到十分鐘,讓他們等著?!?/br> “嘖嘖,我們柏大教授也會遲到?”庭霜摟上柏昌意的脖子。 柏昌意垂眸看著庭霜,笑說:“沒辦法,大雪堵車。” “那……”庭霜去啃柏昌意的下巴,“這二十分鐘我們要干什么?” 還沒等柏昌意回答,他就受不了地說:“天啊……我真的好想你,我能今天一整天都跟著你嗎?你能跟你的學生說我是你新研發(fā)出來的貼身男友機器人嗎?” 柏昌意想笑,可是看庭霜那可憐巴巴的樣他心里又軟得發(fā)疼。他摸摸庭霜的毛,說:“ting,我想他們都是你的同學?!?/br> 庭霜把頭埋在柏昌意頸邊:“……我知道?!?/br> 柏昌意說:“而且我的行情還沒有差到需要男友機器人?!?/br> 庭霜笑起來:“我知道?!?/br> “那,你上課的時候我在哪兒等你?”他問柏昌意。 柏昌意想了一下:“我讓arie去實驗室拷貝一份資料?!?/br> 庭霜眼睛一亮:“然后把我偷渡進你辦公室?” 兩人一前一后下樓,柏昌意支開秘書,庭霜隨后溜進柏昌意辦公室。進去之后他把門一關(guān)就把柏昌意推到椅子上,接著跨坐上柏昌意的大腿。 放肆的擁吻讓他很快就硬了,可是辦公室的門也很快被人敲響了。 “professor?”arie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庭霜立馬往辦公桌下一躲。 柏昌意理了一下衣領(lǐng),說:“請進?!?/br> 庭霜在arie推門進來的同時,拉下柏昌意的褲子拉鏈。 arie把u盤放到柏昌意辦公桌上,說:“您還不去上課嗎?” 柏昌意紋絲不動地坐著,說:“我正要——唔。” arie說:“您怎么了?” “沒什么?!卑夭庠谧老履笞⊥ニ南掳?,阻止他繼續(xù)咬,“我想我的一個學生要有麻煩了?!?/br> 等arie出去,柏昌意把庭霜從桌子底下拎出來,庭霜舔了一下嘴唇,誘惑道:“我要有麻煩了嗎?rofessor,您打算懲罰我嗎?” “沒錯?!卑夭饨o了庭霜一個吻,然后指了一下剛才arie送來的u盤,“這里面的實驗數(shù)據(jù),在我上課回來之前處理完,有哪里不會的自己查?!?/br> 庭霜:? 算了算了,搬磚就搬磚,反正是給自己老公搬。 搬完磚,柏昌意還沒回來,庭霜閑著無事,在辦公室里轉(zhuǎn)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好玩的。忽然,一個邪念鬼使神差襲上心頭。 不知道柏昌意平時一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會上網(wǎng)干些什么…… 庭霜偷偷摸摸地打開瀏覽器,點擊歷史記錄。 期刊文章。 論文數(shù)據(jù)庫。 學校官網(wǎng)的學術(shù)新聞。 這種瀏覽記錄也太正常了吧…… 庭霜不放棄地繼續(xù)按照日期往前翻。 唔,申請科研經(jīng)費所需材料……原來柏老板這種大佬也需要申請科研經(jīng)費啊……也是,所有教授都要申請科研經(jīng)費,何況柏老板管整個所,估計需要不少錢…… 不會還要陪什么科研基金捐贈人吃飯吧? 那還不如以后柏老板陪他吃飯,他把庭蕓給他的股份和資產(chǎn)捐給柏老板做研究…… 決定以后,庭霜就關(guān)了那一頁,繼續(xù)看別的。 但柏昌意辦公室電腦的瀏覽記錄實在很正常,他一連跳著看了好多頁,都沒看到跟工作無關(guān)的東西。 他正想把歷史記錄窗口關(guān)了,屏幕上出現(xiàn)的單詞讓他一愣。 和非德國公民注冊結(jié)婚所需材料。 瀏覽日期是一個月前。 他盯著那條瀏覽記錄發(fā)了一會兒呆后,又去看幾個月前的記錄。 十月。 中國某外賣平臺軟件下載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