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庭霜說:“依照《公司法》,時間太遠的我是管不了,但六十天內(nèi)的會議,我確實可以提起訴訟,撤銷決議。比如今天的會議決議。” 翁韻宜惱道:“你——”嚴立謙朝翁韻宜擺擺手,又安撫地看了看其他股東,然后笑呵呵地站起來,語氣和藹地對庭霜說:“小霜啊,你mama一向不參與公司事務,這一點,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喜歡鉆研法律,這是好事,但是也不要死摳字眼。雖然你mama當年沒有簽書面協(xié)議,但是她做決定說不參與公司事務的時候,在場的見證人可不少。不是只有書面的文件才有法律效力,如果你去法院提起訴訟,那么在場的股東可都是見證人。” 他走到庭霜身邊,拍了拍庭霜的肩膀,親切道:“小霜啊,你mama已經(jīng)不了解公司現(xiàn)狀了,你人在國外,也不了解情況,對不對?你還年輕,現(xiàn)在去研發(fā)部參觀參觀,跟其他年輕人一起學習學習,會議室呢,暫時就留給我們這些了解公司情況的老家伙,好不好?” 庭霜像感覺被嚴立謙拍過的肩頭有什么臟東西似的,拿手拂了拂,才慢條斯理地說:“嚴先生,您的意思是,我拿著15股權(quán)的委托書,參加不了今天的會議,而并非股東的翁女士,卻有權(quán)參加今天的股東會會議?” “我有你爸爸36股權(quán)的委托書。”翁韻宜說。 庭霜說:“哦?是嗎?能讓我看看嗎?” 翁韻宜說:“憑什么?我已經(jīng)向全體股東出示過我的委托書,難道還會有假嗎?” 庭霜見她不肯拿出委托書,便從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來:“我不想懷疑您,可我這兒剛好也有一份我爸股權(quán)的委托書?!?/br> 翁韻宜一愣,霎時間瞪大了眼睛:“不可能?!?/br> 庭霜正對著她,不放過她的一絲表情變化:“您怎么知道不可能?因為我爸的私章在您手里嗎?” 翁韻宜眼神閃爍了一下:“因為我這份委托書是你爸爸親代我寫的。” “是么?!蓖ニ_他剛從文件袋里取出來的委托書,“可我這份委托書上有我爸的親筆簽名。” “不可能,這不可能?!蔽添嵰丝粗袝瑥淖蛱斓浇裉?,庭霜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拿到祝敖的簽名,“簽名肯定是假的,委托書也是假的。你敢去做筆跡鑒定嗎?” 庭霜也看了一眼那簽名。 當然是假的,那是他頭天晚上自己簽的,上一次他學祝敖簽名還是某次考砸了老師讓家長在試卷上簽字的時候,這次他費了老大的勁兒,練廢了好幾張紙,才簽出這么一個名來。 能瞞天過海才奇怪了。 “做不了筆跡鑒定?!蓖ニ獩]等翁韻宜高興,接著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現(xiàn)在偏癱,右邊身子動不了,這字,他是拿左手寫的,跟以前寫字都不是用同一只手,您說,這怎么做筆跡鑒定?” “你的委托書做不了鑒定,但我的可以。”翁韻宜忍不住拿出了她的那份委托書,展示上面的印章,“你可以指定任何鑒定機構(gòu),鑒定我的委托書上蓋的章是否是偽章。” 庭霜拿過那份委托書,看了看,說:“就算章是真的,也不能代表蓋章的人就是我爸,對吧。不管是蓋章還是簽字,關(guān)鍵是要代表委托人的真實意圖?,F(xiàn)在我爸都醒了,只要問問他,不就知道哪份委托書是真,哪份委托書是假了么?!?/br> 翁韻宜噎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 “話不能這么說?!眹懒⒅t笑瞇瞇地說,“文書上為什么要簽字、蓋章?不就是為了不生變數(shù)嗎?簽過的字,蓋過的章,都是有法律效力的,不是簽完字,蓋完章以后用嘴隨便說一說就可以反悔的?!?/br> 他說完,想從庭霜手中拿過翁韻宜的那份委托書:“委托書就暫時交給股東會保管吧?!?/br> 庭霜退后一步:“交給股東會之前,至少先得弄清楚真假吧。” 翁韻宜見庭霜竟攥著那份委托書不肯放手,便打電話給安保部:“安保部嗎?這里有人搶奪公司重要文件,影響股東會會議,馬上派人上來,把人帶走。” “哎,用不著,用不著?!蔽添嵰穗娫挾即蛲炅?,嚴立謙才開始做和事佬,“自家小孩,叫什么保安?” 很快,十幾個保安涌到十八樓,可到了會議室門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動作了。 會議室里面?zhèn)€個穿著斯文,哪個人看著都不像是來搗亂的。 翁韻宜用眼神指了一下庭霜,對保安們說:“還愣著干什么?” “慢著?!蓖ニ癜夭饽菢幼藨B(tài)極高貴優(yōu)雅地比了個手勢,鎮(zhèn)得一幫保安猶豫不定。 就在保安還未動作之際,他拿出手機按下三個鍵,撥號:“公安局嗎?這里有人偽造文書,進行經(jīng)濟詐騙,請馬上派人過來,把人帶走?!?/br> 方才還穩(wěn)如泰山的嚴立謙一下子變了臉色,立時就要來奪庭霜手上的委托書。 “都別動?!蓖ニ噶酥缸约旱念I帶夾,微笑,“帶wifi的攝像頭。全網(wǎng)直播。” 第七十七章 論如何正確使用領帶夾 2019年,已經(jīng)沒有人不知道攝像頭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分量。 嚴立謙的面色在鏡頭前變了好幾變,最后只余笑紋在他的眼角和嘴角漾開?!斑@里是會議室?!彼f著,緩緩走到投影控制臺前,找到了一臺設備,按下按鈕,“會議室都是帶信號屏蔽器的?!?/br> 不好。 庭霜一看手機,果然顯示“無服務”了。 那攝像頭…… 肯定也沒網(wǎng)絡了。 不過存儲卡還會繼續(xù)存儲視頻。 而且只要他手上還有翁韻宜這份假委托書…… 他將委托書收進文件袋里。 “剩下的事我們就私下解決吧?!眹懒⒅t看著庭霜的文件袋,笑說。 “這事沒法私下解決,我已經(jīng)報警了?!蓖ニ残?,姿態(tài)從容,“屏蔽了信號也好,我們就一起聊聊天,等著警察來吧。畢竟今后聊天的機會也不多了,探監(jiān)不方便,對吧。” “報警?報什么警?roborun是做實業(yè)的,哪里來的經(jīng)濟詐騙?詐騙了誰?只是一點口頭上的小摩擦,不至于勞動公安?!眹懒⒅t跟立在一旁的秘書使了個眼色,這秘書跟隨嚴立謙多年,替嚴立謙擋人之類的事沒少做過,當即便心領神會,迅速出了會議室。 庭霜一眼就察覺那秘書要干什么,要真放人這么下樓去了,估計他就是等到明天,也等不到警察來這十八樓的會議室了。 這么一想,他便要跟上那秘書。 “攔住他?!眹懒⒅t命令保安,“他拿了公司的重要文件,偷拍了公司的會議視頻?!?/br> 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把會議室門口堵住,庭霜知道硬拼不過,于是轉(zhuǎn)過身,對嚴立謙說:“嚴先生,您還能把我一輩子關(guān)在這里么?!?/br> 嚴立謙笑了笑,慈眉善目:“當然不會。把你的文件袋,還有你的領帶夾留下,你就可以馬上離開?!?/br> 庭霜摩挲了一會兒領帶夾,有點不舍似的說:“我這領帶夾可是純金的呢……還挺貴的?!?/br> 嚴立謙笑著說:“小霜在意這么點黃金嗎?” 庭霜把文件袋夾到腋下,然后慢慢地取下領帶夾,在手里把玩,像是愛不釋手:“當然在意,我又不像嚴伯伯那么有錢。不過,這幾天我一直有個想不通的地方……嚴伯伯都那么有錢了,為什么還想把公司股份一次性全部換成錢放進銀行賬戶……” 他一邊玩領帶夾一邊若無其事地問:“是突然缺錢了嗎?” 其他股東也紛紛看向嚴立謙。 嚴立謙帶著笑紋的嘴角動了一下。 庭霜盯住嚴立謙的眼睛:“還是……這樣逃到國外比較容易?” 四目相對,他看見嚴立謙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等的就是那一瞬間,嚴立謙還沒來得及掩飾生理反應的那一瞬間。 竟然猜對了。 “別當真,我開玩笑的?!蓖ニα藘陕暎褎偛耪f話間從領帶夾上拆下來的攝像頭放在嚴立謙面前的桌子上,“攝像頭留下,領帶夾我總可以帶走吧?我是真舍不得這點黃金。” 他邊說邊將領帶夾放進了西裝褲口袋里,同時滑進褲子口袋的,還有藏在他指縫間的視頻存儲卡。 嚴立謙怕他玩什么把戲,便對保安說:“看看他口袋里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庭霜退后一步,說:“搜身就不太文明了吧?” 嚴立謙看著桌上的攝像頭,說:“我是技術(shù)出身,難免想得多一點。這樣的攝像頭,應該有存儲卡吧?” 存儲卡是留不住了,嚴立謙下一個要的就是文件袋。 文件袋絕不能交出去。 怎么辦…… 有沒有可行的解決方案? 庭霜假裝猶豫著要不要交出存儲卡,實際上已經(jīng)在想怎么保住文件袋。 在這個關(guān)頭,他竟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柏昌意,帶他做立體機動裝置的柏昌意。 “看起來很難,但是你一旦知道了它的原理,一切就會變得容易?!卑夭庠?jīng)這么說。 萬物皆有原理,這間密不透風的會議室也一樣。 庭霜不動聲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投影控制臺的方向,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那臺子的高度。 接著,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拿出視頻存儲卡,放到攝像頭旁邊:“這樣總行了吧?” 嚴立謙看了看那存儲卡,抬眼:“還有文件袋?!?/br> “文件袋……”庭霜在會議室的長桌邊踱來踱去,像是在斟酌。 經(jīng)過這么幾回合的較量,嚴立謙知道他花樣不少,于是便也不肯耐心再等,怕多禍端:“對,文件袋。要保安來幫你拿嗎?” 庭霜踱到離投影控制臺最近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說:“那我還是自己——”話說到一半,就在眾人完全反應不及之際,庭霜像跨欄一般,瞬間從長桌這邊的投影控制臺背面直接翻到了投影控制臺的正面,然后將上面的信號屏蔽器的電源線、正連著投影儀的筆記本電腦的電源線一撥。 “攝像頭在桌上,你關(guān)了信號屏蔽器也沒用?!眹懒⒅t說罷就指揮保安,“把他手上的公司文件拿回來?!?/br> 保安一擁而上,朝控制臺而來。 庭霜迅速摸出口袋里的純金領帶夾,往信號屏蔽器電源插頭的兩極上一夾,將兩極同時夾住。 嚴立謙和另外幾個股東臉色大變。 “可惜,我也是技術(shù)出身。”庭霜對嚴立謙齜牙一笑,同時將兩極連通的電源插頭用力插進了控制臺的插座里! 霎時間一陣巨大的電火花迸濺,濃重的燒焦味傳來。 插座短路,整棟樓的電路全部跳閘。 會議室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見。 “保安,趕緊檢查電閘!” “保安,手電筒!” 白天工作的保安根本沒帶手電筒。 “拿手機照!” 會議室外也是一片混亂。 “怎么回事?!” “我電腦里的文檔都沒保存!” “停電了?備用電源怎么沒有運行?!” 翁韻宜剛拿出手機打算照明,就被撞了一下,手機摔出去,不知道掉到了黑暗中的哪個角落。 陸陸續(xù)續(xù)幾個手機屏幕的光在會議室中晃動,很微弱,終于,有人調(diào)出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這回光線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