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不正常的是,歐洲業(yè)務(wù)根本不歸嚴立謙管。 roborun有專門負責歐洲業(yè)務(wù)的部門,但柏昌意說嚴立謙身邊的人他都沒見過,那就很有可能,嚴立謙帶來的人也根本不是公司里一直負責歐洲業(yè)務(wù)的員工。 所以嚴立謙到底想跟haas的人談什么…… 庭霜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14:10,他要去醫(yī)院了。 到醫(yī)院的時候離探視開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翁韻宜和祝文嘉都在。 三個人,最多只能進去兩個。 如果是從前,庭霜大概不好意思爭搶,會讓翁韻宜和祝文嘉進去,但現(xiàn)在——“祝文嘉,昨天我出來之前,爸說他還有話要跟我們兄弟倆說,等會兒一起進去吧?”庭霜勾上祝文嘉的肩,想把人往一邊帶。 “庭霜。”翁韻宜說,“你爸爸醒來之后,我還沒見過他?!?/br> “阿姨?!蓖ニα诵Γ拔野譀]醒之前,您見得還不夠多么。光您一個人見了,別人想見都見不到?!?/br> “哥——”祝文嘉喊了一聲,讓庭霜別對翁韻宜開火,“媽,哥,要不然你們倆進去吧,我在外面待著就行?!?/br> 庭霜要問祝敖的事不方便當著翁韻宜的面問,翁韻宜心里藏著事,也不愿意跟庭霜一道進icu。 直到三點兩人都還僵持不下,護士在一邊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 接下來場面就變得很可笑,庭霜眼睜睜地看著探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和翁韻宜在icu外面互不相讓,誰都進去不了。 “阿姨,這么下去不是辦法?!蓖ニf,“要是天天下午這么鬧,那誰也見不到我爸。要不咱們都委屈一下,一起進去得了?” 翁韻宜有些神思不定,猶豫了一陣才答應(yīng)。 她得進去。不見見祝敖現(xiàn)在什么樣,她就做不了接下來的決定。 庭霜昨天已經(jīng)見過祝敖,所以這次進去并沒有什么難以接受的,他坐到祝敖病床前,說:“爸,阿姨也來了?!?/br> 祝敖看見翁韻宜,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半死不活。 翁韻宜沒有馬上走近,她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指甲,把眼神隱藏在被化妝品包裹的濃密睫毛之下。 她比祝敖年輕不少,這些年保養(yǎng)得也好,她一進來就襯得祝敖更老了。 “阿姨您想什么呢?”庭霜說,“要說什么趕緊說吧,不然一會兒我爸就困了?!?/br> 祝敖瞪庭霜一眼,沒什么威懾力。 庭霜把椅子讓出來給翁韻宜坐,自己則站到墻角,將整個房間納入視野范圍內(nèi)。 翁韻宜紅著眼睛講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熨帖話,還細心體貼地幫祝敖擦了擦一邊嘴角的口水。 她已經(jīng)有了決定。 她可以像今天這樣給祝敖擦二十分鐘的口水,但絕不能給祝敖擦一輩子的口水。 她很愛roborun的創(chuàng)始人,如果祝敖活得好好的,那么她很樂意在公司年會上挽著祝敖的手臂,做與他恩愛的妻子,如果祝敖死了,那么她也很樂意做他悲痛的遺孀,接手他的未竟之業(yè)。但是現(xiàn)在這樣不行,她最不想做的就是保姆。 何況還有小嘉。小嘉太單純,她得為他打算。每次想到兒子,她柔弱纖細的身體就充滿了力量。為母則剛。 “阿姨說完了么?”庭霜說,“說完就輪到我了。” 翁韻宜站起來,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我有些話要單獨跟我爸說。”庭霜坐到床頭,回頭對翁韻宜笑了笑,“男人話題?!?/br> 翁韻宜沒挪步子,只抹了一下眼角,說:“我想多看看你爸。沒事,你們說吧,我不礙事?!?/br> 您還不礙事?庭霜在心里翻白眼,就數(shù)您最礙事。 “爸,你第一次什么時候?”庭霜像個小流氓似的,“shuangma?女的跟男的區(qū)別大嗎?” “咳、咳……”翁韻宜被嗆到。 庭霜像是完全聽不到翁韻宜的咳嗽聲:“祝文嘉說他第一次是在英國,高中畢業(yè)舞會上,他特別喜歡胸大成熟的那種,說有mama的感覺……” mama的感覺…… 翁韻宜終于忍不了,再也聽不下去,出去了。 “爸,別激動,別激動……”見翁韻宜一走,庭霜趕緊安慰祝敖,“祝文嘉喜歡年輕女孩兒。”和年輕男孩兒,“你放心吧。” 祝敖的胡子抖了抖,口齒不清地罵了一句。 庭霜大概能猜到,老子罵兒子,也就那么幾個詞。 “爸,我問了程醫(yī)生,她說你的情況比昨天好,過幾天應(yīng)該能轉(zhuǎn)到普通病房去了?!蓖ニ掌饎偛诺钠?,語氣平靜而可靠,“有些事我本來想等你身體更好點再說,但是我有一些問題想不明白,所以現(xiàn)在就得跟你說了,你做一下心理準備,不管怎么樣都不要激動?!?/br> 祝敖應(yīng)一聲,勉強打起精神。 庭霜說:“三件事。第一,明天公司召開臨時股東會會議,目前我還不知道會議是哪位股東發(fā)起的,也不知道會議目的。第二,有人要求研發(fā)部在臨時會議前開發(fā)出fnd。第三,嚴立謙不管歐洲業(yè)務(wù),今天卻見了haas派來的代表?!?/br> 他說完,以為祝敖會有比較大的反應(yīng),沒想到祝敖只是閉了閉眼,“嗯”了一聲。 “爸,這些事你都想到了?”庭霜說,“你知道他們想干什么?” 祝敖點了一下頭,想說什么,卻說不清楚。 庭霜在病床邊來回走了兩步,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調(diào)出手寫鍵盤,舉到祝敖左手邊。 祝敖艱難地移動手指,頻頻出錯,花了半天才寫出兩個字:收購。 收購…… 這兩個字有如一道驚雷,砸穿庭霜眼前的一團迷霧。 怪不得上午柏昌意說他在簽保密協(xié)議…… 原來是收購。 那么……fnd和柏昌意的項目就是抬高收購價格的技術(shù)資本,而haas很有可能就是嚴立謙選擇的買方。 庭霜繼續(xù)往下猜測:“所以,爸,你上次就是跟嚴立謙一起吃的飯,吃飯的時候他就提出要把roborun給賣了?” 祝敖點了一下頭,又疲憊地搖了一下頭。 “也是,他拿著30的股份也賣不了公司,他頂多轉(zhuǎn)讓他自己的那部分股權(quán)?!蓖ニ緛碇皇窃谧匝宰哉Z,卻看見祝敖點了一下頭,“他要轉(zhuǎn)讓他的股權(quán)?我記得股東之間是可以互相轉(zhuǎn)讓股權(quán)的,他想轉(zhuǎn)讓給誰?是他要轉(zhuǎn)讓給別人,但你不同意,所以就在酒桌上吵起來了么?” 祝敖點頭。 庭霜馬上去翻他之前做的筆記,祝敖毫無疑問是持有roborun股份最多的股東,但沒有半數(shù)以上,只有36,嚴立謙如果將那30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給其他任意持股6以上的股東,祝敖就會喪失對roborun的控制權(quán)。 “不同意嚴立謙轉(zhuǎn)讓股權(quán)給別人,你就得自己買下他那30股份。”庭霜估計了一下,“那是很大一筆錢……他急著要那么大一筆錢?現(xiàn)金?這,誰一下子都拿不出這么多現(xiàn)錢吧?” 這時候,護士進來提醒,探視時間結(jié)束了。 庭霜看一眼手表:“還沒到時間,還有兩分鐘,兩分鐘一到我馬上出來?!?/br> 護士出去,庭霜面朝墻壁,飛速思考。 在他爸媽離婚前,他們的股份加在一起就是51,對公司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現(xiàn)在他有庭蕓15股權(quán)的委托書,只要再拿到祝敖那36的股權(quán)委托就行,但現(xiàn)在他沒有帶委托書在身上,等到明天再來,不知道事情又會有什么變數(shù)。 “爸?!蓖ニD(zhuǎn)過身來,“你的私章放在哪兒?” “阿姨走了?”庭霜從病房出來,只看見正在走廊上聽歌的祝文嘉。 祝文嘉摘下耳機:“嗯,我媽說她還有事?!?/br> “哦,她有事,我沒事。”庭霜勾搭上祝文嘉的肩,極溫柔可親地說,“小嘉,我陪你?!?/br> “哥你還是叫我全名吧?!弊N募坞u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么rou麻我受不了?!?/br> “行,你想讓我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庭霜特別好說話,“讓我叫你哥也沒問題?!?/br> “哥……你別這樣。”祝文嘉扯了半天嘴角,扯不出一個笑來,“自從爸這次出事以后,我覺得咱們倆跟以前都有點兒不一樣了。” “咱們倆以前也沒多好啊?!蓖ニφf。 祝文嘉說:“得了吧,你就是刀子嘴,其實誰也放不下。” 庭霜收起笑容,不說話了。 兄弟倆沉默著,朝醫(yī)院外走。 醫(yī)院里的行道樹筆直地立在人行道正中央,把庭霜和祝文嘉分開。 “哥,你知道我剛在聽什么歌么?”祝文嘉說。 庭霜說:“不知道,《威風堂堂》?” 祝文嘉戴上一只藍牙耳機,把另一只耳機遞給庭霜。 一首庭霜很久沒有聽過的歌從耳機里流出來,但是聽到前奏的一瞬間他就記起了這首歌,是俄語的《兄弟》。 他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鋼煉》的動畫里,看完動畫之后他就開始對祝文嘉不錯了,覺得有兄弟特好,還叫祝文嘉跟他一起看第二遍,兩個人還啃了好久的俄語發(fā)音去學唱《兄弟》。 聽到那句“我的兄弟,都是我的錯,但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時,庭霜去看祝文嘉,覺得他好像也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把那一頭白毛染回了黑色。 “你去哪兒?”走到醫(yī)院門口,庭霜問。 祝文嘉指了一下右邊:“司機把車停那兒了?!?/br> 庭霜指了下左邊:“我走這邊。”說著就把耳機遞還給祝文嘉。 祝文嘉沒接,跟著庭霜一起往左拐。 “你干嘛?”庭霜又把耳機戴回去,《兄弟》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祝文嘉說:“我想跟你待一會兒。” 走了一陣,庭霜說:“你怎么想的?!?/br> 祝文嘉說:“什么怎么想的?” 庭霜說:“阿姨沒跟你說什么?” “還不就那些。”祝文嘉笑了笑,學翁韻宜講話,“‘你哥趁你爸臥病在床,回來搶公司?!叶悸牊┝耍筒坏媚慊貋頁尮?,你對我多好啊,每個月給我發(fā)錢,還不讓我干活兒?!?/br> 庭霜哼笑一聲,說:“要是你歸我管,我每個月發(fā)你兩千歐封頂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學校里待著吧?!?/br> 祝文嘉笑了一會兒,說:“咱們找個清吧喝兩杯?” “喝你弟啊。剛從醫(yī)院出來,還喝?!蓖ニ伊藗€奶茶店,“喝這個吧。你付錢?!?/br> 祝文嘉買了兩杯珍珠奶茶,兩人邊喝邊在城市里亂走,還特無聊地比賽用吸管噴射珍珠果,看誰射得遠。 “哥,你剛在醫(yī)院里對我那么親熱,是不是有什么事兒讓我干???”祝文嘉說。 “嗯。”庭霜說,“不是什么好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