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蔣璃只覺得熱血一下子就沖了上來,強(qiáng)行壓了壓情緒,點了點頭,在案幾旁坐下。 蔣小天見狀不解,“爺,咱不立刻殺過去嗎?” “都等了這么久了,不急這一時三刻。”蔣璃抽了張紙出來,將其兩邊對折,指甲順著對著線一點點壓實,整齊撕開,再對折,再撕開,取了四分之一。 拿過筆架上最細(xì)的適合小楷的毛筆,沁了墨,然后在紙張上寫了一行字。 這些,曾經(jīng)都是譚耀明做的,或晨光里,或黃昏下,楷書寫得字字精辟好看。他跟她說,阿璃,先禮后兵,這就是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蔣璃寫好后等墨干,再次對折,從抽屜里找出一個燙金的信封來,塞了進(jìn)去,一并交給蔣小天說,“登門拜訪,先遞帖子?!?/br> 第369章 上門都是客 等蔣璃從林客樓出來的時候已是暮色沉沉,一白天好不容易穿透云層泄出來的陽光又匿了去,云層厚重了不少。 她站在臺階上望了一眼天,風(fēng)過,空氣中除了浮蕩著前一晚極淺的烤rou、柴火香外還有一抹涼,看樣子,雪停了只是暫時的。 蔣小天見蔣璃出來,趕忙拉開車門候著。他家蔣爺向來喜歡穿行衫,今天也不例外,一身米白色行衫長袍,相比昨晚一身素白顯得柔和了許多,寬袖斜緊,手工盤扣一水而下,小高領(lǐng),外嵌有銀白鍛,鍛中有花樣暗紋,說不上是什么花紋,乍一看更像是鳳的羽翼,三排鑲白盤扣遮住寒涼。 最外件的同樣是一件冬款狐裘披風(fēng),狐毛銀灰色襯著黑色緞面,穩(wěn)穩(wěn)壓住了氣場。 蔣小天光是這么瞧著就一臉的驕傲,他家的蔣爺多好看啊。 蔣璃走到車前掃了前后一眼,都有車跟著,是白牙他們幾個,很是大張旗鼓的保駕護(hù)航,她對蔣小天說,“你跟著我就行,其他人都留下?!?/br> “啊?” 蔣璃不多廢話,頭一低上了車。 meet酒吧還沒到營業(yè)時間,這種地方越晚越熱鬧。 車到酒吧門口的時候還真是下雪了,比昨晚的雪還要大,密密而落就跟鵝毛似的。 蔣小天停好車后先下了車,撐了把黑傘過來,打開車門。 雪下了反而無風(fēng),無風(fēng)就無息。蔣璃透過簌簌大雪看著酒吧的招牌,跟從前無異,高高的梁門,店名卻很不起眼的擱在一側(cè)墻體,就是一個很簡單的meet,沒花哨沒閃燈,入夜的時候,meet字樣就成冰藍(lán)色,很安靜地落在那,不夸張不絢爛的。 話說meet當(dāng)初剛成立的時候,譚耀明的初衷是想打造成個清吧,喝酒聊天背景襯著爵士或美國小鄉(xiāng)村很是安靜的那種,說到底,譚耀明是個有情懷的男子??墒屡c愿違,等譚耀明再踏足meet的時候,里面已是群魔亂舞,各種花里胡哨的小年輕占領(lǐng)了地盤,鼓點、打碟、喊麥的混做一團(tuán)。譚耀明一個動怒,什么玩意兒,緊跟著拂袖而去。路過門口的時候,大抵上還是過不了心理那關(guān),命人將裝飾得金碧輝煌的招牌的拆了,在墻體入了meet一字,低調(diào)示人,從此以后,譚耀明經(jīng)常露面凰天也從不踏足mee t,估計是覺得丟臉。 可蔣璃更喜歡meet。 充滿了市井味和年輕活力味,來這里的人不需要證明你的身份你的資產(chǎn),不高興了來這里來一輪深水炸彈,高興了就蹦到高臺上跟著狂勁的音樂一同喊麥。 她跟譚耀明說,meet可比凰天親和多了,凰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在meet里,大家都一樣。 譚耀明笑著跟她說,人生來就不平等,當(dāng)人站在食物鏈最高點的時候,就注定了階層分化。 她不喜歡這樣。 譚耀明就含笑摸著她的頭說,小丫頭喜歡熱鬧的地方很正常,如果不是有芙蓉她們牽著你,你是連凰天的大門都不會進(jìn)。 她就得意的很,那當(dāng)然,她們是我的女人。 過往云煙。 蔣璃深吸了一口氣,鼻腔里全都是沁涼的風(fēng)雪味,時刻提醒著她,譚耀明不在了,一切的江湖手段都是她來做主。 “去吧。”她對蔣小天吩咐了聲。 蔣小天點頭,將傘柄遞給蔣璃,只身朝著meet去了。 酒吧的內(nèi)門里站了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樣子就是印宿白的手下,其中一個接過蔣小天遞上的帖子后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室內(nèi)。 蔣小天又跑回蔣璃的身旁,繼續(xù)替她撐傘。 很快,那個拿帖子的男人出來了,走上前跟他們說,“白哥現(xiàn)在有事不方便會客,要么等著要么改天?!?/br> 一聽這話蔣小天怒了,“讓我們蔣爺?shù)戎?,他活膩了是吧?也不打聽打聽——?/br> “蔣小天?!笔Y璃輕聲開口,面色無瀾的,“等著?!?/br> “爺!”蔣小天詫異。 蔣璃風(fēng)輕云淡。 蔣小天使勁抿了抿嘴,身體微微探前,伸手在那男人心窩處點了點,“告訴你們白哥,最好識相點?!?/br> 男人沒說話,轉(zhuǎn)身回了酒吧內(nèi)門。 就這樣,等了能有二十分鐘。蔣小天撐著傘的手都凍紅了,“爺……” “去問。” 蔣小天得令,馬上一個健步過去了。 通知說目前還不能見客。 “再等?!笔Y璃下令。 蔣小天壓著氣,低聲跟蔣璃說,“咱沒必要受這份窩囊罪,他印宿白算什么東西,我們可都是譚爺?shù)娜耍@么做太跌面子了?!?/br> 蔣璃沒吱聲。 站在內(nèi)門里的那兩男人剛開始沒覺得什么,后來見蔣璃始終不走,佇立在黑傘之下,簌簌而落的雪花,她沉穩(wěn)靜謐,他們兩個就品出些敬意來,竊竊私語。 “這女的行啊,身上有股子勁?!?/br> “我跟著咱白哥來滄陵的時候就聽過她,大有來頭?!?/br> “那怎么辦?白哥他——” 蔣小天又上前來了,沖著他們示意,這兩人止住了話頭,沒接到上頭的通知自然不會放行,就朝著蔣小天搖頭。 蔣小天怒氣沖沖回來,恨得咬牙切齒的,“爺,那孫子明擺著把咱們當(dāng)禮拜天過呢。” 還有句話他沒說出口,以前他總覺得他們爺身上棱角挺多,做事更是干脆利落,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肯定是因為在北京待的,身上的血性和野性都沒了。 正想著,蔣璃問了句,“看一下時間?!?/br> 蔣小天掏出手機(jī),按亮了屏幕,蔣璃看了一眼,然后淡聲說,“走吧?!笔Y小天一愣,以為她是打了退堂鼓準(zhǔn)備回林客樓,剛要提議說讓楊遠(yuǎn)或饒尊來幫忙,就見蔣璃挪步了,竟是朝著酒吧的方向。他見狀,心里一陣撲騰,立馬跟上去撐住傘。 酒吧門口那兩人本著怎么都能把蔣璃靠走的原則守著,不想她竟然上前,大有一副直闖的架勢,立刻攔下,“已經(jīng)跟你們說過了,白哥現(xiàn)在不見客。” 蔣璃目光淺淡,甚至都沒瞅他們,目視前方,“上門都是客,你們的營業(yè)時間到了?!眱扇艘汇?,紛紛低頭去看時間,晚六點,果真是到了營業(yè)時間。再一抬頭,卻見蔣璃早就沒影了。 第370章 品味不行 meet里的擺設(shè)有些變化。以前座位較多,卡座、四人座、單人座等等都分了區(qū)域,而且當(dāng)時選的座椅都很講究,純木質(zhì),上繪有東巴文吉祥圖案,很有民族特色?,F(xiàn)在,一進(jìn)來就覺得空曠得很, 撤了不少桌椅,留下的都成了布藝沙發(fā)或廉價的塑料椅子。 蔣璃從心里排斥這種環(huán)境下擺放布藝沙發(fā)。 燈光昏暗不明,人來人往,酒撒杯裂的,實木一擦就干凈,布藝的就不一樣了,誰能知道上面有多少細(xì)菌。 騰出更多空間是為了容納更多人。 蔣璃心中冷哼,也不過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罷了。meet沒有天際在滄陵的酒吧大,卻是匯集整個滄陵所有潮男潮女的地方,上下兩層,一層是散座,中間有高高的舞臺,舞臺上還立了根鋼管,左手側(cè)是歌手休息區(qū)和打碟區(qū),各類音樂碟片裝飾了整個墻面。 右手側(cè)有玻璃樓梯蜿蜒而上,直達(dá)卡座區(qū)。這個樓梯是有點講究的,每晚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從上面經(jīng)過,下面的人一抬頭就能瞧見姑娘們底裙中的世界,非常曖昧。 舞臺正對面是偌大的調(diào)酒區(qū),之前蔣璃在這玩的時候,調(diào)酒區(qū)6名調(diào)酒師同時上陣都忙不過來。 整個酒吧一層封閉二層有窗,天暖時推開窗,可瞧見滄陵古城里的熱鬧。 工作人員還沒來齊,雖是營業(yè)了,但保潔的都沒到。 蔣璃一進(jìn)來就聽見有人在吧臺旁的卡座里大聲豪氣的,桌子被那人拍得啪啪響。 “不是我跟你吹,再晚一步我就得掛那了下。我是什么人?大江南北也算是闖過不老少,什么沒見過啊——” 說到這,那人的話被突然進(jìn)來的蔣璃打斷了,他朝著她這邊瞅了一眼,微微一皺眉。 他同伴催促他,“后來怎么了?那些到底是不是人?” “誰知道?”男人許是不想示弱于人前,壓低了聲音。 蔣璃被追上來的那兩名手下攔住的時候,耳畔飄過男人低沉沉的聲音:后來我打聽了一下,那個寂嶺就是邪門得很…… “你這個女人怎么這么不懂規(guī)矩?”其中一人厲喝。 蔣璃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吧臺那邊。 卡座有兩人,那個區(qū)域燈光很暗,看不太清長相,說話大聲的男人斜側(cè)著身對著她,她能瞧見的就是虎背熊腰的背影,拍桌子的那只手,手背上都是紋身。 蔣璃沒上前,對著跟她大呼小叫的男人說了句,“一杯干味馬天尼,一杯百加得炸彈?!?/br> 那人愣了一下,“什么?” 吧臺那個紋身男也聽見蔣璃剛剛說了什么,這一次轉(zhuǎn)過臉,徹頭徹尾地看了她一眼?!安粫{(diào)?”蔣璃笑,“meet最出名的就是調(diào)制烈酒,這兩種調(diào)和酒是點單最多的,如果不會調(diào),打電話問問你們的調(diào)酒師。我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蔣小天,我們樓上看風(fēng)景?!备晌恶R天尼,只用43度的金酒和75度的苦艾酒調(diào)制,干脆利落又辣口十足;百加得炸彈更是烈酒中的戰(zhàn)斗機(jī),百加得151,百加得白和百加得黑,其中百加得151度數(shù)高達(dá)75.5,用經(jīng)?;炀瓢扇说脑拋碚f,你要是恨誰,往他身上扔一杯百加得炸彈就足夠有汽油的效力了。 這兩種調(diào)和烈酒,沒個酒量的人不敢比劃。蔣璃選了個靠窗位,蔣小天坐在她對面,中間一條長桌,桌的把角豎著個亞克力材質(zhì)的點酒牌,介紹的是冬季新品。點酒牌旁有一支藍(lán)色冰紋細(xì)口花瓶,花瓶里插了支紅玫瑰,假的。 藍(lán)花瓶、假的紅玫瑰花,襯在一張透著脆葉綠的桌布上,這顏色搭在一起別提有多刺激了。 蔣璃將那玫瑰花抽出來,一揚手扔在窗臺上,說了句,“姓印的品味不行?!?/br> 蔣小天接話,“那是,跟譚爺比差遠(yuǎn)了?!?/br> “看清楚了嗎,他就是印宿白?” 蔣小天點頭,“白牙發(fā)過來照片,對比了一下就是他,最惹眼的就是手背上紋了只鷹,剛才從我那個角度看得清楚,就是只鷹,跑不了?!?/br> “鷹嗎?”蔣璃看著窗外的雪輕輕一笑,“很快就變禿鷹了?!?/br> 沒一會兒,有腳步聲上來,聽聲,來人挺有重量。 果不其然,就是樓下手背有紋身、虎背熊腰的男人,換言之,就是一直避而不見卻在背后里使絆子的印宿白。 蔣璃穩(wěn)坐不動。 蔣小天見這幕后,頓時對蔣璃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了。好一招以靜制動啊,深入敵營卻按兵不動,輕飄飄地上了二樓點酒喝,那個姓印的自然是坐不住了。 他主動坐在蔣璃的身邊,一致對外。 印宿白臨靠近前,蔣璃慢悠悠地對蔣小天說了句,可惜這個名字了。 卡座這邊燃了燈,所以,這么一來印宿白的外形長相就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