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剛落電話,門鈴響了。 蔣璃看了一眼門鏡,是保安處的一名保安,臉熟,在這小區(qū)里做了很多年了。 開了門,小保安挺熱情的,將手里的盒子遞給她,“您好幾天沒回來,這東西一直擱在物業(yè)呢,瞧您回來了,所以趕緊給您送來。” 是個黑色的盒子,巴掌大小,沒放進快遞袋子里,外面就是纏了一圈透明膠帶?!安皇强爝f公司送的?” 小保安搖頭,“好像是有人放在物業(yè)門口的,下面壓了張紙,寫著您家地址?!?/br> 等保安走后,蔣璃晃了晃盒子,很輕,沒動靜。 她拆了透明膠帶,慢慢打開盒子。 里面的物件倏地刺痛了蔣璃的眼,心口忽悠一下,緊跟著窒息。 她一把抓起盒子里的東西,好半天才喘過氣來。 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那頭響了幾聲接通。 聲音嘈雜,像是應(yīng)酬場合。 蔣璃撥通后喉嚨就堵住了,半天都沒出聲。那頭喂了兩聲,見沒人說話只聞呼吸就沉默了,少許,那頭就安靜了,應(yīng)該是對方離開了原來的位置。 “夏夏?” 蔣璃呼吸急促。 那頭似喜,“你終于肯打我電話了?!?/br> “饒尊?!笔Y璃微顫唇齒,“你太過分了!” ** “首先,這不是我送出去的東西?!别堊饘⒑凶永锏臇|西拿在手里,“其次,你想想看最近有沒有接觸到以前的人和事?!?/br> 在接到蔣璃的電話后,他就扔下應(yīng)酬二話沒說趕來了。趕到時,蔣璃就站在樓下的夜色里,遠(yuǎn)遠(yuǎn)的身影嬌小,若不是有路燈,她會湮沒在漫長的黑夜里??伤哪樕n白,匿在黑發(fā)里像是清淺月色。她沒讓他上樓,而是上了他的車,饒尊將車子擇了一處好說話的地界后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抖。 他想要去握她的手,可她把他的手甩開了。 蔣璃壓在心頭的恐懼終究成了歇斯底里,她扭頭盯著他,一改往日對他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是你還有誰?論跟以前有關(guān)的人,也只有你才知道我的住所!” “你冷靜點!”饒尊箍住她的肩膀,“我有這么做的必要嗎?圖什么?只是為了嚇你?” 蔣璃的身子顫得厲害,如此距離,饒尊都能聽見她上下牙齒相撞的聲響。輕嘆一聲,“你能確定盒子里的就是左時的東西嗎?” 盒子里的是一方純黑色的手帕,手帕的右下角繡了一張很小的戲曲臉譜。 就是這么一塊帕子,引得蔣璃情緒大變。 她將帕子攥在手里,點頭。是左時的東西,但凡是他的東西她都不會記錯。 饒尊質(zhì)疑,“左時沒有用手帕的習(xí)慣,而且,就算他用過手帕,怎么就能證明這條就是他的?”蔣璃幾番才壓下顫抖,“這塊手帕是左時出事前我送他的,那是有一次我們?nèi)ッ犯燥堎I下的,這種臉譜手帕其他地方?jīng)]有,而那次是梅府在做紀(jì)念梅蘭芳活動才出的刺繡手帕,買下手帕的就只有我和左時一桌?!?/br> 饒尊了然。 蔣璃猛地一顫,突然一把抓住饒尊的手腕,“是不是左時回來了?當(dāng)時……當(dāng)時發(fā)生的所有事其實都是假的?” 饒尊見過她惶惶不安的樣子,也像是今晚一樣,他的心揪著疼,忍不住將她拉進懷里,“手帕交給我,我給你查這件事。”男人溫柔的語息并沒能安撫她無處安放的心,反而讓她情緒更加波動,將饒尊拼命推搡,“為什么?為什么當(dāng)初你要那么逼我?我已經(jīng)躲了三年了,你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饒尊,你是鬼嗎?所以才陰魂不散的?當(dāng)初死的人為什么不是你?”饒尊任由她像個瘋子,也任由他身上的襯衫被她拉扯得凌亂,只是,在聽見最后一句話時他的臉色變了,寒涼又不悅,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就這么恨我是吧?那當(dāng)時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和左時?我對你怎么樣你不清楚嗎?可自從左時出現(xiàn)后你就變了!夏夏,你是屬于我的,憑什么左時把你搶走?” 蔣璃眼角的淚懸在眼眶,死死不肯落下,她盯著他,一字一句,“饒尊,我從來就沒屬于你過!”饒尊掐著她下巴的手一僵,許久放開她,整個身子靠著車座,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是!是我他媽的自作多情!”然后轉(zhuǎn)頭看著她,目光陰霾,“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左時到底有什么好?憑什么你選他不選我?”有些人,注定就會成為另一些人的陽光,他們的好會像冬日暖陽穿透寒涼給予人溫暖,那光亮不激烈不刺眼,暖得溫柔,左時就是冬日暖陽,所以,饒尊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左時在她每天游走虛妄的日子里扮演了怎樣重要的角色。 而饒尊,他是烈日,身上的野會將人灼燒,直到灰燼。 她坐在副駕上,用茍延殘喘的力氣回答了他的問題,“他懂我?!?/br> 只有三個字。 可這三個字比“我愛他”更具威力,饒尊的臉色冰得很,咬牙切齒,“好一句他懂你啊?!?/br> 蔣璃抬手去開車門。 手腕被饒尊控住。 再開口時他已經(jīng)管好了自己的情緒,“這件事交給我去查吧,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也許……”他咽下后半句話,沒有也許,更不會有人是在惡作劇,這一點她很清楚,否則就不會這么失去理智。 蔣璃雖臉色很差,但一通嘶喊和發(fā)泄已經(jīng)驅(qū)散了心中的恐懼,她抽回手說,“如果對方是針對我的話,我想躲也躲不開。饒尊,這件事我不需要你插手!” 車門關(guān)上后,車廂里只留著她的氣息。隔著車窗看著她漸漸沉入夜色的身影,饒尊有幾次想要下車去追的沖動,可是,即使追到又怎樣?他看著自己的手,人人都說他尊少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只要他想,就會有人乖乖地將他想要的東西親手奉上。 他的手,得到了太多的權(quán)和勢,卻無法用這只手來將她控制得心甘情愿。 三年前…… 他也痛恨三年前! 饒尊轉(zhuǎn)頭看著茫茫的夜色,她的身影已不再了。 可腦子里回蕩著的是她曾經(jīng)哀求的聲音,她哭喊著哀求他:求你……饒尊,我求你別逼我…… 饒尊倏地閉眼,額上青筋凸起。 是啊,只有左時才懂她。 可是,如果當(dāng)時換成是左時呢?他相信左時會做出跟他一樣的決定。因為,她是他們深愛的女人。 第123章 有見過邪的事嗎 黃沙漫天,一柱龍卷由遠(yuǎn)及近很快拔起扎在戈壁灘上的軍用帳篷,遠(yuǎn)遠(yuǎn)近近被幾年前的風(fēng)蝕成各個形狀的雅丹如巨獸,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靜候所有生命都埋葬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戈壁里。 緊跟著是刺眼的陽光,然后光亮轉(zhuǎn)得柔和。是夾著花香的午后,玻璃房里男子正在工作。 光線落在他白得發(fā)亮的白大褂上,他的眉眼柔和又認(rèn)真,哪怕就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美若畫卷。 他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嘴角含笑。 那笑,就如冬日暖陽,如枝頭春情,靜謐柔和。 轉(zhuǎn)眼又是幽明的湖底。 一束光如錐直穿水面,卻又被黑暗給逼了回去,只散了極弱的光亮浮游在深淵之中。 飄忽不定的尸堆。 蒼涼絕望的臉龐。 遠(yuǎn)遠(yuǎn)的,被尸菌水母包裹著的那具尸體在水母散發(fā)的流光中陡然睜了眼。 血汩汩而流。 從那空洞的眼眶和嘴巴里。 那具尸體像是痛苦,朝前伸著被水母包裹著的胳膊,似乎要抓什么,終究還是徒勞。 尸體的嘴巴在蠕動…… 那口型依然是:救我! 蔣璃猛地睜眼。 眼前似乎還是如黑沙流動的湖水,冰冷蜿蜒。 耳邊有人在喚她,“夏總監(jiān)?” 蔣璃恍惚不知所聞,腦子里還是那具浮游在寒水之中的尸體,寒氣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無孔不入,順著毛孔流進心臟,整顆心漸漸寒涼冰封。 她的胳膊被人輕輕推了一下,“你還好吧?” 蔣璃這才回到現(xiàn)實,寒涼如潮水般驅(qū)散,可額頭濡濕,抬手一抹,是冷汗。 她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景濘隔著張辦公桌看著她,眼中關(guān)切。 “沒事,做了個夢而已。”蔣璃覺得自己像是活過來了似的,深吸幾口氣,這才壓下夢里的惶惶不安。 景濘也不便問她做了什么夢,直接說了蔣璃交代給她的事,“滄陵天際那邊查了監(jiān)控,江山圖前也有不少人逗留過,如果說每個人都要仔細(xì)盤查的話,滄陵天際那邊需要有上級的授權(quán)?!?/br> “需要陸東深的簽字?”蔣璃問。 景濘想了想,“原則上是這樣,但陸總目前不在國內(nèi),你也可以找楊副總的批示,只是……” 蔣璃見她遲疑,問,“只是什么?” 景濘笑了笑,“也沒什么,我覺得要不然等陸總回國呢?這也就是眼前的事了?!?/br> 蔣璃思量片刻,說,“沒關(guān)系,我直接找楊副總?!彪m說陸東深這陣子對她的態(tài)度和藹可親,可不意味著會同意她再插手滄陵的事,說不準(zhǔn)真等他回來,她再想查就更困難。蔣小天雖說是一句無心的話,可偏偏就傳出了那樣的話,她很清楚江山圖里藏了些什么,最怕的是,有人捷足先登。 再加上將那塊黑色帕子寄給她的人。 她能做的就是先打后奏了。 見景濘狐疑,她又補上了句,“我一會就給陸東深打電話,讓他授權(quán)楊副總應(yīng)該沒問題?!?/br> 景濘點點頭,也沒多說什么。 等到了門口,她停了腳步,蔣璃見狀問,“還有事?” 景濘欲言又止。蔣璃覺得奇怪,雖說跟景濘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可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她也能看得出景濘做事的干凈利落,突然這般支吾倒是罕見。景濘一手搭在門把手上,想了少許終究還是問出口,“之前……你在滄陵的時候,有見過很邪性的事嗎?” 她遲疑,一是不想違反陸東深的意愿提及滄陵的事,二是,她覺得這件事也許是她多想。 那荒涼的戲臺,幽幽的曲調(diào),她雖聽不懂也覺得毛骨悚然。 那天她追到了后臺,并沒找到唱曲之人,反而驚悚發(fā)現(xiàn)高懸著的一襲戲服。風(fēng)從敞開的窗子里鉆進來,那戲服飄飄蕩蕩,像是女人的身姿搖曳。 當(dāng)時她嚇壞了,轉(zhuǎn)頭就跑。 可跑到府門的時候理智就回來了。 又折了回去想要一探究竟。然而,那件戲服不見了,原本掛著戲服的地方空空蕩蕩,更甚者,休息室的窗子也是緊閉著的,不見一絲風(fēng)吹過。她仔細(xì)看過窗棱情況,上面鋪著厚厚的灰塵,如果有人打開了窗子必然會留下痕跡,上面沒有絲毫跡象。 那天的那一幕,就像是亙在她喉間的刺,吐不出咽不下,每每想起都會陡生冷汗。 蔣璃沒料她會這么問,微怔一下,說,“在滄陵我以氣味治病,因為他們不懂里面的門道,所以叫我巫醫(yī),至于你說的邪性的事,我沒見過。” 景濘也覺得自己問了個可笑的問題,忙說那就沒什么了,她也就是隨便問問。 蔣璃瞧見她眼角眉梢的遲疑,跟她說,景濘,你遇上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