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盛洪還在猶豫,梁氏鄙夷道:“無需你動手,看我的。” 豐城,成王已經(jīng)收到了盛家的回信,同意和談。 因為盛家沈曦在,沈胤打算親自走一趟,洛梨與他同行。 到南越城的時候,一場大雪鋪天蓋地的籠罩著四野,仿似瓊玉雕琢的世界。 洛梨穿著煙霞色錦襖,披著雪白的狐裘滾絨披風(fēng),騎著赤色駿馬,宛若雪地里出來的仙子。 她轉(zhuǎn)頭看了沈胤一眼:“南越城到了?!?/br> 前面高大的青磚城墻上,懸掛著一個醒目的牌匾,牌匾上書著三個燙金大字——南越城。 沈胤點頭:“不如你留在城外,雖然是和談,到底要小心?!?/br> 洛梨搖頭:“不,我跟你一起?!彼?,目光是異常堅定的,刀林劍雨都過來了,難道這時她會害怕不成? 沈胤望著她精致的面容,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應(yīng)了一聲:“好?!?/br> 這次來帶的人馬并不算多,后面跟著的隊伍不過兩千來人,都停在城外,跟著他進城的不過二十來人。 這時,城門大開,一隊人馬迎了出來,為首騎黑馬之人,頭束玉冠烏發(fā)俊顏,身佩寶劍,著青色錦衫,披墨色披風(fēng),正是沈曦。 沈曦望著沈胤,臉色清冷,兩人上次一別是在沈家,如今再次相見,卻已經(jīng)是千里之外的南越城。 當(dāng)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洛梨時,眸光微微閃了閃,立即轉(zhuǎn)開了。 “我代表盛家,迎接你們?nèi)氤恰!闭f罷,策馬轉(zhuǎn)身率先向城內(nèi)而去。 沈胤沒有說什么,同洛梨對看了一眼,也跟著向南越城內(nèi)而去。 盛家在此百年,威望甚高,周邊小城亦都誠服,紛紛來南越城經(jīng)商貿(mào)易。一入城門,城內(nèi)商鋪林立行人接踵摩肩異常繁華。 盛洪親自在盛家門口迎接兩人,二十來人的隊伍留在盛家外院,在盛洪的熱情邀請下,幾人在后花園的梅園花廳,設(shè)宴飲酒詳談和談之事。 洛梨在這里再次見到了盛棠,她倒是一點都沒變,無論經(jīng)歷什么樣的變故,一如從前般既華貴又沉穩(wěn)。 盛洪同沈胤相談,沈曦一直坐在一旁并沒有多說話。 盛洪的意思是,盛家可以如從前一般,不參與天下相爭,但是盛家現(xiàn)在保有的地盤一分都不能少。 盛家在此經(jīng)營良久,這周邊小城本就早已歸心盛家,沈胤這次是來和談,并無意同盛家引起爭端,道:“家主請放心,你的意思,亦是成王殿下和我的意思。盛家不爭,便是最好的爭,真智者所為?!?/br> 盛洪聽他這么說,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畢竟他們花了這些時日征伐的城池,倘若都脫手,那可是虧得慌。既然沈胤答應(yīng)依舊將那些城池交給他們管理,那便沒有什么爭端可言了。 盛家雖然手握著兵馬,但是南越人本來不是善戰(zhàn)的,平靜多年也不愿意打仗,如今既然可以和談討個平靜,誰也不想拿雞蛋去碰石頭。 初步達成了協(xié)議,賓主皆歡。盛洪不住敬給沈胤酒,盛棠則在下面同洛梨閑談。 “你倒是一點都沒變?!甭謇婵粗⑻牡?。 盛棠淡淡一笑:“如何沒變?一晃又過了一年,又老了一歲。你倒是變了不少。” “哦?”洛梨睨她。 “現(xiàn)在的你,跟以前不一樣?!笔⑻妮p笑道。 沈曦在一旁聽到這話,忍不住抬眼看了洛梨一眼,她的確不一樣了,眼底更多了幾分肆意和瀟灑,又多了一些從前未有過的自信和驕傲。 “哪里不一樣?”洛梨問。 “無需掩飾、無需偽裝,現(xiàn)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br> 聽到盛棠的話,洛梨禁不住笑了,她的眼睛可真毒,都被她說中了。從前的她,嬌揉做作擅長逢場作戲,所說所做往往不是心中所想,只因無依無靠,沒有人替她撐腰,她只能努力的用偽裝來保護自己達到目的。但是現(xiàn)在,無論身在哪里,她都無需再掩飾再作戲,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因為那人會一直在她身后,撐著她寵著她。 沈曦一直沉默,洛梨看著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二表哥別來無恙?” 他抬眼,深黑的眼眸望著她,臉色清淡的道:“還好?!?/br> “阿元……”這是她一直都想問的。 沈曦料到她要問這個,認真答道:“前幾日才從百草村收到他們的消息,祖母、二嬸、阿元他們都好?!?/br> 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洛梨終于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隱居在百草村中,不摻和外頭的亂局,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多謝?!彼芍缘恼f了一句。 沈曦淡淡道:“本是我份內(nèi)事。” 這時,一個青衣丫鬟送過來幾碟梅花餅擺在了各人的面前。那丫鬟回頭看了一眼沈胤跟前的梅花餅,微微皺了皺眉頭,迅速的轉(zhuǎn)身離開。 “嘗一嘗這時令的糕點,這梅花餅?zāi)耸怯梦疫@院子中的白梅所制,十分清香?!笔⒑闊崆榈膶ι蜇氛f。 沈胤點頭,拿起了那餅,可是餅到了鼻前時,他的手頓住了,低頭掰開了餅子,只見里頭夾雜著白梅花的花瓣和一些紅豆餡料。 “這餅……”他將餅子扔在了桌上,冷笑看著盛洪:“盛家主什么意思?” 盛洪一驚,“什么什么意思?” “這餅中有毒!”一時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跟過來的清風(fēng)和明月一聽這話,立即拔劍,護在了洛梨的身邊。 “怎么可能有毒?”盛洪驚呆了。 沈胤的手按在劍柄上,嘲諷道:“盛家主大約不知道,我五官感覺超過尋常人,但凡有異常氣味的東西到了我的跟前便逃不過去。有沒有毒,大可以拿銀針來測!” 盛洪心中真是一百個冤屈,顫抖著手叫人拿了銀針過來,刺進了餅中,等抽出來的時候,果然看到針尾一片黑色,他驚得將手中的針掉落在了地上。 沈胤拔劍出手,直指盛洪,咬牙道:“盛家主這份心,可藏得真深??!如今你是敢做不敢認嗎?” “乒”的一聲,一把玉華劍架住了銀霜劍,沖過來的人正是沈曦,他怒目望著沈胤:“盛家既然有心同成王和談,便不會使出這種陰謀詭計!不要以為你沈胤有什么了不起!想當(dāng)初,你也不過是被沈家趕出家門的喪家之犬罷了!” “沈曦!”沈胤緊緊握著劍柄,紅著眼望著他:“你是真的想打一架是嗎?” “我已等了很久了!”沈曦陰冷道,“倘若不是你,我父親怎會失蹤?倘若不是你,我母親怎會被關(guān)押大理寺!”他的劍尖又抬高了幾寸,“倘若沒有你,今日我還是沈家的世子!我的父母親人便還在我的身邊!” 還有一句話他一直憋在心里沒有說出來,他壓低了聲音道:“倘若不是你,我怎會失去本屬于我的女人!” 沈胤聽到最后一句話,氣從心頭涌起:“屬于你的女人?笑話!你簡直冥頑不靈!沈曦,你從來都只知道責(zé)怪別人,為何從來都不反省一下自己?!” 沈胤話音未落,沈曦便一連幾劍擊過來,兩人一個翻身,落到了花廳外寬敞處,一時之間,刀光劍影看得人眼花繚亂,劍擊之聲不絕于耳。 洛梨和盛棠都幾乎嚇得呆了,誰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會打起來。 “住手!沈胤!”洛梨不由得叫道,盛家的誠意她是看在眼底的,沒道理半途下毒,事情還沒查清楚,怎的就開始打架了? “沈曦,住手!”盛棠急的跺腳,他并不是沈胤的對手,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兩個人打的像一團光影一般,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旁邊人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盛棠驀地想起那個青衣丫鬟,立即吩咐下人:“去將那個丫鬟抓過來!要快!” 下人得了命令立即去捉拿,這頭兩人依舊打的難分難舍。 “住手!” 一個如洪鐘般的聲音響起,盛洪震驚的望著園子口的人,那人身著灰色的布衣,頭戴黑色氈帽,似乎從園子外頭翻進來的。盛家守衛(wèi)森嚴,怎么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個人? 聽到那聲音,本在激斗的兩個人猝然分開,雙雙轉(zhuǎn)頭看向那個高大的男人。 沈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為方才的聲音是幻聽,可是當(dāng)他看到這個人真實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這瞬間,眼淚已經(jīng)不聽話的涌了出來。 “父……父親……”他噗通一聲跪在雪地里,跪在這個男人的面前。 沈胤呆呆的望著他,他的確是沈?qū)?,雖然沒有穿錦衣、沒有穿盔甲,卻真的是他的父親。 但是此時的他已經(jīng)同沈家、同英武侯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喉頭哽咽著,叫了一聲:“侯爺……” 兩個人的劍都跌落在雪地上,沈?qū)捒戳艘谎鄣厣下湎碌挠袢A劍和銀霜劍,搖了搖頭,撿起了這兩把劍。 他將玉華劍還給沈曦,將他扶起來:“你可記得,這把劍是誰給你的?” 沈曦含淚哽咽道:“是父親?!?/br> 他又將銀霜劍遞給沈胤,問:“那這把劍呢?” 沈胤低聲道:“是侯爺。” 沈?qū)拠@氣:“我給你們這兩把劍的時候,曾經(jīng)對你們說過什么?” “劍,只可以對著敵人,不可以對著家人。”沈胤一字一句道,當(dāng)年的那些話,他記得一清二楚。 “可如今呢?”沈?qū)挿磫杻蓚€人,“如今,為何你們要讓我失望?” 沈曦哽咽著沉默不語,沈胤亦是垂下了頭。 洛梨、盛棠都跑了過來,見到沈?qū)挵踩粺o恙,兩人都高興異常。 “公公,你怎的會在這里?”盛棠急問。 沈?qū)捒戳藘蓚€媳婦一眼,道:“說來話長。我在平城落下山崖后受了重傷,被好心山民所救,直至今日才能長途行走。聽聞你們都在南越,便過來想見一面,誰想一來便看到這個場面?!?/br> 沈胤凝眸望著沈?qū)?,低聲道:“我錯了。” 聽到他認錯,沈?qū)捰謬绤柕目聪蛏蜿兀骸澳悄隳???/br> “對不起,父親?!鄙蜿剡煅手?/br> 盛洪方才被沈胤嚇得魂都要飛了,這下見到沈?qū)掃^來,又見沈胤如此聽沈?qū)挼脑?,仿佛遇到救星一般,過來對沈?qū)挼溃骸肮埠顮斮R喜侯爺平安歸來!今日之事我真是冤枉,我絕無謀害大公子的心思,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侯爺千萬要讓我有時間將事情查清楚?。 ?/br> 沈?qū)挸烈髌?,道:“方才的事情我看到了,盛親家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這件事,自然必須要查清楚。” 聽到沈?qū)挼脑?,盛洪真是如獲大赦,望了沈胤一眼,不由得拍了拍心口,長長松了一口氣。 盛洪請了沈?qū)捜胱?,因為他的歸來,眾人心情大好,便安下心來看盛洪查案子。 酒菜全部都撤換,盛棠方才下令帶過來的青衣丫鬟已經(jīng)被捉了過來,丫鬟本已經(jīng)打算卷著包袱走的,沒想到他們反應(yīng)那么快,包袱還沒打好便給捉了過來。另有廚房的一干人等全都捉了過來。 “說!到底是誰讓你下毒的!”盛洪怒道。 丫鬟嚇得戰(zhàn)戰(zhàn)發(fā)抖:“奴婢只是負責(zé)從廚房端餅子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盛洪冷笑:“你不說,本君自有法子處置你,來人,拿夾棍過來!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要細細的審問,不說實話便嚴刑拷打,本君就不信問不出個幕后黑手!” 廚房的人一個個都在叫冤,最后還是那青衣丫鬟受不住夾棍終于招了,說是梁氏指使她在餅中下毒,故意端給沈胤的。 盛洪大怒,他早知二房覬覦他手中的家主權(quán)柄,卻想不到梁氏如此毒辣,他忍著氣,對沈?qū)捄蜕蜇返溃骸白寖晌灰娦α?,如今看來,還真是家中小人作祟,這才害的沈大公子差點中毒??墒恰@件事我也是受害者,所以,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影響和談吧?” 沈胤微微冷笑:“既如此,盛家主可要看好自己家中的貓貓狗狗了?!?/br> “一定一定!”盛洪抹了額上的汗珠,連聲應(yīng)道。他心里恨得磨牙,二房那兩個倘若這次得手,真是陷整個盛家于水火之中,這兩個人真是又蠢又壞!看他回頭怎么收拾那兩個! 洛梨和沈胤在盛家并未久留,和談完畢之后,沈?qū)挻蛩愀蜇芬黄鸹刎S城,沈曦和盛棠親自送他出城。 沈胤和盛家達成和談,英武侯歸來到了豐城成王處的消息一時之間傳遍了整個大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