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洛梨從懷中取出一盒胭脂,道:“這是這個月送到青華苑給我姑母的胭脂,我姑母近段時間時常頭暈眼花,以及乏力到后來甚至起不來床。我診斷之后一時查不出原因,看著卻像是中毒的跡象,后來我懷疑到日常用的胭脂水粉上,將胭脂水粉都拿到了仁生堂的藥房去,讓專業(yè)的藥師進行辨認(rèn),最后查出來在胭脂里有微量的鉛毒。這種毒本是胭脂中不該有的,日積月累便會致死。這里是仁生堂藥師手寫的證明?!?/br> 她將胭脂和證明遞給老太太。 竇氏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洛梨啊洛梨,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開始算計起婆母來了?我倒要問問,你隨手拿出一個胭脂便說是我下的毒?可笑不可笑無稽不無稽?你也曉得,我鎮(zhèn)日里是不管這些細(xì)小雜事的!” 盛棠冷聲道:“洛梨,我勸你說話之前動動腦子,像胭脂水粉這種細(xì)小的事情,婆婆根本不會理會,你便是再誣陷也不能誣陷到婆婆的頭上吧?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媳婦的?” 洛梨輕笑,看向趙姨娘:“物證我已經(jīng)呈上,現(xiàn)在就看人證了?!?/br> 今早,趙姨娘并沒有讓人給她回復(fù),應(yīng)該是還沒有下決心指證竇氏。畢竟一旦指證不成,她會反受其害。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識到了那瞎子所言的侵地殺人之事,洛梨覺得趙姨娘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了。 趙姨娘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了。 “胭脂是夫人讓人加了鉛毒,然后讓我分給青華苑的。” 話音落下,眾皆嘩然。 沈曦和盛棠都震驚的望著竇氏,這居然是事實,這是他們怎么都想不到的。趙姨娘這些年一直輔佐竇氏,對她的事情該是最了解的,一旦她開口,恐怕很難是誣陷了。 趙姨娘道:“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那日夫人給我胭脂之時,特意叮囑了要將那盒牡丹畫面的胭脂送到洛二夫人的手上。我當(dāng)時覺得疑惑不明白是什么,特意去問了下人,只說這胭脂是另外定制的。今日聽了少夫人所說,我才知道原來是下了毒的。實情,我著實是不知的?!?/br> 她必須將自己撇開,否則她自己都吃不完兜著走。 竇氏臉色煞白,氣的雙手顫抖,指著趙姨娘顫聲道:“你……你好啊!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狗倒是咬起主人來了!” 趙姨娘冷笑:“狗?夫人可真會比喻,大約我這個賤妾在您的眼里,就一直都是一條狗吧。不過您做的那些事,恐怕連狗都不如吧。” “你你……”竇氏氣的一口氣差點沒暈過去,“反了,真是反了!” 沈胤眼底微冷,淡聲道:“這胭脂事是一樁,還有一個人要見,夫人別忙著暈。” 成王妃大驚:“還有?難道還有事情不成?” 沈胤拱手道:“正是。” 凌慕遠(yuǎn)禁不住笑了:“我今日當(dāng)真是長了見識,這一樁接著一樁,都用得上‘磬竹難書’四個字了!” 沈胤起身去了外頭,不一會便拎著一個漢子的領(lǐng)子扔在地上,那漢子嚇得渾身發(fā)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起身。 老太太今日受著太多刺激,忍不住顫聲問:“這又是哪個?” 沈胤道:“這是市井一個姓張的無賴。祖母還記得慈恩寺拜佛那件事嗎?” 老太太點頭,她自然記得,她發(fā)病還是吃了洛梨的藥救過來。 “怎會不記得?阿梨和阿元還落下山受了一場驚嚇呢。” “并不是什么落下山!”沈胤冷冷道:“其實是被人劫持下山,意圖將阿梨送給這個無賴。只是那日正巧我也去了山上,救下了阿梨。當(dāng)時親耳聽到劫持的兩個人說的,要將阿梨送給姓張的無賴,到了無賴的手中,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沈曦震驚極了,那日慈恩寺的事情他印象極深,他尋了阿梨許久,沒想到當(dāng)時沈胤也在山下,還救了洛梨? 沈胤想起這件事便怒從心中起,一腳踹在了無賴的背心,喝道:“到底是誰要你這么做的?到底意圖何在!說!” 這無賴幾乎要嚇?biāo)?,他平日也就敢偷雞摸狗調(diào)戲良家婦女,哪里見過如此場面?一時間嚇得魂都快飛了,老老實實的說:“其實我也不曉得是誰叫我做的,只知道一個丫鬟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說會有一個女孩子交到我的手里,我做什么都行,但是要假裝是我救了這個女孩子,然后去沈家央求娶了她……” 聽到后面,沈胤緊緊的攥著十指,恨不得一腳將這無賴踹進地底下去。 竇氏急過了,這下倒是冷靜下來了,她想明白了,這一樁樁一件件應(yīng)該都是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女孩弄出來的。 她想扳倒她?真的有那么容易嗎? “我不認(rèn)識他,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竇氏面無表情的一口否認(rèn)。 洛梨握著雙手,緩緩站起來,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素來定罪,講究的是人證物證俱全。這件事,除了人證,的確還差一個物證?!彼龁枱o賴:“你的物證為何還不拿出來?” 無賴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金錁子,無奈道:“這也是當(dāng)時那丫鬟給的,丫鬟說事成之后,再給三個金錁子?!?/br> 沈胤拿過金錁子,送到了老太太跟前,道:“祖母,你看看這金錁子上面刻著什么。” 老太太神色凝重的接過金錁子,只見上頭刻著一個玄武神獸,旁邊印著字“壽安,玄武”。她驀地一怔,顫聲道:“這不是……這不是……” “沒錯,祖母,這是當(dāng)初你大壽時賞給各房的金錁子?!鄙蜇返?,“給玉安閣的正是一副神獸圖樣和刻字的金錁子,其他三枚還有‘壽和,朱雀’,‘壽順,白虎’,‘壽平,青龍’。這一副圖樣和字樣,是我們沈家自己的工匠刻制的,獨此一副,別無分號。這四個金錁子難道不是主母自己收著的嗎?”沈胤嘲諷的看向竇氏。 竇氏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緊緊的咬著牙,卻說不出什么來。 洛梨道:“我知道婆婆的心思,你若將我劫持打暈之后給了姓張的無賴,他便可以趁機亂來,等他假裝救了我,經(jīng)過了一夜再送我回沈家之時,即便我是清白的,也沒人會信了。而你,會經(jīng)不住無賴的請求,當(dāng)時便將我許配給他。婆婆,為了不讓我嫁給二表哥,你果然什么都做的出來???” 沈曦的臉已經(jīng)是毫無血色,他震驚的看向母親,他完沒有想到,當(dāng)初母親為了不讓他娶洛梨,竟然做出如此齷蹉的事情。他也更加沒想到,在那個美好的記憶中,洛梨卻隱忍著這樣的不堪。 竇氏重重的垂下了頭,此時此刻,她不敢再看眾人的眼睛。這一刻,仿佛將她剝光了展示在眾人面前,所有不可見人的陰.私全都爆了光,這種感覺真的比讓她死更難受。 凌慕遠(yuǎn)呵呵一聲笑了:“下毒、放火、殺人、劫持?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人證物證俱全,想要抵賴,還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話要說:go die!夫人準(zhǔn)備go die! 第72章 失蹤 廳中一時安靜,畢竟罪證拿出來了,但是對方畢竟是當(dāng)家的主母,到底該由誰來做主處置這個女人呢?倘若她不服處置,又當(dāng)如何? 此時此刻,若是英武侯深寬在此,必然有這個立場處置事情,可惜他不在。眾人的目光看向了老太太,這里唯一有這個權(quán)利處置竇氏的人只有她了。 老太太咬著牙冷聲道:“你做下這些事,我第一個便不能再承認(rèn)你這個媳婦!” 這話一出,沈曦先是驚了,立即跪到了老太太跟前流淚央求道:“祖母,母親雖然做了錯事,這些年都為沈家cao勞,祖母看在這幾十年的面上,也饒恕母親一次吧!” 這屋里所有的人,也只有他真心為著自己的母親,他若是不求情,恐怕不會有一個人替竇氏求情了。 盛棠見沈曦跪下,也跪在他身側(cè)道:“祖母,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你不為別的著想,也為沈家的名聲著想啊。這件事如何私了都是沈家里頭的事情,若是鬧到大理寺去,可就真的讓沈家見笑于天下了。我相信,成王妃作為親家,也不想連帶著也面上蒙羞吧?” 洛梨聽著盛棠這席話,分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慣用伎倆。這事情若是只在沈家里頭處置,后面少不得搬出家法,家法到底如何執(zhí)行、執(zhí)行的怎么樣老太太又怎么會管?到最后豈不是不了了之? 她冷笑看向盛棠:“原來人命和國法在盛jiejie的眼里都比不上沈家的名聲呢?沈家的人殺了人、放了火,便能昧著良心窩在家里?你真以為這種事情不會傳出去?等到傳出去那天,天下人都會指著沈家的脊梁骨罵,屆時,你覺得沈家人還要臉面不要?” 這話仿佛冷劍一般,一劍劍刺進盛棠的心里,她恨恨轉(zhuǎn)頭看向洛梨,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就是一個禍胚子!你從頭到尾,都巴不得這個家越亂越好!從你第一日進沈家開始,便是一個錯誤!” 洛梨失笑:“哦?那可真是讓盛jiejie難受了。只不過你覺得現(xiàn)在談這個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些?公道自在人心,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任誰,都逃不出這個公道去!” 老太太看著沈曦,心中一陣疼痛,嘆息道:“你母親做錯了事情,卻害的你受苦,真是作孽??!要是寬兒現(xiàn)在在這里就好了,這個家,也只有他知道該怎么處置這個女人!” 竇氏握著手站起來,冷冷看著眾人,道:“老太太不要我這個媳婦,想要攆我出沈家,可沒那么簡單?倘若沒有侯爺?shù)男輹?,我還是這個家的當(dāng)家主母!如今侯爺在外征戰(zhàn)沒回,便沒有人能動我的位置!至于官府那邊,我且不論是非黑白,我相信侯爺不會想沈家的丑事叫外人知道!一切等侯爺歸來再做論斷!” 洛梨在一旁冷眼瞧著,老太太禁不住沈曦的哀求,沈?qū)捰植辉诩遥]氏顯然是要行緩兵之計,一旦得了空,便會著手毀滅證人證據(jù)罷了。 眾人正說話,這時外頭一個人慌張失措的闖了進來。 回頭一看,原來是張管事,只見他滿臉慌張,連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不好了!” 竇氏正惱怒,喝道:“什么事?!” “前方軍情來報,侯爺……侯爺失蹤了!” 一語落下,猶如晴空霹靂一般,所有人都驚呆了。 老太太驚得差點昏闕過去,顫抖著手指問:“你仔細(xì)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管事這才喘著氣仔細(xì)的說:“軍情上說,三皇子已經(jīng)帶著軍隊班師回朝了。但是侯爺失蹤于亂軍之中,周圍的侍衛(wèi)親隨都死了個干凈,只有侯爺找不著尸首。但是大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擊退了吠人,不日就要回到晉安了!” 沈曦和沈胤俱是大驚。 沈胤急忙道:“你的意思是父親帶去的侍衛(wèi)親隨都死了?” 張管事點頭,哭喪道:“對,沈家去的親隨都死光了!侯爺不明生死?,F(xiàn)在三皇子收管了侯爺之前帶去的大軍!” 洛梨怔住了,這個消息太可怕了!沈?qū)捠й櫽趹?zhàn)場,能有多少機會生還?親隨全死,大軍被收編,沈家手里握著的十幾萬軍隊全都?xì)w了三皇子凌泰? 那么沈家的倚仗,竟一夕之間全都沒了?這……豈不是大廈傾頹的前兆? 她恍然悟到,陛下真的下手了!這一手,漂亮的干掉了英武侯,拿走了本屬于沈家的十幾萬大軍! 接下來,恐怕沈府也將步戰(zhàn)王府的后塵!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竇氏驟然仿佛霜打的茄子蔫了一般,頹然的靠在了軟椅上。 成王妃和凌慕遠(yuǎn)對看了一眼,神色都很凝重。 趙姨娘眼淚禁不住涌了出來:“侯爺啊……” 老太太畢竟是經(jīng)歷過大場面的人,如此情境,卻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一個。如今家里已然亂成一鍋粥,若她不站出來將所有的事情都捋順了,這個家也沒人做主了。 她斥了一聲:“人還沒死,哭什么哭?”她一句話叫趙姨娘嚇得又把眼淚收了回去。 老太太冷冰冰的看了竇氏一眼,對凌慕遠(yuǎn)說:“既然如今寬兒不知行蹤,今天這件事我便來做主裁決了。我打理沈家以來,從來沒有說徇私枉法的先例。王妃和世子都在這里,我更加不能藏私侮辱了沈家的門楣!若是讓胤兒和曦兒將人送去大理寺,那是不孝。今兒只有麻煩世子幫個忙,將這個女人送去大理寺,我相信,是非曲直必定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她到底有辜無辜,大理寺自會給我一個說法!” 洛梨看向老太太,想不到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竟然還是老太太沉得住氣。 老太太又道:“如今寬兒生死不明,沈家正是多事之秋,必定先將這害群之馬攆出去再說!府里的大小雜事,都交給趙姨娘處置,若有大事,便報給我這邊來。洛梨和盛棠,你們兩個都要幫著姨娘一起處置家事,有事大家一起解決?!?/br> 洛梨點頭。盛棠也只得郁悶的點頭。 沈曦緊緊握著老太太的手,眼里淚意朦朧,哽咽央求道:“祖母,難道就不能看在孫兒的面上對母親網(wǎng)開一面嗎?” 老太太嘆氣:“曦兒,我知道你孝順,可是忠孝不能兩全,你要知道,該選擇哪一個,該知道做為沈家的男兒,必須做到明辨是非。你如今已經(jīng)長大了,肩頭上的責(zé)任可比我這個老太太更重!” 一席話,說的沈曦垂了下頭。 竇氏一聽說要押她去大理寺,立即潑婦似的吵鬧起來:“我不去!我不去!沒有侯爺,我還有娘家人呢!要去大理寺,問沒問過我竇家人!” 沈胤冷冷一笑,對外頭的明月清風(fēng)吩咐:“你們親自護著夫人去大理寺受審!” “是!”明月清風(fēng)一左一右,到底押著竇氏,在凌慕遠(yuǎn)的監(jiān)督下一起往大理寺去了。 “沈胤!”看著竇氏被押走,沈曦痛心疾首,驀地拔出腰間佩劍指向他:“她不是你的親母,可你也叫她一聲母親!你就是這么回報沈家的嗎?!” 沈胤伸出兩根手指淡定的夾著他的劍尖,冷聲道:“沈曦,如今沈家面臨劫難,難道這就是你現(xiàn)在想做的?她是你的母親,可洛梨有什么錯,竇夫人卻對她做出那么齷蹉的事情。倘若你的母親得手,今日,你有何面目面對洛梨?” 沈曦怔忪的抬頭看向洛梨,想到倘若母親得手洛梨的下場,那樣的行為毀掉的可是她的一生。如此,他又有什么立場在此斥責(zé)沈胤呢? 他手中的長劍“哐當(dāng)”一聲落在了地上。 竇氏被押到了大理寺,這件事關(guān)系到英武侯府,案子又重,因此很快就傳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立即命令大理寺著手查探。他此時已經(jīng)聽到沈?qū)挸鍪拢m不知生死,但是生還的幾率極小。他正自得意,如今又聽到沈家主母出事,自然要力求公道,讓大理寺三司會審,務(wù)必要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沈?qū)挸鍪率钦l都想不到的,回到光華軒,洛梨緊緊攥住了沈胤的手,緊張的問:“侯爺真的會有事嗎?” 沈胤如何不急,他寬慰洛梨:“我立即派人悄悄的往平城去探查父親的消息。父親英武卓絕,不當(dāng)那么容易出事?!?/br> “倘若是陰謀呢?”洛梨定定的望著他。 沈胤輕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陛下想做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清晰了,但是他不會這么容易得逞的。” 洛梨疑惑的望著他:“你有法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