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走在后邊的小孩子突然大聲說了一句,男人挽著男人好奇怪。頓時周圍的乘客不自覺把視線集中到他們兩人身上。 文羚忽然停住腳步,轉身蹲下盯著小孩,卷在食指上的小蛇吐著信子觸了觸小孩的臉蛋:“沒家教的小孩會挨揍你知道嗎?” 小孩嚇呆了,嘴一撇就要哭,文羚站起身挽上梁如琢的臂彎,親了他一口,回頭呲著尖牙朝小孩子笑。 家長擼膊挽袖上來要護犢子,梁如琢抬手把文羚夾到胳膊底下,拐彎往地下二樓的出口去了。 出口通道里,梁如琢抓住他領口兩根帶子,牽小狗似的牽他走,無奈低笑:“你知道你為什么前半生有病嗎?” 文羚嘎嘣一聲咬碎糖棍:“不知道?!?/br> “因為身體弱一點能讓你安分些,沒有我你一晚上會挨八遍打。” “嘁,一晚上挨八遍干也沒好到哪去呢。” 這兩天趕上老爺子的忌日,年年不回來總不合適。 掃完墓,文羚把鮮花擺齊,遠遠看見梁家哥倆在樹底下湊頭對煙,不生不熟地閑聊兩句。 本來這次回來是為了回大學辦手續(xù),進門時看見有一隊穿校服的學生跟著舉旗的老師進來,問了問原來是高一新生來參觀大學校園。文羚在一小撮隊伍里看見了一張討厭的面孔。表弟上高中了,拿著用他賣身換來的北京戶口耀武揚威。 表弟剛好看見他,迎著他視線跑過來,特別大聲地朝身邊幾個男同學喊,那是我表哥,就我一直說的那個,扒子給老頭干的,一晚上能賣好多錢。 文羚當時臉色鐵青,攥著衣角的手骨節(jié)泛白,梁如琢把音樂開大,翹起唇角,煙頭過濾嘴被咬出一截牙印,從后視鏡里問他,我?guī)湍愀愀隳憔司思遥?/br> 文羚擺手,說等表弟考上大學,再把戶口這事兒捅出去。 梁如琢稱贊這主意棒呆了。 雖說這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但文羚心情很不好,誰被當眾戳脊梁骨心情都不會好。文羚等著梁如琢跟野叔在遠處聊公司,自己蹲在角落里生悶氣,目光在人群里漫無目的掃來掃去。 今天來掃墓的叔伯文羚都認識,就一個生面孔,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協(xié)警,蹲在石磚上捻煙蒂,眼睛直鉤盯著野叔,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文羚不敢跟他說話,就默默數(shù)他耳朵上打的一排洞,隊里要求嚴,什么都不敢戴。文羚擔心這些耳洞又長上,暗暗在心里替他著急。 小警帽察覺到被觀察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文羚,文羚退了兩步,訕訕吐舌頭:“哥哥,我沒偷沒搶的,小時候撿過一塊錢都送到派出所了?!?/br> 他瞇起鳳眼,問跟梁叔站一塊那個你認識嗎。 他指的是梁如琢,文羚點點頭,把無名指的戒指亮給他看,小警帽戒備的眼神放松了許多,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文羚身上,用審犯人的語氣問,你誰。 文羚如實回答,他意味深長地用煙蒂在石頭磚上劃著叉:“噢,你就是那個文羚?!?/br> 他瞇眼攤開手掌,掌心放著幾粒摔炮。 那小子故意在他腳邊扔摔炮,噼里啪啦炸響,文羚尖叫著抱頭鼠竄,一頭撞進聞聲趕來的梁如琢懷里,仗著梁如琢撐腰,轉身咬牙罵輔警而已有什么可神氣的,我現(xiàn)在就錄像舉報你欺負民眾,還朝他比了根中指。 小警帽被野叔扽到一邊兒罵了一頓,言語間得知他叫鄭夜,才十九歲,鄭家的小公子。文羚自言自語貴門少爺沒一個好東西,如琢除外。 野叔叫他們回老宅吃個飯,小警帽嘁了一聲走了,野叔讓他回去給鄭晝說一聲,臭小鬼也沒搭理。 文羚望著小警帽的背影出神,看來只有少年肯把喜歡寫滿臉上身上,偏執(zhí)又熱情,像迎風盛開的玫瑰。 想著回老宅可以看望一眼善哉,文羚便答應了邀請。晚飯過罷,趁著梁如琢去洗手間的工夫,梁在野扔給文羚幾顆水果糖,說是朋友從意大利帶回來的。 被野叔擰眉盯著,文羚只好剝一顆含在嘴里,梁在野才松開眉頭,拿起雜志回書房躺著歇息去了。 臨走文羚蹲在狗窩邊,跟善哉滾在一起,把水果糖分給它吃。善哉嘎吱嘎吱嚼得特別歡快,尾巴搖出火花來。 野叔還留著那支鋼筆,不論換多少件衣服,鋼筆總插在上衣口袋里,他發(fā)現(xiàn)如琢悄悄盯著看了很久。那支鋼筆有罪,它可以是一個人扎在心里的刺,也可以是另一個人無法走出偏執(zhí)的門栓。 野叔至今也不明白要把糖留給肯陪他的人吃,這就是他不幸福的原因,書上說,在女人對男人有意而又不加掩飾時,男人應該發(fā)現(xiàn)得了,大概對野叔而言,男人的心意總是無法以這樣的捷徑傳達,野叔得不到愛,不是因為沒人愛他,而是他自己把愛意隔絕在玻璃做的心臟外,體貼的、柔弱的、熾烈的愛意都打不破他鑄造的壁壘。 梁在野的愛情是個死循環(huán),不愛愛他的人,追憶愛他的人,傷害愛他的人,周而復始。 像一頭行走的豹。 第61章 給文羚辦理入學手續(xù)之后,梁如琢收到一筆巨額匯款,那位教授打來電話說這是文羚那幅畫的拍賣款,一位中國企業(yè)家以三千萬美元匿名競得,對于一位籍籍無名的新人畫家而言這個價位高得驚人。 他給文羚單獨開了一個賬戶,把這筆錢存了進去,文羚正窩在小陽臺的秋千椅里畫花園的蜜桃雪山月季,對他嗯了一聲,說卡你拿著吧,就當是我工資卡。 “呵,包養(yǎng)我,好極了?!绷喝缱劣崎e撐在陽臺雕刻立柱邊看他畫畫,“開個畫室吧,叫朋友們過來一起畫畫也好?!?/br> 文羚啃著鉛筆頭:“好啊。把這筆錢存銀行,每年的利息拿出來辦個藝術類‘咩咩獎’?!?/br> “不太好,聽著像賣酸奶的?!?/br> “星星獎呢。” “我二叔家孩子周歲參加寶寶爬比賽得的就是這個獎,獎品是一箱罐裝奶粉。” “星咩獎?” 梁如琢抬手比劃兩厘米:“你詞匯量一共就這么大嗎?” “算了,過一陣子再想。不知道是哪個中國企業(yè)家拍下來的,聽說人家拍賣方是從一千美金開始叫價的,那位半路殺出來的大哥上來就叫了個三千萬,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 梁如琢拍他的頭:“這次幸虧有他,你什么都不懂。你背著我賣畫我還沒說你,如果我知道你的畫被拍賣,我也會拿三千萬競下來,畫家作品初次的賣價就能奠定今后的身價,等你以后辦了畫展就懂了。拍你畫那位先生就算不是行家,至少也花心思了解過這里的門道?!?/br> “我不想懂,我只想畫畫?!?/br> “我懂就行,以后搞錢之前問我一下,免得被人賣了還樂呵數(shù)錢。我真是個無私的經(jīng)紀人,一點兒差價不賺,有時候還賠錢?!?/br> 文羚光腳踩他肚子:“干嘛呀,和我在一塊就賠錢嗎……”他的腳往下滑了幾寸,輕輕踩踩,“我一晚上二十萬,你睡我這么多回,欠不少了?!?/br> 梁如琢把他從秋千里抱出來扔上床:“那我今天給自己定價每晚二百,現(xiàn)在就開始努力還債?!?/br> 文羚把臉埋進枕頭里咯咯笑:“占便宜了,你這身材怎么也能值個二百五?!?/br> 他嘴一賤,梁如琢就折騰他,身體力行教育他,他最愛做的事就是把小老婆欺負到哭出來,再細細哄他開心。 搞到傍晚,梁如琢抱著他窩在陽臺秋千椅里看落日。 文羚坐在他身上望著即將燃盡的落日問他,我們這么壞,以后會不會遭報應。 梁如琢倒了兩杯龍舌蘭,與文羚碰杯。 人類是爛泥啊。本身就是以惡魔設定產(chǎn)生的物種,只分三類,罪大惡極的,一般惡的和沒有那么惡的,天生就會傷害和破壞,本質(zhì)是爛泥,所以捏成光鮮亮麗的樣子也依然是,沒有誰能出淤泥而不染,無非是惡大惡小的區(qū)別。 文羚說,老爛泥。 梁如琢叫他小爛泥。 文羚從口袋里摸出一條天鵝絨禮盒,塞進梁如琢手里,搖晃著酒杯在將盡余暉下回眸睨他,露出饗足的貓的神情,拿去,這是我的嫖資。 禮物是支派克鋼筆,筆尖手工雕刻定制星紋,復雜精細。 梁如琢故作冷靜。晚上卻下床打開臺燈,在抽屜里翻出幾個品牌商送的高級珠寶,把寶格麗的鉆石表扔進抽屜,把這支鋼筆連盒子一起放進去。 小時候偷偷許愿過很多禮物,但得到的大多與愿相違,圣誕老人把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塞進襪子,裝滿學生興趣電路板和化學試劑的快遞盒子,品牌商送的香水珠寶和下屬們?yōu)榱松w刻意投他所好送的盆景。他為那些漂亮的包裝盒而高興。 文羚偷偷抱住他的腰,問他你喜歡嗎。 他回過身和他接吻。 是的,非常喜歡。 他們上一次潦草的婚禮選在了威爾斯的教堂,腳下踩著打打殺殺的地下拳場,互道我愿意。 這一次婚禮晚宴安排在凡爾賽宮橘園,園林界和藝術界名流應邀進入偌大輝煌會場,國內(nèi)的老朋友們抽空到齊了。 文羚和班里同學們湊在一塊兒邊嗑瓜子邊聊近期上映的電影,梁如琢則單手插兜托著高腳杯與紳士們談笑風生,在各界名流間周旋得游刃有余,容光煥發(fā)。 牧師莊重地問他們是否愿意與對方共度余生,文羚想了一會兒,他想回答更多的字但被拒絕了。不止愿意與他度過余生,他可以陪他上天堂,也可以陪他下地獄,萬丈深淵里,他曾懷抱熾與愛,追逐圣與光。 爛泥也是孤獨的,他們剪下自己骨頭上生長的玫瑰贈予對方,當作人生中短暫卻永恒的慰藉——他們沒有活活腐爛,這是曾經(jīng)熱烈愛過的證明。 第62章 完結感言說說完結感言吧,白羊是我自認為目前為止寫得最好的一篇,我個人看來每個人物塑造得都不錯,弧光也就是每個人物的變化也很合理,我不和別的寫得好的大大們攀比,我覺得只要相比我自己而言進步了就是最好的。 我愛我筆下每個角色,當我寫他們時,我的自我死去了,讓他們活過來,用他們自己的邏輯去做事,這是我這半年來最大的收獲。 文羚是里面最難掌控的角色,所以我沒有刻意去掌控他,而是放任這個角色野蠻生長,我去追隨他的成長和變化,背后的烏鴉和胸前的白鴿代表他的兩面,也代表人性的兩面——極致的善和極致的惡,而梁如琢和梁在野也在這種雙面人性的夾縫中生存,我不能說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但我在我的文中讀出了它們。這篇文里他們都是浪漫的。 特別感謝大家的留言打賞和海星,你們是我最溫暖的動力和慰藉,我很孤獨,也不喜歡人間,唯獨寫文讓我覺得活著真好。 甜甜番外在路上,讓我想想要寫什么,也可以留言給我哈哈哈,最后推薦一下之前寫的《abo垂耳執(zhí)事》,虐到滿地找頭的那種狗血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