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陳星一怔,松了手,“他為什么……”其實他問這話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為什么了,如果設身處地去想,將李道安換成自己,他也會做同樣的事。 為什么呢?因為他分明還很愛蔣弼之呢。愛到不想給他惹一絲一毫的麻煩,愛到依然在意在他心中的形象,不想讓他誤解自己是搬弄是非的小人。 大概沒有人能和蔣弼之一樣干凈利落地轉身吧。 蔣弼之兩手都得了自由,一手推領結,一手拽領帶尾,一下子就到位了。 他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就是順手幫忙吧?!彼匆婈愋且恢毖鲱^看著他,才又解釋道:“星星,你可千萬別誤會,分手這兩年我一直沒和他聯(lián)系過,要不是因為最近的工作原因,我們根本不會見面,他也不會有我私人號碼。我真的早把他忘了?!?/br> 陳星獨自坐在床沿,終于理解為什么自己看到李道安時會有種難以名狀的不忍與恐慌。 原來這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陳星開始極力搜尋證據,想證明自己并不是“蔣弼之歷任男朋友中的一個”,而是“對蔣弼之而言最特殊的一個”。 蔣弼之愿意為自己改變工作上原本的計劃,這就是一個證明;但是他不讓自己給他做助理,這就是一個反證…… 他給自己找到一個好辦法。從前他只是熱情而朦朧地愛著蔣弼之,而愛情本身于他而言并無形狀;后來他戳破了那個肥皂泡,愛情在他心里變成危樓,搖搖欲墜、岌岌可危;而此時他找到這個證明法,發(fā)現(xiàn)證據時就加一分,得到反證時就減一分,好像在做數學題,條理清晰,一目了然,讓他覺得十分踏實。 然而這方法也有缺點。他比從前更在意蔣弼之的一舉一動,甚至為了讓這道證明題的答案更加清晰,開始對蔣弼之有諸多要求。 他會在蔣弼之夜深回家后讓他給自己念《湯姆索亞歷險記》,蔣弼之明明已經困乏至極,卻依然滿足他,朗誦的語速和從前一樣緩慢,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甚至還會為自己前文背得熟練而夸獎自己。 這就又是一個證據。 可他隨即又想,他有沒有給別人做過類似的事呢?他本來就很會搞浪漫,而他追求人的時候總是很耐心,他可是有過四段感情呢……只是這樣一個念頭閃過,剛剛還覺得十分確鑿的證據就顯得沒那么有力了。 他還會故意拒絕蔣弼之的求、歡。蔣弼之最近太忙,兩人做、愛的機會很少,可蔣弼之的欲、望卻沒有因為忙碌而減弱,他可以感受到蔣弼之身體里的焦躁。但蔣弼之從來都表示理解,被拒絕后情愿自己去房間解決,沒有絲毫埋怨。 他甚至還故意耍蔣弼之。讓蔣弼之先給他口、交,等他得到滿足后就反悔,說自己累了要睡覺,不肯讓蔣弼之進入。蔣弼之也從來都沒有生氣過,只笑他耍賴。 陳星想,這總能證明自己的特殊了吧?蔣弼之可從來沒有給人用過嘴,他甚至都沒和人接過吻。 可他隨即又心灰意冷——怎么可能有人談過好幾次戀愛還沒接過吻,恐怕又是騙自己高興的,反正他撒謊的時候自己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那本書已經念到三分之一,小湯姆因為失戀和挨罵而懷疑人生,和另外兩個朋友離家出走,在密西西比河中央的一個小島上扮起海盜。 蔣弼之念完這一段,笑著問他:“你小時候是不是和他一樣是孩子王?專門負責出鬼點子,別的小孩都聽你的,跟在你屁股后面調皮搗蛋?!?/br> 陳星剛才聽故事的時候走神了,卻依然笑了一下。他知道蔣弼之喜歡什么模樣的自己,他不想讓自己變得讓人厭煩,“是呀,你忘啦?他們都叫我‘星哥’!” 蔣弼之想象他小時候的模樣,不由笑起來,“星星,想去看密西西比河嗎?” “你是說度假的時候嗎?去美國?” “想去嗎?還可以去西海岸,你不是說想看大海?” 陳星眨了眨眼,“我們能去英國嗎?” 蔣弼之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去英國?” “你家人都在英國啊,我是不是應該去見見他們?”陳星聽同事們說過,談戀愛談到認真的程度就得見家人了,黃毛兒和小卉姐也互相見過家人了。 蔣弼之沉吟片刻,說道:“我家里人對我的性取向一直不太能接受,而且蔣家人太多,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怕你去了受委屈……你是和我在一起,跟別人沒關系,沒必要見他們?!?/br> “那就不見別人,只見見你父親?!?/br> 蔣弼之笑了一下,“我上次回去看我父親,他身體不太好,再等等吧……” 下次吧,再等等,總有機會。安怡小姐說的對,他們就愛用這種說法來敷衍別人。 減一分。 蔣弼之并非看不出陳星最近的異樣。但他太不把李道安當回事,依然把陳星的別扭歸結為自己最近太忙,太少陪他,而陳星陪著自己加班也太辛苦。 他鼓勵陳星出去玩,別老陪自己悶在辦公室。他早就覺出陳星不適合在辦公室這種沉悶的環(huán)境里待著,像把一只活潑好動的小貓關進無聊的籠子里。 “你之前說宋城在月底有個演唱會,是不是快了?” “就是后天。也不是演唱會,就是個表演,在小蔣先生新開的酒吧。蔣叔叔,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正好有兩張票呢?!?/br> 蔣弼之遺憾地說道:“真抱歉,寶貝兒,我這兩天實在騰不出時間,你和你朋友一起去好不好?” 陳星沒有叫黃毛兒他們,自己一人去了蔣懷中的那間小酒吧。 這酒吧可真小,里面已經坐滿了,也不過三十多個人。他想找蔣懷中說會兒話,卻找不著人,打電話,那邊說:“我躲起來了,你可千萬別跟宋城說漏嘴。” 陳星嗤笑一聲,“知道了。做好事不留名,你們蔣家傳統(tǒng)。哦對了,問你件事,蔣先生之前的男朋友去見他父親的時候,都帶什么禮物了?……嗯,知道了,你不許再大嘴巴,小心我告訴宋城?!?/br> 這天晚上一起表演的除了宋城還有其他兩支樂隊,陳星這才知道原來宋城的搖滾還算安靜的,剩下那兩支才是真熱鬧,震得他腦袋一直轟隆隆響,像有火車在他腦袋里駛進駛出,把這些時日叫囂不休的紛雜想法都碾成了渣,舒坦極了。 他一開始還坐在桌旁喝酒,要了好幾只烈性酒,后來酒意上頭,就跟著別人跑到臺前蹦蹦跶跶。 旁邊有個畫了艷妝的姑娘大聲喊他:“哎帥哥!帥哥!” 音樂太吵了,陳星偏過頭去,“什么?!” 姑娘湊到他耳邊大喊:“手!這樣的!不是你那樣!你那是蜘蛛俠!” 陳星看看她,又看看左右,忙臉熱地換了姿勢。 等散場以后,陳星想找宋城打聲招呼,卻直到酒吧里的人都快清空了也沒看著人。 之前聽歌時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姑娘過來同他寒暄,“蜘蛛俠,有心事?。窟@一晚上蹦得這個歡騰勁兒?!?/br> 陳星挺有經驗,知道對方大概是對自己有點意思,擺出禮貌而疏離的微笑:“沒有,是朋友給的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