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這么看著……”菱一哭喊著又朝霄沂身上捶了幾拳，除了在他身上留下幾個血印，沒有一點力道。

    “師父……”霄沂無比冷靜的沉聲道：“這是他的路，是他最終要做出的選擇……沒有人可以干涉，這是他必須承受的，必須經(jīng)歷的。”

    可到底和上一世不一樣了，熾墨的選擇……完全不一樣了，他全新的人生開始了。

    菱一聽了霄沂的話，頓時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

    搖晃著后退了幾步，卻還是站穩(wěn)了，扶住了熾墨的身子，沒讓他掉下去。

    她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啊……”

    她不是怪霄沂，她怎么會怪霄沂呢？

    她是怪自己，是怪自己??！

    若不是她當(dāng)初為了教訓(xùn)熾墨，做出了趕走他的行徑，熾墨不會埋藏下心魔……他不會那么害怕，他不會從內(nèi)心深處開始恐懼……

    他害怕，害怕菱一又會丟下他，又會不要他。

    是她錯了?。?/br>
    是她埋下的因，種下了今日的果。

    她一直知道熾墨黑化值高，知道他心思重，知道他有此一劫，可是她從沒有想過……卻是因為她。

    她沒有當(dāng)好這個師父，當(dāng)初沒有好好處理熾墨的事情……沒有察覺他心中最恐懼的，便是被人丟下，被人嫌棄。

    這都是她的錯，是她這個當(dāng)師父的錯。

    菱一搖了搖頭，輕聲對霄沂道：“對不起。”

    為了她毫無理由打霄沂的這幾拳。

    她說完，又往前走，霄沂沉默了一瞬，幾步追上了前，一把抓住了菱一的胳膊，菱一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手中魔力一動，菱一便閉上了眼睛，軟綿綿的倒下。

    霄沂伸出手扶住了熾墨的身體，身子一側(cè)，讓菱一倒在了他懷里。

    他冷聲道：“那些孩子……”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都?xì)⒘耍瑹爰业娜?，全?shù)送去流放之地，別讓他們死了……就這么讓他們以老邁之軀去最深，最危險，最黑暗的礦洞里挖魔晶……不足千年，誰都不準(zhǔn)死。”

    “是！”四周有應(yīng)答之聲，無數(shù)黑影竄向了王府。

    霄沂頓了頓，又道：“將小石頭和紅熹帶回來。”

    又一道黑影竄了出去。

    霄沂一手扶著熾墨，一手?jǐn)堉庖?，身影一閃已經(jīng)不在原地。

    ……

    菱一神識損耗嚴(yán)重，又抵擋了熾墨心魔一擊，因此還遭受了禁術(shù)的反噬，幾乎差點丟掉了小命，腦子一片朦朧之中，便覺得腦中有一道十分淡漠的聲音輕聲喊了幾句。

    “醒來?！?/br>
    清冷淡薄的聲線在腦中回響了三次，頓了頓，又喊了三聲。

    這聲音每響起一次，菱一就覺得混沌的腦袋里似乎清醒了一分，她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睛，四周都是溫暖的水，安靜祥和。

    天空清透得像是一片鏡子，她輕輕的坐起身來，身子竟然出乎意料的輕快。

    她原本躺在寧靜的水面上，因她起身的動作，水面起了一層層的漣漪，才將這天水一色的景象給蕩出了幾圈波紋。

    除了滿目透徹的藍(lán)天，天水一色倒映著的水面，再沒有其他……

    菱一起身朝前走了幾步，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單薄寬大的白色長衫，披散著頭發(fā)，一身素凈，而且身體輕快，不像是本體。

    “是誰叫我？”菱一覺得這可能是一種意識境界之中的世界。

    這地方實在太安靜了，整個氣氛也是安靜祥和，若不是之前明明白白聽到意識之中有人叫她，菱一還以為是出現(xiàn)什么幻覺了。

    她沒有等多久，那個清冷平淡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恭喜你，改變了熾墨的命運。”

    “你是？”菱一四周看了看，這聲音好像便是從這個空間的四面八方傳來的，她好像明白了，于是道：“你是系統(tǒng)？”

    聲音沉默了，許久，才又淡淡的道：“如果這樣你比較容易理解，那就是?！?/br>
    “不是系統(tǒng)？”聽這意思，好像很嫌棄‘系統(tǒng)’這兩個字。

    “吾乃這個世界在危機時刻，為了扭轉(zhuǎn)時空所誕生的世界意識?！边@聲音雖聽不出來任何情緒，也平淡得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可總覺得，有點驕傲的意思？

    “那你之前怎么不出現(xiàn)？”這么一說，菱一真的是有好多好多的問題要問啊，但是她還沒張口，天道意識就打斷了她的話，“聽吾說便是，時間不多，不要插嘴?！?/br>
    “……”好吧，菱一默了。

    “天地化分便有清濁二氣，便如世間萬物，有正有邪，人心有善有惡，世界循環(huán)，生死輪回，天道包容世間萬物，便是如此?！?/br>
    菱一想了想，忍不住道：“不是說沒什么時間嗎？你還要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講起？”

    那聲音又沉默了下去，菱一想估計是被噎著了，果然等了一會兒，聲音又平靜的響了起來，“總之，這世界人心黑暗，污濁之氣日益強壯，代表正道的浩然正氣逐漸衰退，致使正道勢衰，天道規(guī)則無法容納吸收那么多的負(fù)面能量，于是誕生出了惡?！?/br>
    “這個惡，便是葉清瀾身上的天道系統(tǒng)?！笔澜缫庾R似乎微微嘆了一聲，“它以毀滅世界，建立新秩序為目的，從外界召喚了葉清瀾，以天道系統(tǒng)為名，發(fā)布任務(wù)，攪亂世界循環(huán)，破壞氣運之子的命運，使得世界大亂，天道規(guī)則崩塌，借四族大戰(zhàn)毀天滅地……”

    菱一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不再打岔，天道系統(tǒng)接著道：“那時霄沂不知為何還能保留一絲清明，于是在婚禮上元神自爆，爆炸波及葉清瀾，那惡也受了重創(chuàng)……世界規(guī)則便借此機會掙脫桎梏，回溯時光，并誕生出了吾?！?/br>
    “而吾，找到了你在三千界游蕩的神魂，并帶了回來，作為變數(shù)來改變這一切，我便寄居于你的體內(nèi)，因為時光回溯后，天道便是以惡為主，吾被壓制不得蘇醒，只能傳達(dá)你最簡單的信息?！?/br>
    說完，它頓了頓，才道：“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菱一的眼亮了亮，“那你……為什么選中我，是不是我也是傳說中的氣運之子？天道的親閨女?！?/br>
    這次它并沒有沉默，很快的道：“吾沒有閨女?！?/br>
    “只是因為時間緊迫，能量不足，你死了數(shù)千年，卻因為凌云谷的招魂咒而靈魂不滅，rou/身未腐，招你回來，最省事?！?/br>
    “……”

    不知道怎么的，反正有點想罷工。

    第168章

    “我還該做點什么？”菱一想到了這世界意識之前說熾墨的命運改變了，于是習(xí)慣性的道：“是改變我?guī)讉€徒弟的命運？”

    世界意識回答道：“他們幾人都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他們的命運和氣運可以增強整個世界的氣運和底蘊，可若要以正壓邪，卻不能全靠他們?！?/br>
    菱一又有點不明白了，“那……你告訴我他們的黑化值了什么的，是有什么用嗎？”

    “他們?nèi)舨幻撾x惡天道所布下的命運，四族大亂，戰(zhàn)爭帶來的會是更多的負(fù)面情緒，會是更污濁的黑暗氣息，這些都會增長惡的力量。”

    “世界萬物造就了這一整個世界，這個世界包容萬物，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們，但草木無情，山石無心，人乃是萬物之靈，可如今人界權(quán)益熏心，這萬年來人界修士早已經(jīng)是烏煙瘴氣，人人都受到了這污濁之氣的污染，變得自私、貪婪，修士都是如此，更何況構(gòu)筑起人族基本的凡人界？”

    世界意識本該是無情無心的一抹意識，可它的語氣卻漸漸凝重了起來，語氣沉沉的嘆了口氣，“本該是人心清明，道心堅定，為四族之表率，可如今不僅四族動亂，人界修士更是明爭暗斗，人心都有惡有善，本該是相生相克，互相消除……可人界如此風(fēng)氣，如何壓得住這個世界的惡？”

    它突然頓了頓，問菱一，“吾如此說，你可懂了？”

    菱一有些懵，認(rèn)真的想了想，這世界意識說了一大堆，她倒是能聽懂，可她不是問還需要做什么嗎？

    她點了點頭，又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

    “如此說來，想要恢復(fù)世界意識，這并不是我一個人，甚至凌云谷幾個人可以做到的事？”可菱一自小悟性也不算差，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這是整個大環(huán)境，甚至說……四族的事情？”

    “你們造就了世界，可能毀滅世界的……依舊是你們。”世界意識喃喃的說了這么一句。

    雖然菱一還是不太明白，究竟該怎么做，但是她卻還是點了點頭，認(rèn)同世界意識這一句話。

    她道：“那能拯救世界的，自然也是我們。”

    它頓了頓，仿佛有些話不能開口說出來，于是沉默了一瞬，又道：“還有葉清瀾，她受惡天道庇佑，于你們不公，甚至能以天道規(guī)則之力無聲無息的束縛控制任何人，我曾在你識海之中種下一顆種子，使你不受其影響，上次你遭受天譴，心中對天道不公生出了幾分憤恨，這顆種子為了抑制你生出心魔，在天威下泄露了力量，因此被惡天道所發(fā)覺……你要小心葉清瀾。”

    “她果然，沒那么容易死啊……”菱一想起上次因為殺了葉清瀾引起的十萬天雷，還有那時候霄沂種種言行不和的奇怪行為，明白了。

    那時候確實……她心中不忿，甚至有了逆天的念頭。

    可很快就被識海之中尖銳的疼痛給打斷了，原來是生了心魔。

    “吾力有不逮，更何況世界有其運行規(guī)則，吾乃此間世界生出的意識，也絕不會違反世界規(guī)則，很多事情便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更不會指示你該如何行事，否則便與那惡天道以系統(tǒng)的名義發(fā)表任務(wù)，讓葉清瀾不分善惡是非去執(zhí)行是一樣的?！?/br>
    說起這個，這個世界意識的聲音又生出了幾分驕傲。

    看來是真的很看不起惡天道的種種行事了。

    “吾只能告訴你，一切全憑本心?！?/br>
    菱一嘆了一聲，原來一直答非所問的根本在這呢？

    說這么多，繞來繞去的云里霧里的什么都要她自己猜，難怪呢。

    不就一句：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能告訴你。

    早說啊。

    菱一訕訕的揮了揮手，“那我沒什么問題了?！?/br>
    “醒來吧?！笔澜缫庾R最后這一聲，像是在夢中，又像是響在了耳邊，也像是炸在了腦子里，菱一之覺猛然掉入一片黑暗之中。

    失重感讓她無所適從，待她終于感覺到落地時，身體一動，猛然睜開了眼睛。

    “師父，你醒了？”霄沂的聲音帶著幾分喜悅，不似平日里那般的清淡。

    菱一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精致的臉龐，他像是有些高興，眉宇舒展開來，可眼神與她一接觸，便又有些躊躇，本是第一時間湊過來關(guān)懷的，但是看到她后，雀躍的情緒又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甚至一開始想伸手來拉住她的手，也只伸到了一半，就喪氣的放下了。

    “師父，沒事了吧？”霄沂小心翼翼的打量菱一的神色，看她有些迷茫，才又溫和一笑，“你都睡了四天了。”

    “啊……”菱一有些驚訝，她覺得她明明只是剛昏迷，然后和那世界意識說了幾句話而已?。?/br>
    她的嗓音有些干啞，霄沂忙從一邊的小桌子上抬起一碗靈蜜，“師父，先潤潤嗓子?！?/br>
    菱一受的傷都在神識上了，行動倒也沒有阻礙，只是身上有些無力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霄沂將碗遞到她的手邊。

    “我沒事，你放心?！绷庖蝗滩蛔≥p輕的笑了，接過碗來幾口便喝了干凈，霄沂很快又將空碗接了回去放好。

    她倒是第一次見霄沂這樣小心翼翼的，甚至說得上有些討好的意味了，應(yīng)該是之前自己沖他發(fā)脾氣，嚇到他了吧？

    霄沂自從長大后，變化確實有些大，當(dāng)年才到凌云谷時，那小小軟軟的一團(tuán)，乖巧懂事，獨立又溫和，學(xué)習(xí)能力超強，還非常的自律，簡直是凡事不用cao心……

    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

    可也正是因此，菱一感覺他仿佛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應(yīng)該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一直在這條路上獨行，從不與人解釋，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了解。

    沒想到自己毫無緣由的責(zé)怪了他一通，反倒是讓他有了些心里坎坷，倒與平日里不太一樣，多了些煙火氣息，將這一身與凡塵俗世格格不入的仙氣壓下了一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