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奈何的草藥煎了滿滿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只是聞著那味道……菱一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難怪他對凌云谷的丹藥如此感興趣，費(fèi)了這么大一番周折，只是想要入谷學(xué)習(xí)煉丹之法。

    原來他自己的藥也不遑多讓……起碼在味道上，跟凌云谷的丹藥真的是一脈相傳了。

    “喝了藥，能加速丹藥的吸收，你的傷勢會好得更快一些?！蹦魏握f罷，冷漠的將藥碗湊在了菱一的唇邊，一臉面無表情的道：“要我喂你嗎？”

    也不知道是真體貼還是在借故諷刺……因?yàn)閺乃谋砬樯险娴氖裁炊伎床怀鰜怼?/br>
    菱一搖了搖頭，苦著臉接過了藥碗。

    好歹她也是凌云谷的人，什么奇葩的藥味她沒吃過。

    深吸一口氣，菱一捏住了鼻子，壯士斷腕般憑著一股慷慨赴死的決絕一口氣將一碗藥汁都喝了干凈。

    呼出了那一口氣，滿嘴苦澀辛辣，還帶著一股腥味……奇怪的味道十分刺激，直沖腦際，若不是莫奈何及時遞了一方手帕過來，菱一也及時的捂住了口鼻，恐怕是要當(dāng)場涕淚橫流，面目扭曲，甚至一口氣不來……

    這一碗藥下去，菱一滿身大汗，等這奇葩的回味過去，身體倒當(dāng)真清爽了不少。

    “你調(diào)息片刻，我們就出發(fā)吧?！蹦魏窝鲱^看了看越發(fā)黑沉的天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菱一運(yùn)功加速了藥效的揮發(fā)，雖然傷勢嚴(yán)重，可也不能再浪費(fèi)時間，她覺得自己身體輕巧了不少，起碼肩上的傷口仿佛已經(jīng)有了些麻木的感覺……不會那么拖累行動了。

    神識雖然還是微弱，腦子也一直針扎一般的刺痛，好歹咬咬牙也能忍了。

    菱一睜開了眼睛，“告訴我他們的位置?！?/br>
    她還是沒有打算帶著莫奈何一起去的。

    莫奈何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伸手將菱一扶了起來，一言不發(fā)的挾著她的手臂，一轉(zhuǎn)身蹲下，拖著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了背上，利落的將她背了起來。

    菱一還沒來得及說話，莫奈何就道：“趁著這段路的時間，再調(diào)息一番。”

    “你不用這樣……”菱一掙扎了一下，但是雙臂被莫奈何死死的抓著，掙脫不了。

    “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安危，我自有辦法隱匿，而且我身上有一顆丹藥……吃下去能激發(fā)你所有的體能，甚至能讓你暫時突破元嬰期?！蹦魏蔚脑捵屃庖幌陆暳恕?/br>
    說到隱匿，不由得菱一不信，畢竟他一路跟著那么長時間……他們一行人竟然一點(diǎn)都沒有察覺。

    “不過那丹藥藥效有限，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過后恐怕得無法動彈一個多月，甚至壽數(shù)有損也不好說?！蹦魏纹届o的道：“能在藥效失效之前解決就最好?！?/br>
    “如若不能……”莫奈何頓了頓，歪了歪腦袋看了菱一一眼，淡淡的道：“我還能給你們收尸?！?/br>
    “……”菱一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也感受到了莫奈何的決心……也就不再說什么了，笑道：“那……真是謝謝你了?！?/br>
    小小的少年，身子瘦弱，但是背著菱一行走在這山林之間，卻是平穩(wěn)至極，這么小的肩背……竟然可以如此可靠。

    菱一不由得一嘆，被一個小孩子背著，她還覺得可靠……果然是臉皮越來越厚了。

    不由得緊了緊攀住莫奈何肩頭的手，笑道：“如果我們都能平安無事的回去，你愿意當(dāng)我徒弟嗎？雖然我煉丹術(shù)學(xué)得一般……但我覺得，我們很有緣，我會的也挺多的，都可以教給你。”

    這應(yīng)該算是菱一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第一次認(rèn)真的起了想要收徒的心思吧？

    雖然前幾個也是很認(rèn)真的，但是多少還有些系統(tǒng)的原因在。

    “再說吧?！?/br>
    “……”這是委婉的拒絕嗎？

    兩人一路無言，菱一抓緊時間調(diào)息療傷，莫奈何背著菱一走入了叢林深處，天越來越黑了，但是按照時辰來說……此刻不過正午。

    血煞之氣也幾乎快要形成實(shí)質(zhì)了，菱一知道……他們離鬼王不遠(yuǎn)了。

    一道劍光劃破了黑暗的空間，在遠(yuǎn)處劃出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然后便是靈力相撞的聲音，巨大的波動化成一股凌冽的風(fēng)，呼的從遠(yuǎn)處吹來，林子里的樹瑟瑟發(fā)抖，就連菱一也在那一刻感到了呼吸一窒。

    “在前面！”菱一激動的叫了一聲，“是霄沂，是霄沂的劍意?！?/br>
    莫奈何走快了幾步，走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澎湃的靈力和煞氣的碰撞，四處的樹木都已經(jīng)枯槁了，只是遠(yuǎn)遠(yuǎn)溢出來的殺氣就叫這四周的生機(jī)斷絕了。

    “不能再往前了?！蹦魏蚊黠@堅(jiān)持得很吃力，他將菱一放下來，“先吃了丹藥……”

    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個黑色的瓷瓶，有些猶豫的道：“這藥是我機(jī)緣得來的，我從未用過，實(shí)際藥效可能更強(qiáng)，但是對身體的損害我也無法估計(jì)……你……”

    話音未落，菱一已經(jīng)將藥瓶拿在了手中，并且認(rèn)真的按住了莫奈何的肩膀，“謝謝你！”

    莫奈何一時竟無法言語，只看著菱一堅(jiān)定無比的將丹藥吃了下去，那一雙總是帶著溫暖平和光芒的眼睛，竟可以那樣的一往無前，堅(jiān)韌得仿佛可以劈開一切的阻礙。

    甚至……竟然可以對他這種只見過兩面的人，毫無保留的信任。

    “自己藏好了?！绷庖粶喩淼臍庀㈦S著丹藥入腹起了巨變，身周的靈力一下鼓蕩了起來，衣發(fā)翩飛，修為也在節(jié)節(jié)攀升……

    甚至叫菱一無法控制此刻四散溢出的靈力。

    菱一看著呆愣的莫奈何，感受到了自己身體這股蓬勃的力量和無限的生機(jī)……仿佛所有的傷口都已經(jīng)痊愈了一般。

    此刻得到的越多……之后付出的就越大。

    菱一明白的，卻還有心思一笑，對莫奈何開了個玩笑。

    “最好不需要你為我收尸?！?/br>
    等莫奈何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菱一早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只余留下風(fēng)中一股淡然的冷香，隨即就被暴動而來的狂風(fēng)吹散了。

    ……

    菱一趕到的時候，一襲紅衣的鬼王在黑暗之中是那樣的奪目，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陰沉黑暗，只有他是黑暗中一抹艷色。

    可這一抹艷色，卻是危險無比的。

    舜華化身的巨大白虎還有空中劍意縱橫的霄沂，兩人苦苦對抗著鬼王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雖然攻擊猛烈，但是鬼王仿佛只是閑庭信步一般的站在黑暗的空中，表情甚至帶著一絲惡劣的笑意。

    他變得不一樣了。

    只是一眼，菱一就發(fā)現(xiàn)了。

    若之前的鬼王只是一個魂魄不全的空殼，雖空有一身的威勢，可總顯出幾分刻板的呆愣來，而且沒有情緒，沒有表情……

    可他現(xiàn)在的笑容，邪佞至極，眼中雖黑沉，卻又有幾分戲謔的光，仿佛是在看著獵物在死亡前做著無謂的掙扎，而他……樂在其中。

    菱一匆匆掃了一眼，南清被護(hù)在遠(yuǎn)處一個結(jié)界之中，被霄沂保護(hù)得很好。

    可如今形勢緊迫，這鬼王明顯已經(jīng)融合了席子語完整的魂魄……實(shí)力大漲，可謂是渡劫期的巔峰了。

    菱一甚至都無法去想，現(xiàn)在的他……到底是席子語，還是只是單純的被煉制出來的鬼王……或者，這才是席子語原本的樣子。

    她不敢去想，捏緊了傘中劍一劍刺了過去，擋住了鬼王的利爪，為舜華擋住了一擊，舜華亮白的皮毛上已經(jīng)是好幾道傷痕了，鮮血淋淋……

    “師父！”舜華驚喜的叫道：“師父你沒事……這席子語瘋了！”

    “他……”菱一想說他不是，他不是席子語，可是話到嘴邊，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

    “師父？”鬼王的眼神涼涼的落在了菱一的臉上，“就是你？”

    菱一一瞬間只覺得渾身冰冷，甚至在這血煞之氣的沖擊下，還有那雙布滿殺意的眼神中……有些瑟瑟發(fā)抖。

    “席子語……”菱一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她極力的控制住了，冷聲問道：“是你嗎？”

    “不是我……”鬼王笑了起來，邪佞的氣息將那一股天生的媚意發(fā)揮到了極致，果然這世上最美麗的，永遠(yuǎn)是最危險的。

    這種氣息，在他的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不是我……又是誰呢？”鬼王的話語一個轉(zhuǎn)折，雙眼盯著菱一，就像是之前不論菱一在哪……曾經(jīng)還木訥的他，都能第一時間盯住菱一一般。

    也一如既往的，那眼中的殺意，從不隱瞞。

    第103章 第103個坑

    “我道是誰在我未清醒之時，也能牽動我的心神。”鬼王笑了，彎彎的眉眼像是一個鉤子，但是他那一雙眼睛里，卻不是柔媚，而是無盡的殺意，“原來，是師父啊?！?/br>
    ‘師父’這兩個字，他咬得極重，殺意也頓時重了幾分。

    “席子語……”菱一喃喃的喊了一聲，神情十分復(fù)雜，“如果是你……就跟師父一起回家?！?/br>
    不論他變成什么樣……他都是席子語。

    她雖然明白得晚了那么一點(diǎn)……但是她不介意的，不論席子語變成什么樣子，他都是她的四徒弟，他們都是一家人。

    他只不過是融合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只不過是……黑化值100而已，沒什么的！她可以的，可以接受的！

    就像霄沂，像熾墨……她都可以接受的！

    席子語緊盯著菱一，目光變得凌厲，卻始終沒有開口回答。

    空氣有了這一瞬間的靜謐，苦苦支撐的舜華和霄沂都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時間，若說霄沂上一世身為正道魁首，還能與鬼王一戰(zhàn)……

    如今以他這點(diǎn)修為，能撐住這片刻都已經(jīng)是奇跡了。

    這一世也不知道怎么了，霄沂才十幾歲……四族之中，其他三族之主都還在成長之中，鬼王就已經(jīng)出世了，這種天差地別的差距，如何彌補(bǔ)？

    在這個時間，這世上可還有能和席子語一較高下，與他抗衡的存在？

    霄沂看向菱一，如果凌云谷的師祖一輩在此……可能還有一戰(zhàn)之力，或許他恢復(fù)原本實(shí)力……

    可若他神識力量全部爆發(fā)，不說身份泄露的問題，就是如今的身體也是支撐不住的，那么他會死。

    所有的想法只不過一瞬之間。

    菱一捏緊了拳頭，還在等席子語的回答，席子語看著她，微微一笑，那臉上的神采……仿佛又有了熟悉的澄凈和純真。

    菱一忍不住往前一步朝席子語伸出手，“沒關(guān)系的……我們回家?！?/br>
    “師父……”席子語喃喃開口，歪了歪腦袋，這一個動作，完全破壞了之前他臉上純凈的笑容，只剩下陰沉的邪佞的殺意，“只是這兩個字……”

    席子語伸出了那一雙原本該是修長完美的手掌，如今卻是暴長著鋒利的指甲，詭異的黑色，尖利得像是泛著毒光的利刃，他陰狠的道：“只是這個稱呼……你就該死?！?/br>
    紅影猛然一晃，已經(jīng)瞬間到了菱一身前，長長的指甲狠厲的朝著菱一的心口掏來……要將她的心臟狠狠捏碎。

    菱一的劍橫檔在前，擋下這一擊，卻也被打落在地，撞斷了好幾棵樹才跌在了地上。

    哪怕身上靈力滿溢，卻也不過是元嬰的實(shí)力……如何抗衡？

    可菱一就是在某些時候執(zhí)拗得可怕，她撐著站起來，看著席子語狠厲的表情，還有那滿眼的殺意可不是開玩笑的。

    若之前當(dāng)真只是當(dāng)成戲耍他們一番，看著他們在死亡中掙扎，那么此刻……就是真心實(shí)意的，要?dú)⒘怂?/br>
    席子語果然是不愿意給菱一喘息的機(jī)會，血煞之氣化作無數(shù)的利刃，四面八方的猛攻而來，那一襲血衣在空中翩然翻飛而過，一掌狠厲的朝著菱一心口拍來，菱一舉劍迎擊。

    只是幾個呼吸的瞬間，兩人已經(jīng)過了數(shù)十招，每一下……菱一身上就要多一個傷口，若不是她每次都能避開致命之處，怕是早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舜華在一旁膽戰(zhàn)心驚的道：“怎么回事？他當(dāng)真一點(diǎn)都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