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可是那時是那時,時過境遷,榮藍不想再做那個大半夜偷偷溜出家門和他一起出去玩的女孩了。 他們的友誼之繩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斷開了。 林東佑用手指了指手機,榮藍深深地和他對視一眼,探出的身子縮回來,關上窗戶,甚至很干脆地還關了燈。 當房間徹底黑下來,她抱著膝蓋坐在黑暗里,而手機就擱在她的腳邊。 一條條短信涌了進來。 林東佑:下來,我說幾句就走。 林東佑:我知道你沒睡。 林東佑:不下來我就大聲喊了,我不介意讓你爸爸知道我來了。 可是我介意?。?/br> 榮藍騰地從地上站起來奔向窗外,打開窗戶狠狠地瞪著樓下的男孩,皎潔銀白的月光撒在地面上,照亮了大地,她分明看到他嘴角得逞的笑意,他仰頭堅定地看著她,那目光在明明白白地說:別以為我只是說說,我會說到做到。 兩人的視線在黑夜里對峙了一會兒,榮藍敗下陣來,發(fā)短信給他。 去老地方等我。 林東佑幾乎是秒回:不見不散。 榮藍在黑暗里踟躕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悄悄換上衣服,墊著腳尖在樓梯口站了高一會兒,確認榮竹榮媛的房門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放心地從家里溜出來。 她謹慎地戴上了衣服上的帽子,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街角,拐角處有個小公園,讀中學最貪玩的時候,晚上她會和林東佑約在這里,兩個小孩子一起吃冰玩滑板,或者去附近的大公園探險,林東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無人看管的小門,榮藍經(jīng)常踩著他的肩膀爬墻,然后兩人穿過長長的公園,在大人們快發(fā)現(xiàn)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家里。 那些刻意遺忘的回憶在這個晚上突然死灰復燃,榮藍呼出一口氣,原來她還記著,記著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時她的mama還在,她的生活里還沒有繼母還有那些兩面三刀的姐妹。 那時的她是真正的公主,被人寵愛著,從不知道人生殘酷如血。 林天佑還穿著學校的校服,只不過平日里穿戴整潔各方面都一絲不茍的優(yōu)等生,現(xiàn)在的樣子有些頹廢,襯衫領帶都是松垮著,只是肩寬腿長的少年天生就是衣架子,夜晚略顯頹唐的他,不經(jīng)意間流露著淡淡的少年風流。 榮藍在他幾米之外停下來,微微側身,抗拒的身體語言。 林東佑貪婪地凝視著她冷淡至極的側顏,明白這個時候只能“山不過來我過去”,悄悄地走近她。 “就站那里說吧?!睒s藍卻執(zhí)拗地拒絕他的靠近,“說完我就走了?!?/br> 林東佑不聽她的,一意孤行站到她身邊,榮藍感覺到他的靠近,不自在地轉過身背對他,反正就是不想給他好臉色。 林東佑看著她的后腦勺,心中微苦,他可以輕松得到其他女孩子的笑臉,卻唯獨得不到她的。 他已經(jīng)被她排擠出她的生活,今天晚上兩人能獨處,也是因為他出口威脅,她才不情愿地出來。 “有話快說,我沒時間在這里耗著?!辈煊X到林東佑靠近卻不吭聲,榮藍心里無來由地暴躁,語氣就更加不善。 “我是來跟你解釋的?!绷謻|佑語氣輕輕的,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聲音清朗好聽,“我沒有參與a班的請愿,他們來找過我,我拒絕了。” 他深黑的眼在她的側臉流連,用更輕的音調說:“我覺得f班搬過來,很好。”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這樣我就能每天看到你了。 林東佑也是下午臨放學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背鍋俠”,他很憤怒,憤怒到等不到第二天上學再質問江愉,從同學那來問來江愉家里的電話,直接打了回去,江愉自覺理虧,追問了半天才承認自己也是急于說服校長,才鬼迷心竅地在校長面前提了林東佑的名字。 18年以來,林東佑頭一次不顧“教養(yǎng)”這種東西,“啪”得掛了電話。 他無法冷靜,甚至喜歡的數(shù)學題也無法緩解他心里的焦慮,學校里已經(jīng)有風言風語流傳開,林家和榮家是生意場上的死對頭,因此林東佑和榮家的女孩子不對付,所以這次針對f班,林東佑帶頭抗議是有原因的。 他不知道是誰在背后惡意散播這種流言,問了江愉,她卻否認自己說過這些話,林東佑隱約地感到有一根線,正蓄意地要將他和榮藍越扯越遠,因此更加煩躁。 于是他就沖動地大晚上跑來找她了。 林東佑親自澄清沒有參與到這件事,這與榮藍的預測相符,可就算他沒有參與,難道他就是無辜的嗎? 她手插著兜,一臉無動于衷:“說完了嗎?說完你就走吧?!?/br> 她抬腳就要走人,林東佑完全沒有料到她竟然決絕到這份上,皺著眉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榮藍,你不要這樣?!?/br> “不要再生氣了好嗎?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彼浵侣曇粽埱?。 榮藍奮力甩開了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她終于肯轉過臉來面對林東佑,只是冰刀一樣的目光依然清晰地表達著她的不妥協(xié):“品學兼優(yōu)從不出錯的林東佑竟然請我給他彌補的機會,哈,我怎么敢當?” 林東佑有些拿這樣的榮藍沒有辦法,她脾氣剛烈,沒想明白的問題會一條路走到底,不管盡頭是不是懸崖峭壁。 兩年過去了,她還在為當初那件事生氣,他不免沮喪:“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跟我說話?”平時總和異性保持距離的少年,在這一刻卻主動卻又小心翼翼地站在榮藍面前,低頭望著榮藍的眼睛如月光一般柔和明亮,“你想那個公園嗎?我記得你說過,要是那里有大片草地能躺一天曬太陽就好了,現(xiàn)在那里有草地了,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曬太陽吧。” 那個充滿回憶的公園還有林東佑眼中的討好都在牽扯著榮藍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但是很快,堅硬的保護層包裹起心中的柔軟,心中有道聲音在吶喊:怎么可以回去呢?那個一味貪玩的榮藍又得來什么好下場?友情若換來背叛,要這樣的友情又有何用?! 榮藍眼中一閃而過的觸動消失了,重新恢復冷若冰霜,甚至后退兩步,拒絕著林東佑的靠近。 “那個破公園有什么好去的。我可沒什么興趣敘舊情,既然斷交了,我就沒打算再跟你做朋友?!彼齻戎樥f著決絕的話,最后那冷清至極的眸光落在林東佑的臉上,“你爸爸跟我爸爸現(xiàn)在在商場上斗得你死我活,我倒覺得我們確實不適合做朋友,做敵人更適合呢?!?/br> 林東佑皺著眉看著她那張在月光下嬌美卻不近人情的臉,胸中涌動的熱血一點點涼下來。 那個往日總是對他任性地笑比陽光還熱烈的女孩子哪里去了?為什么現(xiàn)在的她面目如此冰冷陌生? “我的生活沒有你才燦爛呢?!睒s藍并沒有停止宣泄,反而變本加厲,她已經(jīng)受夠了林東佑在學校里總是對她表現(xiàn)出的隱約的維護,既然兩人今晚面對面,她想把話一次說清楚,從此令人各走各的路,對大家都好。 “我榮藍可以跟我的新朋友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為什么唯獨和你,我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啊?!?/br> 榮藍瞇起眼睛欣賞著林東佑的沉默,“我為什么要委屈自己,和一個隨時會背叛我的人一起曬太陽。” 高大的男孩臉上滿是傷心和沮喪,女孩的決絕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會再那樣了。”林東佑小聲喃喃,“我保證,不會再做讓你傷心的事了?!?/br> “林東佑你還聽不懂嗎?!”見不得他用這樣哀求的姿態(tài)對她說話,榮藍硬下心腸背過身去。 “你做不做都跟我沒有關系!跟你斷交我不知道多開心,也拜托你拿出點男人該有的樣子,不要來纏著我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呵,真讓我看不起。” 女孩子的每句話每個字眼都猶如異常鋒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割開林東佑赤誠的心,讓他體會著心如刀割的滋味。 曾經(jīng)也料到不可挽回,可是他還是一次次地抱著僥幸,以為總有回去的那一天。 回到那個可以跟她并肩走在陽光下,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日子。 回不去了,原來是真的回不去了。 “好啊?!彼D澀地張口,唇邊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如果斷交能讓你開心,那斷交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林東佑學長:誰有酒?給我酒?。。?/br> 本章2分留言繼續(xù)送紅包哈,關哥真的想感謝大家,愿意跳一個那么淺的坑……不過放心,我會勤奮日更讓坑一點點深起來的?。?!一直陪著我好嗎!! 小劇場: 多年后,晨間一場妖精打架后。 榮藍喘氣:林東佑,我受不了了,我要跟你分手! 林東佑:哪個女人說分手的時候還會緊緊抱著我的?嗯? 榮藍:“……” 林東佑:女人的身體往往比嘴巴誠實,我知道你說分手其實是想再來一次對不對?好的,我還可以買一送一! 榮藍:“……” 大家評論請低調哈,不要說一切跟“車”有關的字眼,請大家保護好關哥好咩,我還要給你們填坑完結呢?。。?/br> 第9章 暗 “榮藍,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的男人。”男孩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小公園的一角。 心里某個角落有崩塌的跡象,榮藍高傲地揚起下巴,深呼吸,讓公園涼絲絲的空氣驅趕掉胸口間那酸脹的感覺,她想揮手斬斷友情的感覺就是應該這樣的,這種毒瘤一樣的友情,會讓人失去理智失去自己的友情,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摒棄。 “今晚真是太開心了。”她用非常輕快的語氣,轉身對林東佑刺眼地笑,“我要回去等男神電話了,再見吧?!?/br> 男神…… 林東佑耳邊嗡嗡的,腦海里充斥著“男神”二字,他滿臉震驚地盯著榮藍,想不明白從前那么乖巧的女孩子為什么離經(jīng)叛道到這個地步。 什么時候,她竟然有了喜歡的人…… “男神?”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是啊。”榮藍嘴角愉快地勾起,眼角飛揚,青春逼人:“雖然我跟你是陌生人了,不過我不介意告訴你,我也是有喜歡的人了。” “陌生人”這三個字再一次刺痛林東佑的神經(jīng),他的心里竄起一團火,要燃燒自己,更想把榮藍禁錮在他懷里,兩人一起走向毀滅。 林東佑低頭笑著,再抬頭時,仿佛換了一個人,溫潤的少年眼中有一抹狠勁,明明白白地透露著:他被激怒了。 “做陌生人有什么意思呢。”他目光陰戾地盯著她,“不如更痛快點,做不了朋友,那就做一對敵人,就像我們斗到你死我活的父輩一樣,我們也拿出本事斗一場?!彼蛔忠痪涞模霸趺礃?,怕了嗎?” 榮藍緊抿著唇,她沒有想到林東佑會說出這么一番狠話,如果說剛才她在刻意激怒他,那么很明顯,林東佑的反擊也順利地把她激怒了。 原來他不僅要“形同陌路”,還想要從此與她“爭鋒相對”! 好,夠狠,夠絕!她才不怕! 兩個人就像兩頭被激怒的小獸,用互相傷害來掩飾傷痕累累的自己,榮藍怒極反笑:“怕的人是孬種,我榮藍可不是孬種?!?/br>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挑釁地看著他:“你已經(jīng)是懦夫了,可千萬別成孬種啊?!?/br> 說完,她就手插著兜轉身離開了,當她踩著月光快步走向那所房子時,她固執(zhí)地不肯轉身去看身后的少年,甚至不肯再去回憶離開時他眼底涌出的那抹淡淡的悲傷。 榮藍越走越快,仿佛想要快點掙脫開那個有他的世界,那個世界太溫柔了,那溫柔是毒藥,只會讓她一病不起,從此無法再用力對抗整個世界。 我不要! 榮藍在心里嘶聲吶喊著,她不知道身后一臉悲傷的少年站在黑暗里,一直目送著她,他緩緩抬起右手,輕觸剛才她拍他的位置。 那里還留有她的體溫。 再次看向茫茫的前方,她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拐角。林東佑苦澀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做和她的生活有所交集的敵人,總好過成為她人生的過客。 *** 沒有人知道榮藍和林東佑在深夜城市的某個角落徹底訣別,當旭日東升,新的一天來臨了。 那天過道上男孩間的小爭執(zhí)為af兩個班的爭執(zhí)埋下了種子,而a班人的請愿更是讓這顆種子徹底破土發(fā)芽,如今f班和a班之間的關系急轉直下,f班視a班為眼中釘rou中刺,流里流氣走過a班時,都要向a班眾人投來殺人的眼神。 a班大多數(shù)都是乖乖牌,自然敢怒不敢言,顧凡剛看到榮藍和李汀正談笑風生地從他們班窗前走過,他下意識扭頭去瞧好友林東佑,卻發(fā)現(xiàn)他低著頭在看一本書。 顧凡感到蹊蹺,這已經(jīng)是今天榮藍第三次走過他們窗前了,林東佑不僅不走出去跟她偶遇,甚至一到下課就翻出那本書來看個不停,整個過程中連一眼都沒有望向窗外。 什么書這么好看入迷?能讓那個下課時間就盯著窗外的林東佑完全變了個人,雖然古人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是書里的美人,能有榮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