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蒂斯手上的傷口，很快在他的舔舐下復(fù)原。

    唐蘇蘇“……”她忘了，作為神祇，肯定少不了強大的復(fù)原力。更何況蘭蒂斯還擁有神格。

    唐蘇蘇迅速偏過頭，移開目光。

    眼睜睜看著對方理所當然地吞下自己的口水，這一幕還是古怪地讓她心里升起了幾分異樣。

    她從床上下來，神識延展出去，整個海宮的地圖便映入腦海。

    神庭中的那顆世界樹中，不僅僅藏著她的記憶，還隱藏著其他東西，她要親手去取回。

    “母神大人?！碧m蒂斯連忙跟上。

    “叫我唐蘇蘇吧?！碧铺K蘇腳步一頓，面色怪異。哪怕融合了阿芙忒彌斯的記憶她仍然適應(yīng)不了這個稱謂，總感覺自己……喜當媽了？

    唐……蘇蘇？

    蘭蒂斯在唇齒間仔細研磨這三個字。這種名字，在神系大陸上看起來有些古怪和別扭。

    不知道為什么，他接受得卻極其自然，還猶如本能般喚起來，“蘇……蘇？”

    清亮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忐忑。

    唐蘇蘇點了點頭，繼續(xù)朝著神庭中央走去。

    見唐蘇蘇沒有反對，蘭蒂斯心中一下子樂開了花。

    蘇蘇……蘇蘇……

    他一遍遍在心中呢喃呼喚這兩個字。

    唐蘇蘇來到枯萎的世界樹前，金色的神力涌出。

    世界樹軀干迅速消融。

    一把華麗的權(quán)杖懸浮在半空中，猶如月光般皎潔的銀白色杖柄，雕刻精致的金紋，圣潔不染塵垢。

    這是阿芙忒彌斯的伴生神器，白銀權(quán)杖。

    “咦？”忽然，唐蘇蘇目光一凝。

    在白銀權(quán)杖下方，是一把通體漆黑，形如彎月的匕首，柄部紋著血色紋路。

    黑如深淵的色彩，陰沉卻不失瑰麗，泛著金屬般的冷芒，一點都沒有被權(quán)杖的光輝所埋沒。

    兩把至高神器，一黑一白，就像是光明與黑暗，陰與陽，交織纏繞在一起。

    記憶的碎片疾掠過腦海。

    在繼破壞了無數(shù)她練習(xí)的造物后又咬壞了她伴生圣器一角。

    在憤怒的阿芙忒彌斯忍不可忍，第一次動了真格后，心虛的黑龍難得隱沒進了無盡混沌中，安靜地蟄伏了起來，沒有再出現(xiàn)在她的地盤。

    就在女神以為以后再也看不到那條總喜歡破壞自己心血的黑龍后，在她誕生的第一百萬個混沌紀年。

    黑發(fā)金眸的青年小心地捧來一把做工精致的黑色匕首過來，黑龍與生俱來便凸顯龍族冷硬霸氣的臉上露出和外貌不服的忐忑來，緊張地將匕首遞過去。

    那上面?zhèn)鱽砗邶垳喓竦臍庀?，和強大的破壞之力?/br>
    匕首是用它的鱗片和龍骨祭煉而成，花紋用龍血描繪，澎湃著殘酷暴戾之氣，完美地繼承了主人的屬性。

    匕首沒有名字，這是黑龍用來賠罪的禮物，為損壞了她的伴生神器而道歉，名字，自然要由它的主人來命名。

    只是，它并沒有得到新主人的認可。

    阿芙忒彌斯拒絕了匕首，本就不喜歡這位共生原初神的她，又怎么會將充斥制造者骨血氣息的匕首帶在身上？

    唐蘇蘇收回權(quán)杖，半人高的權(quán)杖很快融入她體內(nèi)。

    匕首也掉落在她手心。

    一股冰寒的冷意沁入掌中，像是撫摸著某種金屬般質(zhì)感的鱗片。

    “不要——”海蒂斯想要阻止，卻發(fā)現(xiàn)那把給他一種nongnong危險感，通體散發(fā)著黑暗氣息的匕首，似乎并沒有傷害唐蘇蘇的意思？

    反而暴虐的氣息平復(fù)了下來，十分安靜。

    明明他在上面感受到了相斥的氣息，這把匕首應(yīng)該和他們這一系神祇排斥才對的？

    海蒂斯轉(zhuǎn)頭，看見身邊的少女眉頭輕斂，目光凝在匕首上，像是在回想什么。

    唐蘇蘇確實是在回憶，以萬年計數(shù)的記憶實在是太長了，她融合了記憶不代表徹底理解了，那些記憶是一股腦填鴨式的灌進她腦海的，要從其中整理出她想要的信息還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大約過了幾分鐘，唐蘇蘇吐出一口氣，整合阿芙忒彌斯的記憶，再加上自己已獲得的訊息，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方向——關(guān)于阿芙忒彌斯為何在與黑龍對戰(zhàn)時力量虛弱，明明已經(jīng)獲得優(yōu)勢的黑龍是如何被封印的，新的世界樹來源，創(chuàng)世之書的來源等等……她心中都有了大致的答案。

    阿芙忒彌斯在創(chuàng)造出主神后，就不再事事親力親為。

    后來的創(chuàng)世中，她只負責創(chuàng)世的總構(gòu)架，麾下主神各自負責往構(gòu)架里填充細節(jié)。

    繼主神之后，天地之間又誕生了從屬神，這些從屬神因為并非由阿芙忒彌斯直接分出本源之力創(chuàng)造，神力弱于主神，根據(jù)神力大小又被細劃分成了二級神祇和三級神祇，負責更細致的創(chuàng)世任務(wù)。

    同時，為了更好地完成阿芙忒彌斯的任務(wù)，神族還賜予了部分力量給自己喜愛的種族，將他們收為眷屬，這些眷屬既是新世界的主體，也幫忙構(gòu)建新世界。

    一切似乎都在走向完美，可是等新世界大體完成后，弊端就出現(xiàn)了。

    這個世界并不穩(wěn)定。

    阿芙忒彌斯誕生時，與她一起誕生的，除了白銀權(quán)杖還有一顆世界樹的種子。

    是世界樹長大后，在混沌中開辟了一片不被混沌侵蝕的穩(wěn)定空間，阿芙忒彌斯創(chuàng)造的脆弱的小世界才能一點點長大。

    但是，哪怕有世界樹抵御混沌的侵蝕，也不代表著小世界就成功了。

    就算沒有黑龍，當時創(chuàng)世也失敗了。

    整個小世界內(nèi)部出了問題，作為創(chuàng)造、光明和希望的神祇，阿芙忒彌斯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只有新生沒有死亡，只有白天沒有黑夜，這樣的世界不能自給自足，需要不斷靠外部能量。

    而能量的，就是阿芙忒彌斯。

    她的力量在分割給主神后就虛弱了許多，后續(xù)創(chuàng)世之中更是消耗了不少，本以為世界初建后便能得到休息，卻沒有料到創(chuàng)世結(jié)束之后，本該在成年后就獨立的‘孩子’并沒有獲得獨自生存的能力，反而要吸取干凈母親身上最后一絲骨血——新世界還會像吸血蟲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她身上抽取力量。

    原初神按理來說是不死不滅的，因為只要他們力量不滅便不會消失，而原初神的神力幾乎無窮盡。

    可是同樣，想讓一個龐大的世界永遠維系下去的力量也是填不滿的深淵。

    阿芙忒彌斯不愿意讓自己傾盡心血的世界毀于一旦，哪怕知道自己可能要永遠負擔一個看不見底的溝壑。

    她將自己的神力融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天源源不斷地為新世界力量?？墒侵挥小律男率澜缧枰牧α砍手笖?shù)級暴漲，到后期，哪怕是身為原初神，阿芙忒彌斯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恢復(fù)的神力無法趕上消耗的速度，她的本源之力也開始逐漸減少，若本源之力消失，她意識便也會隨之湮滅，最后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成為新世界的養(yǎng)分。

    知道黑龍喜歡破壞，為了防止他破壞自己的新世界，阿芙忒彌斯一直竭力隱瞞自己神力衰竭的事實，直至連隱瞞都做不到。

    唐蘇蘇握緊匕首，淺金色的眸光看向前方，似乎要透過深海看向某處，聲音縹緲如月光，“我好像錯了……”

    “嗯？”蘭蒂斯不解地看向她，蔚藍的眸子泛著碧海藍波般溫柔的光澤。

    唐蘇蘇回眸，也不知道是回答他還是在傾訴，溫軟的聲音輕嘆，“蘭蒂斯，我好像做錯了呢?！?/br>
    以前的她，對尼德霍格存在偏見誤解。因為天生對黑暗和破壞的厭惡，所以只當尼德霍格是趁人之危，趁她衰弱時毀滅她的世界。

    至于破壞的緣由……那還用深究么？作為破壞神祇，毀滅便是尼德霍格的本性，就像創(chuàng)造是她的本性一樣，這是他們誕生的全部意義啊。

    以往她每次創(chuàng)造出新事物，都會被他毀壞，這次也一樣。

    這是她當初作為阿芙忒彌斯時的想法。

    可是現(xiàn)在，唐蘇蘇卻覺得……也許，他是在幫她呢？

    只要世界毀滅，她就不需要源源不斷地力量，不會因為力量耗盡而徹底消失。

    唐蘇蘇握緊手中的匕首，當年，神力枯竭毫無反抗之力的她被那只巨大的龍爪抓回混沌后，神力就開始一點點恢復(fù)了。

    再后來，她力量恢復(fù)后，用這把匕首，刺傷了黑龍，并用世界樹徹底消失后留下的五顆小樹的種子，并將它徹底封印。

    用他骨血和鱗片創(chuàng)造的武器，刺進了他的心臟。

    手上原本微涼的匕首似乎變得guntang炙熱了起來。

    唐蘇蘇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什么感受，是內(nèi)疚、懷疑、懊悔、還是……屬于阿芙忒彌斯那部分不為所動的涼??？

    她眼睫微微顫動，心里其實又有些不確定。

    真相會是她想的這樣嗎？

    尼德霍格……是想保護她，還是單純地宣泄自己的破壞欲？

    這些問題，只有尼德霍格才能解答。

    唐蘇蘇忽地，攥緊匕首，在心里下定了決心。

    “蘇蘇……母神大人……永遠都是正確的?！焙龅兀坏狼遒缇频穆曇粼谏砼皂懫?。像是在回答她剛才那個并算不上疑問的呢喃。

    唐蘇蘇轉(zhuǎn)頭看向他，青年俊美的臉上是虔誠的篤信。

    唐蘇蘇眉眼彎彎，嘴角漾起溫柔的弧度，這份全心全意不摻雜任何雜質(zhì)的信任難能可貴。

    但是……

    “錯了就是錯了，蘭蒂斯，誰都會犯錯。

    比起犯錯，羞于承認錯誤，才是最可恥的行為?！碧铺K蘇收回視線，眼中露出堅定之色，“蘭蒂斯，我要去深淵一趟?！?/br>
    她要去親自結(jié)束這份錯誤。

    第134章 深淵

    “蘇蘇——”深淵的甬道被劃破，蘭蒂斯想要跟著走進去，才踏出一步，就像是有無形的鎖鏈拽著他四肢一樣，將他整個人向后扯去。

    蔚藍的神力震蕩，他猛地一個趔趄，有些狼狽。

    他唰地抬起頭，明亮的眸光看向要離開的唐蘇蘇，眼中是害怕被拋下的恐懼和忐忑！

    他攥了攥手，“請讓我跟隨您。”

    無盡之海的禁制還沒有消除，他仍然不能離開這個地方。

    “您說，只要我守護好您的記憶，等您再次到來，就寬恕我的一切罪孽。我已經(jīng)完成了您下達的任務(wù)，請按照約定予我自由?！彼行┞曇糁型钢鴰追中奶?，轉(zhuǎn)瞬又強硬了起來。

    這是她親口答應(yīng)的承諾，而且……

    蔚藍的眸低升起一抹深紅，這一次……他不想被排除在外，眼睜睜看著她出事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