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愣了下，揚揚眉。

    “開學的時候欠你的。”時亦記得挺清楚，“利滾利，兩頓變四頓，四頓變十六頓?！?/br>
    林間數(shù)學沒他好：“十六頓然后呢？”

    時亦：“二百五十六頓?！?/br>
    “……我這個高利貸都放成這樣了嗎?！?/br>
    林間自己都忘干凈了，聽著甚至有點震撼：“開學的時候？現(xiàn)在欠多少頓了？”

    時亦：“還不起了?！?/br>
    ……

    高利貸超可怕。

    林間張了張嘴，清了下嗓子，沒忍住樂了，握著他的手推回去：“哪能這么欺負人……直接訛你一輩子飯？”

    時亦點點頭：“嗯。”

    林間微怔。

    時亦把卡塞給他：“先還一部分，剩下的分期?！?/br>
    “分什么期。”林間微啞，“當初就是逗你玩兒的，誰叫你不跟我握手，一碰胳膊就往下掉?！?/br>
    時亦握著他的手晃了晃。

    “晚了。”林間挺霸道，“哄不好了?！?/br>
    小書呆子這種時候居然也抿著嘴樂。

    林間覺得應該給他同桌漲漲記性，低頭剛要說話，時亦已經(jīng)抬起頭，在他頸間貼了帖。

    格外輕軟的、有點兒冰冰涼涼的觸碰。

    林間：“……”

    “林間?！?/br>
    時亦閉上眼睛，埋進他正在爆炸分解重組的同桌頸窩里：“我們一起。”

    林間愣了幾秒鐘，找回自己的嘴拼上：“小書呆子——”

    時亦沒再出聲。

    林間怔了怔，試著攏上肩頭的腦袋，輕輕揉了揉。

    時亦撐了這么長時間，這會兒睡得格外安靜。

    整個人稍微蜷起來，額頭貼著他頸窩，眼睫闔著無聲無息，總是抿著的淡白唇角也跟著放松。

    要不是還有點輕微的氣流在他領口繞來繞去，他說不定現(xiàn)在就得跳起來摸脈搏人工呼吸。

    林間攥了下被他塞到手心那張銀行卡，半晌扯扯嘴角，輕輕笑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時亦在干什么。

    哪怕程航什么都不跟他說，他也能猜得到時亦今天從家里出來，發(fā)生了什么，意味著什么，解決了什么。

    ……

    剛一刀兩斷，居然轉(zhuǎn)頭就把家當一點兒不心疼的全塞給了他。

    也不怕他就這么跑了。

    林間念頭在某個有點熟悉的名字上停了停，覺得好像沒什么問題，把銀行卡揣進口袋，拉上拉鏈。

    小書呆子脾氣犟得十個他都拽不回來，就這么把錢塞回去，準保第二天就能再在什么地方意外發(fā)現(xiàn)這張卡。

    今天他藏小書呆子練習冊里，明天就從他鼠標墊底下翻出來。

    兩個人來回藏卡玩兒，回頭再藏丟了。

    林間被自己的腦補逗得扯了扯嘴角，聽著火車運轉(zhuǎn)的轟隆聲，閉上眼睛。

    可能是他不知不覺給了小書呆子造成了點兒誤解，讓他同桌很擔憂他養(yǎng)不起三個人。

    或者很擔憂他沒錢做隔音。

    間哥在，明明就一切皆有可能。

    錢可以留著給小書呆子買個能看得清楚游戲大招的電腦。

    就是再努力點兒，這個年紀又不怕累，累了又不能掉塊rou。

    掉點rou還好了。

    籃筐都給壓折了。

    火車進了個站，有人在汽笛聲里上車下車，車廂的照明燈也重新亮起來。

    時亦睡得原本就不沉，努力掀起眼睫，被他單手遮?。骸霸趺戳耍俊?/br>
    “好像忘事了。”時亦蹙起眉，仔細想了想，“忘了什么東西?！?/br>
    “忘東西了？”林間愣了下，想了想沒想起來，“沒事兒，忘就忘了，到酒店那邊再買?！?/br>
    時亦覺得忘的事可能跟買不買關系不大，但這會兒思維已經(jīng)沉成了一灘漿糊，再轉(zhuǎn)也轉(zhuǎn)不動，想了半天依然沒能找著頭緒。

    “想不起來就說明不著急。”林間攏著他的眼睛，“沒事兒，先睡吧?！?/br>
    時亦眨眨眼睛，眼睫聽話地合攏。

    林間等他迷糊的差不多了，才貼近了輕聲叫他：“時亦?！?/br>
    時亦在他臂間應聲：“嗯？”

    林間閉了閉眼睛。

    “你記著?！?/br>
    林間嘴唇碰著他額角，聲音很輕，貼在耳側(cè)：“男朋友超厲害。”

    小書呆子半睡半醒，應聲帶著點軟乎乎的鼻音：“嗯。”

    “我現(xiàn)在背著兩個人的幸福?！?/br>
    林間喜歡看他同桌這么放松，笑了笑，低頭親親他的眼睫：“就算拼命，也能從那堆爛泥里頭掙出來?！?/br>
    第76章

    時亦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好像已經(jīng)在看不到頭也看不見光的路上走了很久。

    終于能停下休息, 然后整個人就都跟著徹底放松下來。

    疲倦，和以前全都不同的、格外舒服的，沉得能陷下去又輕得能把人整個裹住的放松和疲倦。

    他記得自己在火車到站的時候短暫地醒了醒, 被林間領著出了車站，打了輛出租車。

    他還想問問他同桌打車主辦方報不報銷，被他同桌笑到坐不住地暴風揉搓了一通腦袋, 給他罩上帽衫兜帽，好像還拿帽衫的帶子給他打了個蝴蝶結(jié)。

    身邊的氣息始終安穩(wěn)，一路上的嘈雜和人影都像是被無形隔開, 一點兒也不覺得吵。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又睡著的, 再睜開眼睛, 身上就酸疼得像是跑出去跟人打了兩個小時的架。

    林間抱了個筆記本電腦靠在沙發(fā)里, 幾乎是他剛睜開眼睛, 就跟著抬頭看過來：“醒了？”

    時亦揉揉眼睛，張嘴沒能出聲，先一連串咳嗽得險些沒坐住。

    “先別說話。”林間扔開電腦幾步過去, 把晾著的水在他嘴邊碰了碰，“喝口水。”

    時亦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我睡了——”

    林間笑了笑, 又在他額頭上摸了摸：“這回真挺久?！?/br>
    小書呆子半夜開始發(fā)熱, 幸好有幾個跟他關系不錯的戰(zhàn)隊帶了隊醫(yī), 折騰了小半宿。

    他本來還擔心是傷口發(fā)炎，緊張得差點兒半夜帶人去醫(yī)院。隊醫(yī)仔細檢查了好幾輪，確認了就是簡單的換季著了涼，加上營養(yǎng)休息都不夠抵抗力不足。

    “居然還沒補夠?！?/br>
    林間給他后頭塞了個枕頭, 捏著他同桌的臉頰輕輕拽了拽：“怎么就喂不胖呢。”

    時亦對他這個窮苦老農(nóng)熱切盼豬出欄的語氣挺熟悉：“我再多吃點。”

    “好嘞?！绷珠g點頭，非常積極，“現(xiàn)在吃嗎？”

    “……”時亦把嘴重新牢牢閉上。

    林間沒忍住樂出來，松開了他同桌捏著手感居然也格外軟的臉：“先緩緩，得給你找點兒吃的，你都快睡一圈了?！?/br>
    時亦蹙了蹙眉，撐著胳膊坐起來。

    “小心?！绷珠g嚇了一跳，眼疾手快撈住了小僵尸，“睡一圈會解開什么封印嗎？”

    “不是有比賽嗎？”時亦在他懷里撐著坐起來，“明——今天白天……”

    林間松了口氣，把他同桌重新戳回床上：“我同桌對電子競技的了解不夠深刻?！?/br>
    時亦怔了怔。

    “電子競技，沒有白天?！绷珠g低頭看了看表，“今天預賽，隊伍滿編。”

    時亦剛醒，這么一晃就更頭暈，反應比平時慢了幾個拍，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林間樂出聲，沒接著努力湊打油詩：“到我還兩個小時呢?！?/br>
    小書呆子繃著嘴角，還非常嚴肅：“休息了嗎？”

    “這次真休息了?！绷珠g指指他身邊明顯躺了個人的另一半，“昨天晚上折騰了小半宿，確認了我同桌就是著涼發(fā)燒以后，我又有點體位性低血壓。”

    時亦有點兒擔心，蹙緊眉抬頭看他。

    林間挺嚴肅：“我聽見我同桌邀請我抱著他睡，躺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我內(nèi)心的聲音?！?/br>
    時亦：“……”

    小僵尸明顯松了口氣，整個人的精神勁兒跟著咻地沒了一小半，重新耷拉回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