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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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當初的來龍去脈,竇姨媽哭了好半晌,將白氏和陳紹夫婦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也虧審案時她不在場,否則恐怕得當場跟白氏撕打起來。等不及忌辰的日子,姨侄倆騎了馬,齊往郊外去掃墓。 青姈出門時帶了韓四和常嫂隨行,有他倆護送,自是無憂。 才過谷雨,春時將盡,天上陰沉沉的,在眾人登山時下起了細如牛毛的雨,沾衣欲濕。待掃墓后回城,那雨漸漸大起來,催得行人匆匆趕路。 青姈回到府里時,衣裳被淋得半濕。 徐嬤嬤催著她換了干凈衣衫,又去煮姜湯給她喝。院里滿目朦朧煙雨,枝葉被打得青翠欲滴,青姈喝完暖暖的姜湯,坐在窗邊發(fā)呆。徐嬤嬤知她有心事,也沒敢去打攪,只同夏嫂取了熏籠慢慢熏衣裳,將換下的衣衫洗凈熨平。 戴庭安進院時,入目唯有安謐。 廂房的窗扇半敞,隔著雨幕,她靠在窗畔,發(fā)髻松挽,一只手伸出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探向窗口的海棠樹枝,似在出神。他忽然想起來,今晨吃飯時,她曾提過一句,說要出城去給母親掃墓,他因魏鳴有急事稟報,沒陪她去。 看這神情,恐怕是掃墓后想念故去的親人了。 戴庭安的腳跨在門檻,有點進退兩難。 活了二十年,她沒有哄姑娘的經(jīng)驗,這事兒要換成魏鳴他們,過去拍個膀子就算安慰了,可青姈不行。他還記得在宿州時,她拿著母親遺物,默默蹲在雪地里的模樣。 不言不語地,讓人心疼。 戴庭安遲疑了下,收回跨進門檻的那只腳,轉(zhuǎn)身往周氏的猗竹居走。 院里夏嫂她們各自忙活,沒人留意他一閃而過的身影,直到半炷香的功夫后,庭中人影微晃,傘下的男人頎長挺拔,行走間掃動樹枝。雨中天光昏昧,他在廊下棄了傘,抬步進屋,渾身雨氣潮潤。 青姈匆忙回過神,想起身去迎他,那位已經(jīng)走了進來。 檀色長衫被斜雨浸潤得半濕,他行至案邊,仗著雙腿修長,懶散半坐上去,隨手拈了枚蜜餞塞進嘴里,“看書呢,還是出神?茶都涼了也沒人換?!?/br> “她們都忙,我忘添了。將軍換身衣裳吧?” 青姈說著話,就想繞過他去箱柜里取干凈衣裳,卻被戴庭安伸臂攔住。 她疑惑地抬眉,看到他似笑了笑,藏在背后的右臂伸出來,寬袖垂落,瞧著鼓鼓囊囊的。那里頭似裝著活物,蹬得衣袖微顫,他傾身靠近,朝她勾了勾手指。 青姈不知他要做什么,滿頭霧水地將兩只手伸出去。 戴庭安遂抬臂,揪著的衣袖松開,里面竄出一團雪白的毛茸茸的東西。那身影青姈當然認識,是周氏屋里養(yǎng)著的雪奴,被他藏在袖中悶了一路,竄到青姈懷里,死死揪著她衣裳,喵嗚叫了聲,抬爪去撓她胸口的盤扣,柔軟又乖巧。 青姈原本沉靜的心潭,霎時被化成一池溫熱的春水。 她下意識將小家伙抱緊,順著它溫軟的貓,抬眼時,盡是欣喜之色,“將軍怎么把它帶來了,是母親又要出門嗎?”感傷消弭殆盡,她的眸底有亮色浮起,似春光盈盈。 戴庭安忍不住笑了笑,“帶來給你玩。” 說著又瞥了雪奴一眼,“看著膽小,撓起人來倒挺狠。” 青姈神色微緊,“傷到將軍了嗎?”見他搖頭,遂輕笑道:“無緣無故被裝進袖里,它當然會害怕,可不能這樣欺負它。將軍衣裳都濕了,快換一身吧,我去拿碗姜湯來驅(qū)寒?!?/br> “不用?!贝魍グ矓[擺手,自去里間換了衣裳。 青姈抱著雪奴作伴,待傍晚雨停時,心緒也已好轉(zhuǎn)。 將雪奴送回猗竹居時,婆媳倆說了會兒話,周氏又叫出兩個丫鬟來,向青姈道:“庭安身邊的情形你知道,這陣子不好輕易添人,只是他自小摔打著粗糙慣了,你身邊卻不能沒人伺候。這兩人你先領回去用著,等往后處境好些了,再把你從前用的人帶進來?!?/br> 說著,又拍拍她手,靠近身旁溫聲笑道:“若用得順手就留著,不順手再找。” 這便是寬心的意思了。 青姈自然知道周氏這是好意,忙起身笑道:“母親費心找了她們,青姈感激還來不及呢。既是母親挑的,想必都很好,回去請常嫂帶著,院里也多個幫手?!闭f著面露赧然,低聲道:“做媳婦的疏忽,還勞煩母親費心,實在慚愧?!?/br> 周氏拍拍她手,“這事還是庭安提的,怕他的媳婦吃苦受委屈。” 語氣里藏幾分打趣,頗為親近。 青姈聽見“媳婦”兩個字,心里微微一跳,抬眸時恰對上婆母含笑的目光,意味深長。 回去的路上,青姈心里有點亂。 她確實沒想到戴庭安還會留意這些事。當初沖喜成婚前,他曾說得明白,娶她只是為應付訪客,過了難關后會送她出去——那是沒打算拿她當妻子的意思。 可如今周氏這樣說,是什么意思? 第35章 jian細 周氏送的那倆丫鬟都十五六歲,做事頗為利索。青姈原本打算問過戴庭安的意思再安置她們,誰知等到亥時過半也沒見他的蹤影。 她不由暗暗擔心。 戴庭安受傷后老侯爺告了半年的假,并無公務煩擾,如今深夜未歸,自是為了私事。 這座京城里龍盤虎踞,他端著懶散姿態(tài)從容行走,腳底下卻是湍急暗流、鋒銳刀尖。前世重傷將死、頃刻翻覆的情形她都還記著,如今他傷勢痊愈,暗里的殺伐爭斗從未停歇,怎不叫人懸心? 青姈獨坐燈下,腦海里翻來覆去盡是他的身影。只是從前她是為自身前途而惦記他,如今卻都是為他的前途。這其中的不同,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燈燭靜靜燃燒,蠟淚高堆,此刻的戴庭安站在燈下,神色冷肅。 原本他已回院里歇著了,誰知青姈去猗竹居沒多久,夏嫂便進了屋里,說魏鳴有急事要稟報,請他去一趟書房。到得那邊,才知道魏鳴派去盯梢朱嬤嬤的人遞來消息,是今日朱嬤嬤又鬼鬼祟祟去了恭王府,請示戴庭安的意思,是否動手拿下。 戴庭安問過詳細,得知這回盯梢派的是拔尖的好手,一切無虞,遂命魏鳴收網(wǎng)。 人很快就捉到了跟前,在靖遠侯府后巷的一處空宅里。 暮春天氣暖熱,這屋子坐南朝北,終年不見陽光,里頭陰森森的。 戴庭安穿著家常的鴉青長衫,玉冠下眉目冷沉。他的面前則是朱嬤嬤,錦緞衣裳包裹著略微肥胖的身軀,她出了恭王府沒多久便被人打昏帶到這里,醒來后渾身五花大綁,嚇得不輕,再瞧見戴庭安這張臉,面上血色早已褪得干凈。 而她的面前,則是私藏的冰涼刑具。 整整兩個時辰,戴庭安親自審問,將朱嬤嬤所知所見,問得清清楚楚。 回書房歇了一陣后,待清晨天明,他便孤身去了猗竹居。 周氏才剛起身,原等著青姈來問安,然后一道去老侯爺跟前瞧瞧,誰知青姈還沒露面,戴庭安卻披著清冽晨風大步而來。伺候周氏的仆婦丫鬟瞧見那沉厲神色,乖覺地退了出去,周氏頗詫異地瞧他,“大清早的,這是怎么了?” “昨晚審了朱嬤嬤?!贝魍グ矓Q眉,沉聲道:“果真是陳貴妃的意思?!?/br> 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的聽到這消息,周氏仍是面色微變。她扶著桌案緩了緩,低聲道:“年節(jié)里刺殺的事,她知情嗎?” “知情。是夫人安排她夫婦的,伯父未必清楚。” 戴家有侯爵之位,陳家卻有得寵的貴妃,陳氏是當家夫人,又時常跟宮里往來,想背著戴儒動手腳,也不是不可能。 周氏被風霜侵過的眉頭微微舒展,似乎松了口氣,輕聲道:“刺殺的事,若是你大伯也牽扯其中,著實麻煩。她既這般說,想來是陳氏鬼迷心竅,暗里指使,倒好辦些?!闭f著話,瞥了戴庭安一眼,母子心有靈犀。 周氏遂同他出了屋子,跟貼身仆婦囑咐了幾句,說她要跟戴庭安去老侯爺處,有要事商議。若待會少夫人來問安,請她自回鐵山堂,不必再去老侯爺處。 仆婦躬身應命。 …… 靖遠侯爺?shù)撵o遠堂里倒是很清凈。 老人家上了年紀,起得頗早,這會兒已活動完了筋骨,正用早飯。見戴庭安母子早早過來,頗為詫異,進廳聽了周氏的稟報,意似不信,“她當真跟陳貴妃暗里通氣?” “是庭安親自審問的,確信無疑?!?/br> 老侯爺遂看向戴庭安,便見他巋然而立,拱手道:“先前孫兒遇刺時,就曾跟祖父說過,此事大有蹊蹺。肅王的居心叵測自不必說,當時孫兒躲去別苑,卻險些遭人暗算,定是有內(nèi)鬼。之后順蔓摸瓜,便查到了朱嬤嬤頭上。” 那朱嬤嬤是陳氏的陪嫁,老侯爺自然知道。 自戴毅戰(zhàn)死后,老侯爺有意遠離紛爭,三令五申不許戴儒摻和肅王跟恭王之爭,哪料侯府瞧著風平浪靜,竟還是鬧出這樣的事來? 震驚之下身子骨有些不支,他緩緩坐入椅中,擰眉沉思。 周氏端然行禮,緩聲道:“這事牽扯到長房,媳婦不敢擅作主張,特來請示父親的意思。據(jù)她招認,暗里跟宮廷傳統(tǒng)的事是背著主子,先前攪渾水刺殺庭安,也是大嫂的指使——雖說她背棄主子,可能出言誣陷,但媳婦聽得出來,大哥是被蒙在鼓里的?!?/br> 這多少寬慰了靖遠侯爺。 他緩緩起身,往東院的方向瞧了一眼,沉聲道:“老二死在沙場,他不至于那么糊涂。那賤奴在哪里,我親自審問?!?/br> “就在府外的空宅,我去帶來?!?/br> 戴庭安面色清冷,朝老侯爺拱了拱手,很快將朱嬤嬤提來。 朱嬤嬤原就不是受過訓練的細作,仗著身份之便暗里行事,嘴巴卻不是鐵鑄銅打的,連夜的逼問審訊后已然招得干干凈凈,到了老侯爺跟前,也沒敢有半點隱瞞。 靖遠候爺聽罷,勃然大怒,當即命人去請戴儒和陳氏。 陳氏匆匆趕到靜遠堂時,滿頭霧水。 同為兒媳,比起溫柔從容、陪戴毅熬過邊地風霜后得侯爺賞識的周氏,陳氏雖握著中饋大權(quán),在老侯爺跟前卻并無殊遇。府里的事,老侯爺若有吩咐,多是召戴儒過去,哪怕偶爾涉及內(nèi)宅,也是讓戴儒跟她商議,從未這般急吼吼地召過她。 陳氏沒頭緒,因昨晚朱嬤嬤一夜未歸,更是懸心不已。 進了靜遠堂的廳里,就見老侯爺沉著臉端坐在上,二房的周氏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下首,戴庭安亦束手站在那里,清冷的雙眸瞥過來,全無慣常的客氣。陳氏心里突突亂跳,忙賠笑行禮道:“侯爺召媳婦過來,可是有吩咐?” 老侯爺點點頭,卻沒說話。 倒是周氏輕聲道:“父親已命人請大哥回府,嫂子稍安勿躁。” 過后廳里就沒了動靜。 伺候茶水的仆婦都被屏退到院外,暖廳內(nèi)外空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那三位肅容沉默,陳氏趕緊將笑容收了,也不敢坐,斂袖站在那里,窺著幾位的神色,瞧著外頭日影,漸漸地焦灼起來,想起蹊蹺消失的朱嬤嬤,掌心汗膩,卻不敢流露。 兩炷香的功夫后,戴儒才匆匆趕來。 他的管錐不低,被靖遠候親自派人到衙署急請回府,這種事少之又少,上回這樣,還是戴毅戰(zhàn)死的消息傳回京時,他被匆匆召回,到府里便聞噩耗。如今急召回府,戴儒整顆心都懸著,顧不上身居高位的端方之態(tài),進了府幾乎是小跑過來,氣息不勻,“父親急召,可是有急事?” “嗯。”老侯爺點點頭,徑直道:“咱們府里,出了個jian細?!?/br> 這話拋得直白,陳氏心頭微跳,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臉色,而后掃向下首——周氏和戴庭安母子神色肅然如舊,不見半點波動,顯然是早已知道這件事了。 甚至,今日這場合,很可能是他倆攛掇而成。 陳氏不由想起了消失的朱嬤嬤。 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襲來,她迅速垂眸,強自鎮(zhèn)定,大氣都沒敢出。 倒是戴儒,聽了這話后,神情稍稍緩和。 他原本還以是兒子出了事,而今看來,不是他預想的最壞的事,可以稍稍安心。不過有戴毅被皇帝算計著戰(zhàn)死沙場的前車之鑒在,出jian細也不是小事,遂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抬步上前道:“父親急召兒子回來,必定是事關重大,究竟怎么回事?” 靖遠候瞥了他一眼,聲音拔高,“把人帶進來?!?/br> 里間腳步聲輕響,魏鳴和韓四拎著朱嬤嬤過來,丟在地上。 廳里都是侯府當家執(zhí)事之人,他們也不敢逗留,拱手行禮后便悄然退出暖廳,徑直到院外候命。 待廳中重歸寂靜,戴庭安抬步,走向縮在地上的微胖身軀。 原本的錦衣被換成了粗布,發(fā)髻已然拆得散亂,朱嬤嬤盡力掙扎著避過陳氏夫婦的目光,將腦袋埋在胸前。一只黑靴伸到跟前,挑住她的下顎,而后,憔悴慘白的臉被抬起來,迫得她扭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