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宋妍第一個被帶到的,她如今不住宮里頭,空頂著賢妃的名號被皇帝送去了廟里頭清修。 “你去后頭歇著,去吧?!被实勖畹?,伸手抹去淚痕。 宋妍進到御書房,見到的是皇帝神色冷清地坐在木塌之上等她。 “皇上找臣妾來所為何事?”她真真恨透了他,原以為算計了所有人,后位就是她的了,然而僅僅是因為她說知曉慕長安逃走的事情,復位之后,他就將她送去了廟里! 皇帝手掌貼著茶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眼神透出的殺意還是叫宋妍心驚。 “你再將三年前,慕長安臨走時的情形說一遍?!?/br> 又是因為那個女人!她都已經(jīng)死透了!還想著她!袖下的手握緊了,長長的指甲幾乎嵌進rou里去。 “當日,謹嬪說留了那封信給皇上,托我將半塊玉佩古交給皇上,說不與你結盟了,小桃子她也不要了,叫您忘了她?!?/br> “她那封信是上寫的是什么?”皇帝突然發(fā)問,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說了與君長訣,勿、”宋妍說了半句立馬住口,她慌了神了,差點露出馬腳來。 “你看了那封信?”皇帝追問。 “沒、臣妾沒有?!彼五プ∽约旱囊聰[,“猜想該是這幾句?!?/br> “信上倒是沒在這句,卻說你掌管后宮之時,苛待宮人不說,還貪了不少銀子?” “胡說八道!信上根本沒有寫這幾句!”宋妍一聽,立即反駁。皇帝為何要說謊?她哪里做錯了什么了嗎?還是他想借此發(fā)落宋家? 皇帝緩緩徐行,她卻已經(jīng)自亂了陣腳。 “你知道欺君罔上,是何罪名?你的父兄,你們宋家的后輩,皆會因為你的這點過錯,永世都翻不了身?!被实壅Z氣平緩,聽似在規(guī)勸。 這一字一句不咸不淡,卻叫宋妍聽得心頭愈加慌亂不止,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人已經(jīng)死了,就算他發(fā)現(xiàn)什么還能叫她起死回生不成。 御書房里,恢復了一室寂靜。 “想清楚,招了吧?!被实塾值馈?/br> 宋妍沒有站穩(wěn),扶住一邊的木椅把手,驟然抬頭,皇帝看向她眼神里盡是殺意, 他果然、知曉了。 “皇上南巡回來了?”福德躬身進書房?!罢僖娕?,只要派人來告訴一聲便可,何必差林大人來?!?/br> 等見到癱坐在地上的宋妍之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沉了下去,連忙跪下。 皇帝將視線移動到福德身上,跟了他多年的奴才,說反戈就反戈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狗奴才,伙同宋妍一道騙了他。 蹙眉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朕待你不薄?!?/br> 心里頭有鬼的人,光是這點沉默就已嚇得他們魂飛魄散。 此時,王雪瀾也已經(jīng)被請到了,行了禮,不知皇帝為何會連夜召見她。 “你說,你生子那天,謹嬪出現(xiàn)過嗎?發(fā)生了何怪事沒有?” 王雪瀾看著書房內(nèi)的情形,一臉茫然,生子那天?是有些奇怪的......可是她連楊正都沒說過。 “那日我......未見過謹嬪娘娘?!蓖跹懙馈?/br> 宋妍知道皇帝只是心里頭懷疑,其實并無任何證據(jù)的,聽王雪瀾說了這一句,也稍許鎮(zhèn)定下來。 “因為謹嬪娘娘根本沒來過我床榻邊,我卻隱約聽見她在外屋說話了?!彼褪锹犚娏?,賢妃說謹嬪在她生產(chǎn)之前就已經(jīng)走了,可她確定自己聽見。 “還有......” “你但說無妨?!?/br> “有那么一會兒,產(chǎn)婆丫頭們突然全出去了......只留我一人......任憑我怎么呼救,他們就是不理我?!蓖跹懴肫疬@事,依舊后怕,她只當自己沒救了,拼命喊人,卻無人回應她,真真絕望。 皇帝聽到這里,手掌下涼透了的茶杯幾乎被他捏碎,“賢妃,你來說說,這是為何?” 宋妍此時真正確認,他全部都知曉了,這是秋后算賬。他何來的證據(jù)?當年那些被她買通的下人,她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處理掉了,若是說還有誰知曉此事,那么只有福德了。 而福德,也是照著她這么想的。 “你先出去吧?!被实鄣馈?/br> 王雪瀾還是不知發(fā)生何事,行了禮以后退了出去,門口的守衛(wèi)又立即將書房大門關的嚴嚴實實。 “你們哪個先招?朕可從輕發(fā)落?!?/br> 一聽這話,福德知道自己還有救。 “奴才知道!是賢妃娘娘!”事到如今,將事情全部推給賢妃就是了! 他一五一十將當日的情形吐露了個干凈,這些年他不說,只因被賢妃威脅了而已,對,全是賢妃的錯。 宋妍全程都未辯駁,只冷眼看著皇帝。福德這個蠢奴才,還真信了他們這位皇帝所說的從輕發(fā)落? 皇帝聽完了,平靜地問,“朕只是想知道,誰給謹嬪遞的筆墨?” 福德本以為這番說辭已經(jīng)將自己摘了個干凈。沒想道皇帝一句話便再一次令他慌了神。 “是當日房中的侍衛(wèi)!” “哦?那侍衛(wèi)怎么同朕說是你遞的?” “侍衛(wèi)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同皇上你說這些,皇上你不要被有心之人蒙騙了!” 福德還在掙扎著。宋妍卻已經(jīng)看穿了一切,皇帝不是在質問,他游刃有余地逗弄著垂死之人,看他們驚慌失措,漏洞百出,以此泄憤罷了。 福德說了這么多,終究還是把自己繞了進去。 “來人,拖出去,三日后杖斃了吧?!被实鄄幌朐俾?。讓這奴才多活三日,便是從輕發(fā)落,往重了去,他想將這奴才凌遲處死了。 福德連忙求饒,頭磕出了血,卻依舊說自己是無辜的被冤枉了的,他真的一朝想錯,是宋妍答應了他后半生的富貴,他才站在她這一邊的,等到后悔,為時已晚。 福德求饒的聲音越來越遠,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三人,慕長安靜靜坐在屏風后頭,似曾相識的局面。 宋妍沒再跪著了,事到如今,她也不用再跪著?!拔腋赣H為了皇帝復位,領群臣彈劾榮王,才有了你今日,皇上就這么對我?” “宋家?在朕同榮王之間多年搖擺不定,如今倒是被你說成了忠臣!” “那他們慕家呢?慕長清帶頭造反!慕家全家包庇,為何慕長安死了還能追封為后。一個死人!你年年命人祭拜她!我!”宋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聲嘶力竭,“是我扛起了管理六宮之責,后位本該是我的!看看現(xiàn)在我得到了什么?為什么就是這么不公平!” “朕不會讓一個手上沾了那么多條人命的女人當皇后。”皇帝道。他的心,如被刀割似的,害了慕長安的人,不止是福德、宋妍,其中也包括了自己,那段時日太過混亂,得知她離開,他昏了頭,但凡他那時清醒一些,也不會是今天的局面,她不會吃那么多苦。 宋妍笑了,“皇上你自己殺人無數(shù),卻反過來質問我?臣妾,這是跟著您學的?!?/br> 既然都說開了,皇帝的心倒是沉下來了,“朕從未濫殺一無辜之人。許家誣陷王家,害得王家被滅了滿門,朕登基之后,搜羅證據(jù),找齊了他們誣陷和造反的罪證才動手,并未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既然是學朕的,敢說自己從未因私欲而害一人?” “我、我沒有!” ...... “出來吧?!被实蹖χ溜L后頭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 我:我寫得太細膩太好了吧 !感動到落淚! 讀者:這貨在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3章 “好久不見。”慕長安站在屏風邊上,看著宋妍平靜道。 剛進雨和塔的第一年,她想著若是能出去,一定要將宋妍千刀萬剮,可如今真的出來了,旁人遞刀,自己也是下不了手的,并非因為什么慈悲心腸,而是真就惡心透了,就連此刻與她站在同一間屋子里,都覺得有辱身份。 宋妍睜大了雙眼,扶著邊上的木桌才勉強支撐住了自己,“你沒有死?!”慕長安她好大的命,被送去雨和塔那種地方居然還能活出來。 是皇帝南巡找到她了??真如自己方才所料,皇帝早就知曉了一切。宋妍的眼神里夾雜著恐懼和驚詫,“你竟然沒有死?!” 不止沒有死,眼前的人衣著光鮮,容顏褪去稚氣,美得隱隱有出塵脫俗之姿。她只恨自己當年沒有一刀...... “你是否在后悔當年沒有立即殺了我?”慕長安道。 心思被看穿了,宋妍立即避開了她的眼神。 “賢妃娘娘,你驚訝于我還活著,我倒是十分意外,你這般機關算盡,掃清了絆腳石,終究還是沒當上皇后。” 慕長安這幾年也不是毫無長進,對待仇人,比起歇斯底里地報復,三言兩語直擊要害才能令她最痛。 宋妍勉強站住,慕長安卻一步一步地朝著她走過來,就如同半夜來索命的冤魂一般,當年將人扔進雨和塔時,感覺就像將一個麻煩的人扔進了焚化爐,管它恩恩怨怨,誰對誰不起,真的一身的松快。 誰能想到此生還能再次相見? 宋妍小退了幾步才抬頭正視她,驚訝與恐懼令她顫抖得不行,“你別過來!” 慕長安有意要嚇她,“我只站在你面前,就已經(jīng)怕成了這樣?” 宋妍干咽了一下,“你是如何逃出來的?”三年了,本應該化為化為黃土的人卻這么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誰說我逃出來了?”慕長安的聲音波瀾不驚,“雨和塔是什么地方,每日,送進來的是活人,出去的只能是尸體。最終留在里頭的,盡是怨魂,成千上萬?!?/br> 宋妍伸手捂住了嘴,怨魂?三年之中,她不是沒有夢見過慕長安,此時眼前的不是人,更像是前來索命的惡鬼。 “你別過來!”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宋妍看向皇帝求饒,可是靠坐在主位之上的皇帝無動于衷,眼底一片冰冷,令人覺得比起慕長安,他更像是要立即將她千刀萬剮之人。 再無任何轉圜余地,她只能轉向慕長安跪下,微微冷靜下來之后,想到了宋家,叔伯父兄都在朝為官,若是因她而連坐了,那宋家這些年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就徹底完了,“是我害的你,可若我真的要你死,何不一刀殺了你?” 慕長安覺著自己早就看透了宋妍,“照你說,我還要感謝將我關進雨和塔?你不直接殺我,只是為了讓我一點一點被折磨致死罷了。你這個人,總是這樣,每一次害人的理由都如此冠冕堂皇。說別人擋了你的路,說自己為了宋家迫不得已,說只是想要后位,每一次都是。難道別人就該死嗎?” “我、”宋妍張口無言。 “可笑的是,即使如此,你還是沒得到自己想要的?!?/br> 一層層偽裝被活活撕了下來,宋妍再無可辯駁。 她原本沒想要慕長安死的,是皇帝對這個賤人的寵愛令自己失了智。兩人同等的家世,容貌,地位,處境,憑什么慕長安就能輕而易舉得到她一直苦苦算計的一切呢。 可如今她再無話可說,勝王敗寇,她輸了。 屋子外頭,毒酒已經(jīng)備好,明泰端在手里頭,他不知屋子里頭發(fā)生了何事情,也不知這酒要給誰喝。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書房里頭皇帝喊了一聲,他立即才恭恭敬敬地進去。一向高高在上的賢妃正在磕頭求饒,嘴里念著求皇帝放過宋家。 “叫侍衛(wèi)進來,將她拖出去杖斃。”皇帝沉聲命令道。原來不是要毒酒的,明泰趕緊去門口叫侍衛(wèi)來。 “等等?!蹦介L安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