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他手腕一抖,只拇、食、中三指執(zhí)劍,那重達兩斤六兩的長劍,竟然如同蝴蝶一般在指尖輕巧地轉(zhuǎn)了一個花,下一瞬,長刀抵在了方尚清的腰腹之間,而劍鋒,也如同蝴蝶一樣,輕巧地落在了冉蒼的脖頸處。 刀所觸碰之處衣衫俱裂。 劍所停駐之處血痕宛然。 一用力,便是開膛破肚。 一用力,便是血如泉涌。 風(fēng)煙俱止,喧嘩聲止,連呼吸聲都要一并止住。 平手? 就在眾人大氣不敢喘一口之時,方尚清突然一笑,竟然就全然不顧腰腹之間的刀刃,將劍鋒向著冉蒼脖頸壓了下去! 瘋了! 求生本能讓冉蒼下意識地抽刀躲避,然而就在刀離開的一剎那,他心里一沉。 錯了! 方尚清欺身而上,左臂抬肘狠狠撞上,右手接著一沖之力將長劍再度握回了掌心! “噗——!” 一口鮮血噴出,打濕了擋風(fēng)簾,純粹的黑色變得怪異起來。 冉蒼眼前一陣漆黑,正欲提刀再戰(zhàn),頸間一涼,方尚清一身白衣,執(zhí)劍而立,那劍尖,就點在他的咽喉處。 方尚清淡淡一笑。 “見笑了。” …… “啊啊?。〈髱熜謬?biāo)牢伊耍。?!”自冉蒼一上臺就沒開口的百骨知松了一口氣,想著剛剛險象環(huán)生的打斗,哆哆嗦嗦地把糕點往嘴里送。 “像什么樣子!這種程度你就嚇?biāo)懒耍阍趺凑乒苈狅L(fēng)樓的!”洛書拍了百骨知的腦袋一下,百骨知順勢蹭上來,“這又不是別人,是大師兄嘛。” 洛書摸摸百骨知的狗頭,看見周圍幾人,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小清清,他底牌都沒用出來,你們緊張什么?” 帶著白澤面具的蘭追溫和地笑了笑,問道:“大師兄那個空門是故意賣給冉蒼的嗎?” 洛書點點頭,道:“你們大師兄呢,其實在后期是全面壓著冉蒼打,那個空門是賣出來引冉蒼的底牌用的,那把長劍也沒有長到收不回來,小清清的筋骨還是挺軟的,打了一路一直在放水,你們與其心疼他消耗體力累著了,還不如心疼他一路想著怎么放水引冉蒼使《九龍訣》累著了?!?/br> 寧恒看著洛書悠閑自適地捏了塊糕點送進口中,挑了挑眉,笑問:“那洛兄倒是不擔(dān)心尚清嘍?” 洛書瀟灑地揮揮手:“擔(dān)心什么?!?/br> 寧恒摸了摸下巴,歪頭笑道:“既然不擔(dān)心,那杯子怎么碎了呢?” 洛書一愣,向著桌子看去,那只白底藍花的瓷茶杯發(fā)出了“咔”的一聲輕響,道道裂紋自杯底一路向上,最終“砰”地一聲,空余碎片。 還保持著揮手姿勢的洛書:……好他清的尷尬。 寧恒不知想起了什么,溫柔的眉眼中劃過一絲痛苦,然后又被很好地掩藏。 為什么碎了?不過是因為關(guān)心則亂。 …… “關(guān)心則亂?”莫問只語氣平平地問了四個字,臉上卻劃過了“你莫不是在逗我”“小心別讓教主聽見”“他們不打架就算了還關(guān)心”“我看是你亂了”如此諸類的神色,看得何知想打人。 “教主既然能為了方……盟主,讓我去肅清謠言,那就能為了方……盟主,把茶水撒一身?!?/br> “逃跑?!蹦獑栆琅f只蹦了兩個字。 “雖然教主經(jīng)常偷偷溜出去,但是現(xiàn)在不太可能?!?/br> “高估。” “我沒有高估教主。咱們教主雖然經(jīng)常往外跑,雖然經(jīng)常把文件交給咱們處理,雖然經(jīng)常找方盟主打架,雖、雖……” “一……” “總之!教主和方盟主是同門兄弟,相互關(guān)心也是很正常的,教主沒有中毒中蠱,就是灑了自己一身水,你就別多想了?!?/br> “一……” “好了好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這種小事上,你注意到教主往哪里走了嗎?怎么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衣服?!蹦獑柮鏌o表情,“教主讓你把衣服拿過去?!?/br> “……” “……” 在角落等半天涼颼颼的曲青邪:……本座的衣服呢?! 作者有話要說: 曲青邪:扣月錢,扣光:) 第163章 方尚清的這一戰(zhàn),若流風(fēng)破云,若雷霆驚世,白衣黑發(fā),執(zhí)劍而立,笑意淡淡,讓未曾見過當(dāng)年一人一劍殺出層層邪道孽怪少俠之首方尚清的小輩,徹底沉淪。 這哪里是與世無爭、歲月靜好,分明是劍在匣中,欲敵則發(fā)。 風(fēng)動長發(fā),動衣襟,動人心,唯獨那執(zhí)劍的手不動不搖,如磐石佇立。他一身說不出的意氣瀟灑,不必穿過重重時光,就能看見當(dāng)年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白衣少俠。 何等灑然。 冉蒼看著方尚清的臉,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他的籌劃,他的計策,他想了千萬遍的今日,怎么就栽到了一個小崽子身上! 阿恒不原諒他,不就是因為這武林盟主的位置,既然他喜歡,與其讓阿恒埋怨他,不如這盟主就讓他來做!阿恒不是愿意為了武林拋下他嗎?那他就統(tǒng)一朝廷武林,他的阿恒就會永遠在他身邊。 冉蒼那一剎那雙目赤紅,如同瘋魔,眼中的偏執(zhí)與瘋狂幾乎要遮掩不住,但是下一瞬又重新清明起來——不,不是清明。那是被掩回了原本的所在,只等地動山搖,破水而出。 他的聲音冷靜而自持,語氣淡淡,好像方才對方尚清步步緊逼的人不是他一般。 “方盟主,佩服?!?/br> 方尚清笑了笑,只是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劍。 既然已經(jīng)知道外有五萬大軍虎視眈眈,又怎么能不提防他的魚死網(wǎng)破。 冉蒼感受著脖頸上傳來的陣陣涼意,那劍尖離著咽喉也不過是毫絲的差距,見方尚清還不動作,不由得暗暗皺眉。 “下毒?” 方尚清的聲音很輕,宛若微風(fēng)拂過,了無痕跡,卻聽得冉蒼心底一沉。他沉默一瞬,也低聲回復(fù),言語之中帶著冷冷的嘲諷之意。 “什么下毒?” 這是要不認了? 方尚清看他一眼,笑了笑,將劍收回,在收的時候那劍與肌膚之間相隔的一絲空隙也被填滿,冰冷的寒氣刺地他筋骨一寒,微微刺痛。 臺下的子車籌彎了彎眼睛,合上了腰間的蠱皿。 冉蒼為方尚清突兀的收劍動作一愣,回過神來沉著臉暗暗運轉(zhuǎn)內(nèi)勁,但是并未發(fā)現(xiàn)體內(nèi)有什么異樣。 怎么可能?他既然已經(jīng)知道他下了毒,怎么可能會這么利落地放手? 冉蒼本就生性多疑,否則也不會將寧恒囚禁五十年不見天日,現(xiàn)下這念頭一升,頓時警鈴大作,疑神疑鬼起來。 方尚清看了一眼冉蒼脖頸處細小的、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搖頭笑了笑,拱手。 “請?!?/br> 冉蒼沉著臉下了擂臺,衣襟破碎,脖頸見血,擋風(fēng)簾被削去了一半,另外的一半還染上了點點血跡,一身狼狽,反觀方尚清,雖然腰腹處衣衫被割裂,但是白衣出塵,哪怕冉蒼噴出一口鮮血,也不曾沾染他半點,從容而帶笑,長劍在手,豪情頓生。臺下人看得心旌搖曳,不知是誰放聲而高喊——“盟主高絕,五湖迎瞻!” “盟主高絕,五湖迎瞻!” “盟主高絕,五湖迎瞻?。 ?/br> “盟主高絕——五湖迎瞻——?。。 ?/br> 一聲勝過一聲,一呼高過一呼,直到群山齊唱,萬鳥飛絕! 洛書一邊喊著,聽著幾乎要將耳朵震聾的聲聲高呼,在心里一下子笑了出來。 【哎哎小八,我怎么覺得這么像東方教主的“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二零八八面無表情地舉著手隨著喊著,看向洛書的時候卻下意識地柔和了眉眼,【像嗎?】 洛書不答話,笑意盈盈地隨著眾人喊著,目光中是滿滿的自豪與欣慰。 真好。 …… 只是聽著高呼震耳欲聾,冉蒼的臉如同滴墨。 他憑什么?自己才是這一國之君!不管是這穹國還是武林,都應(yīng)該盡數(shù)臣服與他腳下!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讓武林有機會成長起來,若是早早斬草除根,那阿恒哪會從他身邊逃出去,還有那幽冥令……又有誰會與他爭奪! 一道黑影如鬼影般突兀地出現(xiàn),俯身耳語,“圣上,計劃依舊否?” 冉蒼沉聲,“照舊!” …… 眾人近乎狂熱的呼喊讓方尚清費了好大力氣才平復(fù)下來,放馬江湖幾人對酒可與這陣勢全然不同,哪怕在剛剛上位時也未曾受到過如此露骨的崇拜宣言,方尚清被一聲聲喊地臉都紅了,偏偏還要做出一副沉穩(wěn)樣子,看得眾多女俠心口直跳。 洛書發(fā)愁地摸摸頭發(fā),這大徒弟太招眼也是幸福的煩惱,江湖上行走的女俠大多都是敢愛敢恨的豪爽性子,看今天這一出,不知道小清清入了多少人的眼,要是先前他還高興地很,但是現(xiàn)在小清清都和二青在一起了,這就…… 偏偏現(xiàn)在這情況兩人的事情又不能公開,就是兩人的親信知道他倆是同門時,都差點把屋頂捅下來,要是把兩人的事說出去…… 洛書從來沒有覺得完成和諧江湖的任務(wù)是如此迫在眉睫。 他門下的這群小家伙身份各異,正道邪道、江湖朝廷、中立偏倚……若爆出來是同門兄弟,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明明師門和諧兄弟相認,卻還不能公之于眾,甚至在大眾眼中,這幾人彼此是勢不兩立的仇敵,日子過得這么凄苦的,除了他洛書門下想來也沒誰了。 洛書想到這里,難過地嘆了口氣。 和諧尚未成功,洛書仍需努力。 …… 方尚清摸摸臉頰,仍然在發(fā)燙,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地搖著頭打開房門,一抬頭又看見了某個熟悉的人影,笑容當(dāng)即僵在了臉上。 這人是熟悉的,每天來他小憩出蹭吃蹭喝,這衣服是熟悉的,正像他買了不久的一身,可是這人和衣服結(jié)合在一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