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士兵是原來懷城的守軍,但這些日子跟幽靈軍混熟了,也知道他們鬼王名叫衛(wèi)梟,是大梁戰(zhàn)神衛(wèi)鴻之子,他舅舅那不就是姜國攝政王左執(zhí)。 士兵趕緊讓開城門,又派出一人去州府稟報。 左朗與士兵們寒暄幾句,轉身走回一架豪華馬車旁,輕聲與馬車里的人說話。 “主子,少主一會兒就來接您了?!?/br> 馬車里傳出一聲輕哼,顯然那聲音的主人不怎么滿意。這時,一聲悠長軟綿的哈欠聲響起,車里淅淅索索一陣,左朗抬頭,就見一只纖細白嫩的手臂伸出來,暴躁地掀開了簾子。 “怎么還不到啊,朕困了?!?/br> 姜國小皇帝左云歌出來耍橫不過片刻,就被攝政王撈回馬車里。 左執(zhí)神情陰鷙道:“坐好。” 小皇帝癟了癟嘴,滿臉委屈,撒嬌的抻長聲調(diào):“皇叔——” 左執(zhí)抬起陰翳的眼,聲音幽冷:“怎么,你還有力氣?” 左云歌眼睫輕顫,乖巧縮在角落里成了一個小團。 衛(wèi)梟來時,也看見了那一字排開的三十門火炮,他上前打馬繞著火炮轉了一圈,策馬到馬車旁,踢了一腳馬車。 “你什么意思?” 車簾被左執(zhí)撩開一條縫,左云歌好奇的在角落里張望,是誰敢對陰沉狠辣殺人如麻的姜國攝政王如此無禮! 結果見到衛(wèi)梟,她先怔了怔,他和左執(zhí)長得好像,尤其是那身陰冷肅殺的氣勢,活脫脫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左執(zhí)的態(tài)度罕見的溫和,對馬車外的黑衣男子說:“給你的新婚賀禮?!?/br> 左朗在一旁插嘴:“王爺準備了兩年,才造出這三十門火炮,為了運它們,差點誤了少主的婚期?!?/br> “多嘴?!瘪R車里的男人陰沉的打斷他,“梟兒,走吧?!?/br> 衛(wèi)梟帶著姜國一行人并三十門火炮一起進城,引來了城中百姓的好奇圍觀,他們到了州府衙門門口,左執(zhí)下車,人群里有人止不住驚呼:“太像了?!?/br> 左執(zhí)回身從馬車里牽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那少年到了衛(wèi)梟近前,有些靦腆地問:“你成親???你娘子漂不漂亮?。俊?/br> 衛(wèi)梟目光微涼,直接繞開他進了州府衙門。 左云歌小聲嘟囔:“兩個都一樣的愛擺臭臉,果然是親外甥啊。” 第69章 懷城州府來了一群姜國勇士,顯得格外熱鬧,更別提那讓百姓們震驚不已的三十門火炮,羅悠寧聽見府里的下人議論,有心想去看,被姚氏看破了想法,數(shù)落一通。 “都快成親了,你不許再去見衛(wèi)梟,聽見沒有?!?/br> 婚期臨近,未婚男女不宜見面,羅悠寧當然不敢反抗她娘,只得悄悄派了念春出去打聽,不曾想,一入夜,衛(wèi)梟就安排了衛(wèi)義來接她。 “姑娘,走吧,君上知道你想看火炮,特地讓屬下來接你的。” 衛(wèi)義看著從羅府后門偷偷溜出來的羅悠寧,擠眉弄眼說道。 羅悠寧騎上馬與他一起到了州府衙門,衙門后院里,衛(wèi)梟身形融入夜色,一雙鋒銳的鷹眸在黑夜中格外冷肅,與他對上視線的羅悠寧暗暗心悸,只覺得脫離了少年氣的衛(wèi)梟,越發(fā)好看了,他原就是金陵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何況蛻變后的他,比起從前更加沉穩(wěn)深不可測。 “阿寧?!蹦腥说统恋穆曇糇屗亓松?,幸好天黑了,不然她臉上的緋紅就藏不住了。 羅悠寧走過來假裝去看火炮,時不時不懂裝懂的摸一摸,衛(wèi)梟覺得好笑,問道:“要不要試一試?” 羅悠寧趕緊擺手,這玩意能怎么試,大晚上的姚氏好不容易睡了,炮聲把她弄醒了,明日還不是自己被她念上一天。 兩人在鋪了層墊子的臺階上坐下,衛(wèi)梟突然握上她有些發(fā)涼的手,道:“委屈我的阿寧了?!?/br> 羅悠寧向來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他是覺得讓她在州府衙門與他拜堂成親,會讓她受委屈。 “不啊,我覺得這里很好?!敝灰l(wèi)梟在她身邊,他們還能在一起,那么在哪里都沒分別。 兩人的手握的緊緊地,衛(wèi)梟湊近,微涼的唇印上羅悠寧的額頭、眼睛,珍之重之地把她的手放在心口,羅悠寧摸到一個凸起的東西,像是項鏈,她想起了什么,扒開衛(wèi)梟的衣襟,從里面拿出一枚平安鎖,曾經(jīng)在晉王府的小院里,她親手給他戴上的。 “你,一直帶在身邊嗎?”她眼睛開始泛酸,說話也漸漸帶上鼻音。 衛(wèi)梟點頭,把平安鎖又塞回去,望著夜空怔忡說道:“若是沒有它,我早在兩年前就熬不過去了?!?/br> 這兩年,他想起她時,心中劇痛,卻必須忍著不能見她,原來的懷城知州是謝奕的人,她們一家一直處于謝奕的監(jiān)視之下。 衛(wèi)梟兩年來踏平了一座座大梁的城池,終于到了懷城,可重逢那一日,他卻動搖了,他想的是,前路如此艱險,究竟該不該將她拉進來,與他一同處于亂世洪流之中。 他能承受起萬箭穿胸,卻唯獨不能聽她說一句,后悔,委屈,若真有那一日,只怕他真會瘋,會做出許多可怕的事,甚至把自己最陰暗的那一面剖給她看。 然而就算有再多的猶豫,意識到他的阿寧很可能不再屬于他,衛(wèi)梟還是做了決定,因為窮極一生,他也放不開她。 “等我們成親后,要去一趟黑水城看我jiejie?!绷_悠寧小聲的抽著鼻子說道。 衛(wèi)梟笑著應了:“好,聽你的?!?/br> 兩人這般閑適安寧的氣氛沒能維持多久,孟良臣找過來時一臉歉意,“君上,關于洛城防疫,還有些事要您定奪?!?/br> 衛(wèi)梟摸了摸她的長發(fā),“我叫衛(wèi)義送你回去?” “不用,我再待一會兒?!?/br> 她不肯,衛(wèi)梟只得作罷,與孟良臣去議事了。 羅悠寧又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準備自己回去,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知多久的姜國攝政王左執(zhí)。 他身上有一股縈繞不散的陰郁之氣,看人的眼神也透著冷漠和陰沉。 羅悠寧有些驚訝,而后淡淡一笑,道:“攝政王找我有事?” 他們沒怎么見過面,但皇宮里第一次見,左執(zhí)就知道這個女子是衛(wèi)梟很在乎的人,在乎到愿意拿命去換。 “你很聰明。”他面無表情的稱贊。 羅悠寧并沒當真,道:“不敢當。” 左執(zhí)忽然朝她走來,高大的陰影遮住她,看著女子面不改色絲毫無懼的臉,他真心地贊了一句:“梟兒眼光不錯?!?/br> 兩人之間的氛圍總算沒那么僵硬,羅悠寧料定左執(zhí)來找她必定是想說什么,且還是與衛(wèi)梟有關的,面上不由浮上一抹擔憂。 “衛(wèi)梟他怎么了?” 左執(zhí)抬手撫了撫微皺的衣袖,問:“你看不出來嗎?他變了很多?!?/br> 羅悠寧不解:“我以為人都會變的,何況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br> 左執(zhí)搖頭:“不是那種意義上的變?!彼蝗粏査骸澳阌X得衛(wèi)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br> “強大,看似冷漠其實有著一顆干凈溫暖的心腸,憐惜孤弱,是個很好的人?!?/br> 左執(zhí)聽了她的話并沒有高興,反而眉峰皺得更緊。 “難道我說錯了?” “不,你見過他的本質,所以你覺得這個人最內(nèi)里的東西不會變,是嗎?” 羅悠寧點頭,從懷城遇見后,衛(wèi)梟或許看起來比從前要冷漠陰沉一些,可他經(jīng)歷那樣的變故本來就不該再像以前一樣。 夜風拂過,左執(zhí)的聲音罕見的憂慮:“你見過戰(zhàn)場上的他嗎?” “兩年前,衛(wèi)梟身體痊愈后就離開了姜國,半年之后,幽靈軍在邊境崛起,接連攻破大梁十座城池,你知道鬼王和幽靈軍的兇名從何而來嗎?” 他并不是要她回答,接著說道:“只因幽靈軍每次戰(zhàn)勝,從沒有過俘虜?!?/br> 羅悠寧問道:“會不會是那些地方的知州也像懷城知州一樣棄城逃跑了?” 她問出口的同時,就知道了答案,十余個城池,總不至于個個都是秦知州之流,何況越靠近邊境,城中守軍的戰(zhàn)力越強,怎么可能在敵兵攻城時全無抵抗。 左執(zhí)一語挑破了她的心思,“他心里有恨,壓抑了兩年,越多的鮮血和死亡,越會刺激他?!?/br> 也就是說,戰(zhàn)場上的衛(wèi)梟,會不遺余力殺到最后,不留一個反抗者。 “今日在城外見到他,他比從前平靜了許多,或許是因為你?!?/br> 左執(zhí)難得與人說這么多話,此刻神情有些憊懶,“以后你要看著他,別讓他瘋,左家不能都是瘋子?!?/br> 他這話是在說衛(wèi)梟,更像是自嘲,羅悠寧看出了他臉上一瞬即逝的悲哀,卻發(fā)現(xiàn)下一瞬這人就變了臉。 左執(zhí)幾步走到不遠處的石桌旁,從桌子下揪出一個纖瘦的少年,姜國小皇帝連聲求饒:“朕不是故意要聽的,你們都不帶朕玩,還有啊,我們左家也是有正常人的,比方說朕?!?/br> “皇叔,疼?!弊笤聘栉嬷荒笸吹哪橆a,敢怒不敢言地被攝政王帶回去教育了。 第70章 成親前夜,羅悠寧的房里掛著一件嶄新的嫁衣,是懷城眾多裁縫用三天時間趕制出來的,她摸著上面繁復華麗的鳳凰條紋,心里生出無限感慨。 婚約定下的第三年,他們終于能成親了,這種不真實感讓她覺得心都在飄著。 譚湘今晚特地過來陪她,此時不由打趣說道:“怎么啦?著急天還不亮?。俊?/br> 羅悠寧難得臉紅了一下,“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吶。”她威脅譚湘,以后她還要跟自家大哥成親的,那她們就是姑嫂了,等她成親那日,一定要狠狠打趣她。 譚湘笑了笑,正要說話,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她去開門,三姐羅映芙一臉神秘的進來。 “三姐,這么晚了你還不睡啊?” 羅映芙噓了一聲,小聲說道:“我過來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 其余兩人都不解,她剛剛生完孩子沒多久,這時候不在哄孩子竟然來她們這里湊熱鬧。 三姐臉色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說道:“母親,讓我跟你傳授些為妻之道?!?/br> 羅悠寧不滿:“不就是為妻之道嗎?我有什么不會的?!?/br> 三姐到她身邊跟她咬耳朵,說了幾句,羅悠寧的臉就一直紅到脖子根,“哎呀,我不想聽了?!?/br> 她用兩手把耳朵捂上了,羅映芙只好去拉她的手,將一個小冊子放進她手里,說:“不聽也行,你看嘛。” 羅悠寧打開冊子,好奇的翻了兩眼,頓時面紅耳赤,那冊子像燙手似的,她拿著也不是,扔也不是,定在那里不敢動。 譚湘關心地問:“你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羅悠寧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把小冊子隨手塞到枕頭下,三姐笑說:“你記得看呀?!?/br> 羅悠寧含糊的應了,三個人回到床邊坐下,羅悠寧最后過來,把燈熄了,屋里頓時陷入黑暗。 “我有點舍不得離開家。”她左右手一邊摟著一個,傷感的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