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國公被朕罰思過之后,特意讓你送了葡萄入宮,借以傳信給嘉嘉,被朕先一步發(fā)現(xiàn)。朕就將當年的事盡數(shù)告訴國公,要他好自為之。他羞愧難當,自覺無顏面對女兒,這才自戕。你以為是替朕保守國公之死的秘密。殊不知,是朕維護了你們二人在嘉嘉那兒的顏面!” 小周氏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用額頭磕著地面:“臣婦該死!” “人活在世上,怎可能全無私心?朕寵幸莊妃,不停在后宮收納新人,的確是為了鞏固皇位。朕從毫無根基的皇子,走到今日,百般隱忍,吃了普通人都吃不了的苦,怎么甘心放棄?朕不能讓旁人揣度喜好,為了保護嘉嘉,不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只能不停地疏遠她,冷落她。朕是涼薄,朕不為自己辯駁??蓳Q了你們?nèi)魏我粋€人坐在朕的位置上,會怎么選?你告訴朕!” 說到后面,裴章有幾分歇斯底里,似乎把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情緒一舉發(fā)xiele出來。小周氏脖子一縮,差點以為他要殺了自己。 “看在皇后的份上,朕姑且放了你。往后如何,你好自為之?!迸嵴缕鹕恚瑥阶宰吡顺鋈?。 等掀開簾子,回到正殿,他又是一臉冷然,好像剛才在暖閣里的真情流露,不過是演的一場戲。大內(nèi)官走過去對他說道:“皇上,已經(jīng)把人交給指揮使了。” “朕有種感覺,朕的那些兄弟中可能有人沒死。他就藏在朕看不見的地方,伺機而動?!?/br> 大內(nèi)官嚇了一跳,后背陣陣發(fā)涼:“皇上,這怎么可能呢?當年除了永王和定王被判流放,死在流放路上以外,其它的皇子的死都是您親眼所見?!?/br> 裴章坐下來,雙手扶著龍椅的兩端:“并非親眼所見,即可能不是事實。命錦衣衛(wèi)查下去?!?/br> * 沈瀠在路上行了半個多月,走走停停,終于回到了京城。她先到京郊的別院里落腳,這里的下人事先都得了裴延的吩咐,自然不敢說什么。她讓紅菱和綠蘿收拾東西,叫易姑姑去把陳氏請過來,順便去城里探探消息。 沈瀠趁著這個當兒,好好地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陳氏就坐在她的床邊,面容祥和。 “娘。”沈瀠想從床上爬起來。 陳氏按住她的肩膀:“無妨,你就躺著吧。瞧瞧,懷孕人還瘦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侯爺是怎么照顧你的。” 林mama端了燉好的雞湯進來,遞給沈瀠:“姑娘趕緊趁熱喝了吧?” 陳氏把雞湯接過來,說道:“娘來喂你?!?/br> 沈瀠實在沒什么胃口,但不好拂了陳氏的心意。怎料那雞湯一到嘴邊,她聞著味道,就要吐出來了。 陳氏連忙讓林mama端走了。 “怎的了,害喜如此嚴重?”陳氏摸著沈瀠的背說道,“老話說,男孩折騰娘。你這胎,想必是個男的?!?/br> 沈瀠摸著心口:“娘,老話也不一定準的。我進食少,晨起還要大吐一陣,所以不是侯爺沒照顧好,是這個孩子太鬧騰。” 陳氏一笑,又道:“不如娘留下來照顧你幾日?你這樣子,我也不放心回去?!?/br> 沈瀠搖頭:“我回來先到這里,就是想跟娘見面,問幾件事情。之后,還是要回侯府去的。城里請大夫方便,吃穿用度也比這里好多了。” 陳氏覺得有理,點了點頭:“你有什么想問的?” “我聽說,安定侯府的老夫人,被皇上殺了?”沈瀠抓著陳氏的手臂問道。 陳氏道:“沒有啊。之前有人傳她謀害先皇后,被皇上正法了。可是后來皇上好像抓到了真兇,又把她放回去了。只不過那之后,安定侯府就大門緊閉,連安定侯都不怎么到坊間尋歡作樂了。” “真兇是誰?”沈瀠繃著聲音問。 陳氏奇怪她怎么對這件事如此有興趣,還是耐著性子答道:“好像是御藥房的一個典藥,具體的也不太清楚。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有閑心管皇家的事啊?!?/br> “娘,您幫我查,要把這件事打聽得清清楚楚,很重要?!鄙驗u認真地說道。 “嘉嘉,你為何……” 沈瀠閉了閉眼睛:“娘別問了,只管幫我就是。” 女兒主意大,又懷著身孕,陳氏不好逆她的意,便答應下來。她和林mama又坐了會兒,沈瀠便讓易姑姑送她們回去了。 今天我有點早哦,嗨起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范范、須臾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魯奇10瓶;32982044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5章 沈瀠離開大同以后,裴延為了少跟霍平起沖突,直接回了軍營?,F(xiàn)在前線無戰(zhàn)事,軍營里正是清閑的時候。 霍平剛進軍營,就看到校場上圍著一群人,正在起哄。 他大步走過去,看到常海把王定坤掀翻在地。王定坤在泥地里滾了一圈,渾身污泥,兇狠地看著常海。常海的上衣插在腰帶里,雙手做出摔跤的姿勢,一抹下巴:“什么定國公之后,我看你就是一個棒槌!來啊,來打我啊!” 士兵們哄堂大笑,王定坤用力地拍打著泥地:“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常海俯身,抓著他的腰帶一下子把他提了起來,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之后,用力地甩了出去。王定坤摔在一輛裝滿稻草的平板車上,重重地落地,蜷成一團。 裴延停住腳步,青峰道:“爺,不過去王公子會被打死的?!?/br> “不急。”裴延看著王定坤說道。 王定坤只覺得四肢都快散開了,五臟六腑全都挪了位。他捂著肚子,強行撐起身子,哼哼道:“我要告訴參軍!士可殺不可辱!” “你去告訴啊!你這個逃兵,丟了咱們西北軍的臉!”常海走過去,一腳踩在他的胸口,“爺爺告訴你,在這軍營里,只能用拳頭說話。沒什么王侯將相,平民百姓,大家都一樣。你不是喜歡逃跑嗎?我就打得你走不動!” 常海蹲下來,對著王定坤就一頓揍。王定坤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其余的士兵都冷眼旁觀,誰也不上前幫忙。 青峰道:“爺,差不多了吧?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br> 裴延很早就想揍王定坤一頓了,若不是他搗亂,宋遠航也不會被調(diào)出京城,去了保定府,他在京中少了一雙眼睛。他自己動手,舅舅和母親那邊總是無法交代,常海剛好幫他出了一口惡氣。 這個時候,謝云朗聞訊趕到,對常海說道:“住手!” 常?;仡^,看到謝云朗,悻悻地站了起來,撇嘴道:“謝參軍,我?guī)е卤鴆ao練cao練,不是這樣也不行吧?”言語中,并不是很恭敬。本來謝云朗這種京官和文官,到了西北地界,就是很難被接受的。 謝云朗也不以為意,蹲下身將王定坤扶坐起來,說道:“不是不行。只不過常校尉是前鋒營的,訓練新兵幾時輪到你動手?而且那么多新兵,只盯著這一個cao練,也有失公允吧?” 謝云朗的語氣并無責備,聲音如山間的清風一樣悅耳,饒是常海這種只會動武的粗人也很難跟他杠上,只得撓了撓頭發(fā),沖圍觀的士兵說道:“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那些看熱鬧的這才散去。 謝云朗檢查了一下王定坤的傷勢,每按一處,王定坤都痛得大叫,眼淚花掛在眼角,可憐兮兮的。他無助地望著謝云朗,說道:“謝參軍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要逃了吧?他們欺負人,根本沒把我當人看!” 謝云朗沒回答他,而是和煦地問道:“能站起來嗎?” 王定坤點了點頭,扶著謝云朗的肩膀,勉強站了起來。 謝云朗扶著他往新兵營帳走,邊走邊跟他說:“你知道靖遠侯的事嗎?” 王定坤一直在哼哼著,聽到他這么問,反問道:“表兄的事?我只知道他很厲害。” 謝云朗輕輕地笑了笑:“其實靖遠侯剛參軍的時候,也不厲害。當時裴家還是罪臣的身份,他就裝作平民入了軍營。他當新兵的時候,也是被人欺負,一直出不了頭。直到后來的陳家堡戰(zhàn)役,一戰(zhàn)成名。他有今日,都是拿命換來的,而且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br> 王定坤低著頭,不說話。梓 謝云朗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恨常校尉欺負你,侮辱你的先祖之名,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像靖遠侯一樣,拿回本屬于定國公府的一切?” 王定坤吶吶道:“我可以嗎?謝大人,我跟你們不一樣,文不行,武不能。這回父親讓表兄把我弄到西北來,就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他也沒真指望我能建功立業(yè)。” 謝云朗搖了搖頭:“你要知道,入了軍籍,想脫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是一直想被欺負,被打,然后逃跑,被抓回來,循環(huán)往復,永遠抬不起頭做人。還是愿意認真cao練,有機會攢下軍功,揚眉吐氣?自己好好想一想?!?/br> 到了新兵營帳里頭,謝云朗把王定坤放在他自己的床上,又叫一個士兵去找軍醫(yī)來。 謝云朗要離開的時候,王定坤突然叫住他:“謝參軍,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嗎?” 謝云朗回頭笑了笑,對他說:“別忘了,你是定國公的后人。你的祖父曾為大業(yè)立下赫赫戰(zhàn)功,位列一品公。你身上流著他的血,不會差的?!?/br> 王定坤定住。從小到大,周圍的人,包括他的親生母親,多少都覺得他沒用。他知道自己沒有天賦,所以也不想努力。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他不差。 他沒有再說話。 謝云朗走出營帳,聽人所裴延回來了。他微微皺眉,直接往主帥的營帳走去。 帥帳外有士兵守衛(wèi)。裴延正在里頭穿鎧甲,聽到士兵稟報謝云朗來了,一邊系著扣子,一邊說道:“請他進來。” 謝云朗直接走進來,對裴延說道:“侯爺怎么回來了?” 裴延沒有說話,正在幫他穿衣的青峰說道:“大同知府三天兩頭找侯爺?shù)穆闊顮斨荒艿杰姞I里躲一躲?!?/br> “那,她呢?”謝云朗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要如何稱呼沈瀠,只用了個代稱。 裴延扭頭看他,表情不悅:“謝大人似乎很關(guān)心我的女人?” 謝云朗聽到這幾個字,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任何人都不能褻瀆她!裴延竟然說她是他的女人?她可是皇后!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可他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會害了她。她寧愿委曲求全,改換身份,也要離開的皇宮和皇上,他要成全。 “我只是好心提醒侯爺,既然把她帶來西北,便應該好生照顧。她如今有了身孕,侯爺將她一個人留在大同,恐有不妥?!?/br> 裴延覺得謝云朗管得太寬了,但還是說道:“她不在大同,她已經(jīng)回京了?!?/br> “什么!”謝云朗臉色一變,逼近一步,“你怎么能讓她回京?你難道不知皇上他……”皇上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依照謝云朗對皇上的了解,皇上一旦發(fā)現(xiàn)了獵物,不會著急行動,而是會徐徐圖之。她單獨回京,就如同羊入虎口,十分危險! 裴延皺眉,不喜歡謝云朗的反應。這人一向云淡風輕,舉止得體,似乎只有遇到沈瀠的事,才會方寸大亂。這讓裴延十分不喜,甚至懷疑他的動機不是那么單純。 青峰也覺得謝云朗的反應很奇怪,好奇地望著他。 帳內(nèi)悶熱,謝云朗玉白的臉上出了很多汗,連領(lǐng)口都汗?jié)窳?。他無法告訴裴延實話,只能旁敲側(cè)擊:“皇上到大同來,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她,性情跟先皇后有幾分相似。你就不怕……皇上他起了別的心思?” “謝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鼻喾宀遄斓?,“您的意思是,堂堂皇帝還會打臣子女人的主意?這不可能吧?!?/br> “為何不可能?”謝云朗看著裴延,隱忍地說道,“侯爺沒見過嘉惠后,可能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既然我能看出來,皇上也一定能看出來。侯爺若不設法護她,將來必定后悔?!?/br> 他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若裴延還是無動于衷,他就自己想辦法救她。 裴延只淡淡道:“我的家事,不勞謝大人費心,我自會處理。若沒有別的事,謝大人請回吧?!?/br> 謝云朗從帥帳里走出來,明知道自己沒有身份和立場管她的事,但還是忍不住關(guān)心。他握了握拳頭,快步回自己的帳里了。 * 沈瀠在別院休息好了,才動身回侯府。 她先是去沐暉堂見魏令宜。魏令宜正在練字,看到她回來,連忙起身:“你幾時到的?怎么也沒給我捎個信,我好派人出城去接你?!?/br> 裴延給魏令宜寫過信,信中提到了沈瀠懷孕回京的事,托她好好照顧沈瀠。魏令宜以為沈瀠快到京城前會給自己消息,沒想到她直接回來,一點準備都沒有。 “夫人見諒?!鄙驗u扶著易姑姑,小心翼翼地坐下來,“我不想興師動眾的,讓老夫人知道,只怕惹她不高興。這回來去匆忙,也沒有給夫人備什么好禮,只覺得這匹布不錯,希望您能喜歡?!?/br> 紅菱把手中捧著的布交給春玉,那是一段有西域花紋的綾布,看起來十分特別。 魏令宜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還顧及這些虛禮做什么?你懷的是侯爺?shù)拈L子,自然格外貴重。不過你去西北的事,我還沒告訴母親。她一直以為你住在別院里?!?/br>